“少少，謝謝?！?p> 這句話說完，若納的眼皮慢慢重了，沉沉的闔上，還舉在半空的手臂頹然落下，如秋天從樹上落下的枯枝。
喘動著的鼻息跟脈搏都畫上了休止符，所剩無幾的體溫也跟著降到了冰點，一個生命就這樣消逝。
“不可以，你醒來。”黃少少凄然喊道，但若納沒有回應(yīng)，他安靜的睡去，只是永遠(yuǎn)都不會再醒來。
始終站在門邊的藍(lán)柔于紫軒看到此景，垂下眼簾，她們偷偷拭著淚，不敢出聲，藍(lán)柔禁不住這份悲涼，遮著臉，直接走出門外。
像是所有俗爛的電視劇情節(jié)，黃少少瘋了似的搖晃著若納的身體，紫軒本來想上前要勸，可是又想這是人之常情，過了一陣子，終于大夢初醒，接受了現(xiàn)實，整個人在床旁一癱，半跪半臥的趴在床邊。
倒是若納的母親，她冷靜的步步走來，看著兒子安詳離去的臉龐，知道兒子這走的安心，至少見到了他等著的人，她輕輕拍著黃少少的肩膀，要她不要再哭，黃少少難過之余，抱著若納母親，在她的懷中痛哭失聲。
“沒事了，沒事?！苯巧箵Q過來，剛失去兒子的她，竟在安慰黃少少，紫軒在門口看的側(cè)測然，她喚宮女去端來水盆，等會準(zhǔn)備擦拭若納的遺體凈身，回過頭再看了一眼抱著哭泣的黃少少與若納母親二人，她心想著，竹姿生死未卜，東云國的詭計未破，才幾天，也才幾天，西云國就面臨了這樣的危機。
當(dāng)初竹姿把西云國交給她，有料到會有這般狀況嗎？不敢再想下去，紫軒踏步走離，時間已是入夜，一陣溫?zé)崤c寒冷交錯在臉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小心又滑下了淚水。
哭了許久。
待黃少少稍稍冷靜后，終于是有辦法坐到了床邊，她一次又一次撫過若納布滿血腥的臉龐，她想要好好記住這張臉，記住這個人，在若納的額間輕輕一吻，這是她跟若納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也會是最后的一次。
“我答應(yīng)你，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母親，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讓你白白送命?！秉S少少向他的遺體許諾。
若納交給她的畫不知何時掉到了一旁地上，她將畫拾起，緩緩攤開。
看到若納臨死時前遞來的畫作內(nèi)容，黃少少愣住了，她用力的死死咬住唇瓣，她沒想掉，那竟是陳君為黃少少畫的肖像，她從不知道若納帶了一張這樣的畫帶在身邊，這樣重視，甚至是連死了，都要她把這畫燒去，讓他攜到九泉之下，她何德何能讓若納這樣費心？
回顧過去。
從來，她都沒有給過若納好臉色…
從來，她都沒有對若納說過什么好聽的話…
這個男人難道是個傻瓜嗎？徹徹底底的傻瓜。
而她現(xiàn)在能夠補償這個傻瓜的，就只有把他交付給自己的母親照顧好，當(dāng)作是親生的一般對待，只有這樣，才能夠稍稍的彌補自己對若納的愧疚，而且若納如果在天上，應(yīng)該會高興的吧。
黃少少把畫仔細(xì)地疊好收起，站起身，全身沾著血污，藍(lán)柔跟其他宮女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來了，藍(lán)柔親自捧著水盆，宮女拿著干凈的巾子以及一套正式的官服，以及里頭的襯衣，雙眼哭得通紅，卻努力裝的平靜，問她要不要換套衣服。
“少少姑娘，這衣服臟了，先去換一件吧，這里我來收拾?！?p> “這是若納為我流的血…”黃少少這樣說，藍(lán)柔便不便再說什么，默默把水盆端上。
“我來吧?！?p> 接過了水盆，藍(lán)柔領(lǐng)著宮女退下。
莫名的，黃少少想起了一個歷史故事，那時候，那個皇帝是否也是同樣的心情？
她很努力要讓自己重回一個專業(yè)的醫(yī)療人員的崗位，卻發(fā)現(xiàn)太難，精神病院多是生離，少是死別，她要清潔若納身上的傷口前，看到若納母親還站在旁邊，怕棉被一揭開，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會讓老人家更加難過，于是開口說道：“媽，這些我來吧。”
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稱呼，若納母親還來不及反應(yīng)，等反應(yīng)過來時，她卻是不知如何回應(yīng)才好。
“這份心意，我收著了，不過，我不能委屈少少姑娘?！比艏{的母親說道。
黃少少搖著頭，眼角噙著該停卻未干的淚水，一個鞠躬，認(rèn)真地說道：“這不是委屈，這是我與若納之間的約定?！?p> ”孩子，你果然沒有看錯人，喜歡上了這么好的姑娘?！弊叩饺艏{旁，她淡淡地對兒子說道，忽然有了錯覺，這不過只是他睡的太深了而已，隨時就要再醒來，跟以前一般的告訴她，哪里有喜歡什么誰，不要母親亂牽姻緣，然而錯覺還是錯覺，終是沒有下一次的呼吸。
定下心來，確定這是最后一刻，若納的母親長吐了一口氣，她這一生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全都是為了這個國家捐了性命，這是他們的選擇，身為他們的妻子與母親，她雖然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會自私地覺得心里不好受，可是總歸起來，她還是為著這對父子感到驕傲。
離開了房間，若納母親掩上門，留下黃少少與若納。
把一并送來的白巾沾上了水，把若納的被褥掀開，傷口惡化的比她想像的還嚴(yán)重，在他離世之前的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的吧？不過黃少少不敢想，她努力維持著一個醫(yī)療人員的專業(yè)，先用干凈的手巾替若納把臉上擦拭干凈，還給他一張原本的面貌。
她細(xì)細(xì)地擦著若納??的臉，好不容易，終于把那些血污都拭去，她忽然有個念頭，雙指舉成了個V字型，揚起若納的嘴角，在人間太少笑了，到了天上，可是要多笑一笑，才能夠招得好人緣，黃少少在心里這樣對若納交代，另一個世界應(yīng)該過得會比這里舒坦吧，不知跟她活的世界相不相連？如果連著的話，遇見那些打扮現(xiàn)代的人，或許可能會嚇一跳。
看著若納，她的臉上漾出悲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