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傷口記得用燒開后冷卻的水擦洗,莫要感染了?!鼻啬降碾p眼掠過嚴涼染血的全身,便想離開。
嚴涼聽了這話,明顯一愣,在秦慕即將離開屋子時,有氣無力地開口:“我沒法燒水,你能幫幫我嗎?”
“果然還是那個嘴硬的小孩兒,幸好還懂得示弱?!鼻啬侥虏蹏罌龅陌翄蓜e扭,嘴上卻輕快地應了一聲:“好?!?p> 嚴涼聽罷這話,低垂的眼眸中閃現(xiàn)暗芒,眉頭短暫地皺了一下。
秦慕完全沒留意少年的反應,在屋中環(huán)視一圈,找到器具后便捧著陶罐,吭哧吭哧地搬水,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氣。
現(xiàn)實世界用的是自來水和電水壺,這個世界先前是修行者,根本用不著她自己動手,如今正經(jīng)干起活來難免不順手。
光是清洗鍋灶就費了不少工夫,還不提搬水途中灑了大半的水浪費的時辰。
讓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干活,結(jié)果就是,過了整整一個時辰,一鍋水才算是沸騰了。
幸好院子里有水,也有些木柴,不然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燒好水。
而嚴涼一直從旁看著,一動不動,目不轉(zhuǎn)睛,就那樣盯著秦慕忙碌的身影,目光隨著她的腳步流轉(zhuǎn),眼中露出迷惑的悵惘,似是第一回見到眼前之人,又似認識好久好久,如今不過是久別重逢。
秦慕燒好水后,抬起袖子擦了擦鬢角的汗,氣喘吁吁地說了一聲:“好了。”
“多謝。”嚴涼見她看過來,慌忙低下了頭,收斂起眼中的情緒,淡然道謝。
“那我走了?!鼻啬浇淮艘痪?,“等水涼一些,你記得自己清理?!?p> “你不幫我嗎?”嚴涼輕聲問。
秦慕嚴詞拒絕:“男女授受不親?!?p> “哦?!眹罌鋈跞醯貞艘宦暎]有再勉強。
看著眼前的少年委屈的模樣,秦慕恍惚間想起他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徒弟時,每回求而不得時便是這副神情。
秦慕這人吃軟不吃硬,最是心軟,見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失落的模樣,當即便想松口答應,可隨即又想到自己不過是嚴涼生命中的過客,說不定是什么時候就會離開,還是莫要有太多的情感羈絆為好,否則到時候會難舍難分,經(jīng)過這番思索,微微松動的秦慕馬上想起了先前的疏遠模式,狠下心道:“我走了,你好好養(yǎng)傷?!?p> 慌慌張張地跑出老遠,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攆似的,堪堪停住后,秦慕喘著粗氣,順勻了呼吸。
回顧那殘破不堪的小破屋,她掩住眼中的不舍,暗暗夸獎自己道:“秦慕,恭喜你,理智戰(zhàn)勝情感?!?p> 秦慕嘆了一口氣,邊走邊感慨道:“幸好阿涼體質(zhì)特殊,愈合能力比較強,不然那么多傷,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好?!?p> 初來乍到,還不太熟悉環(huán)境的她差點兒找不回原主的“家”,幸虧火焰球留下的那個大窟窿夠醒目。
能夠再見嚴涼一面,秦慕已然很知足,她就靜靜地等著這一回自己什么時候突然醒轉(zhuǎn)過來,回到現(xiàn)實世界。
這個小村莊像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一般,小孩兒如果一直呆在這兒會不會能免除那些不幸的遭遇,或許可以少受一些苦難?還有孩兒怎么帶著一身傷回來呢?他遇見了什么事呢?該不會又被欺負了吧?
秦慕搖了搖頭,妄圖將腦海中紛繁復雜的想法驅(qū)逐出去。
不能再想了,她暗自警告自己,不過只有數(shù)面之緣,今后也許也不會再相逢了,不該投入太多心力。
即便秦慕已然有了打算,也暗下決心堅持幾日不去見嚴涼,可天不從人愿,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有些人有些事,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
這日夜里,清凈的小山村忽然響起了慘叫聲。
秦慕從睡夢中驚醒,看見外面火光沖天,恍若白晝,呼喊聲充斥著不祥,她立即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難道又是赤焰馬?”秦慕皺起眉頭,困惑呢喃道,“該不會是馬兒又遇見什么難事了吧?”
不怪她懷疑,這情景的確似曾相識。
“先去看看,妖獸暴虐成性,阿涼不知道怎么樣了?!鼻啬酱┖靡路樱テ鸨蝗煜碌臇|西,拉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充斥著喧嚷聲,自給自足的村民剛經(jīng)歷過赤焰馬的“襲擾”,此時又遭遇殺傷力極大的妖獸,難免慌張,四處奔逃,毫無應對之法,更別談組織起。
喧嚷聲似乎離嚴涼的房子很近,秦慕始終不放心,逆著人流,往妖獸前行的方向而去,離得近了,終于看清了這只不走尋常路的妖獸的模樣。
似狗似貓,似虎似豹,毛色雪白,雙眼通紅,張著血盆大口,口水淋漓,看著甚是可怖。
或許是遠離喧囂之所,來的妖獸也是低級的那種,如今這只古里古怪的妖獸只是在一幢房子前轉(zhuǎn)圈,傻愣愣的。
即便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妖獸始終是妖獸,有種家禽遠沒有的兇悍暴戾,而此時那妖獸圍著轉(zhuǎn)圈的房子恰好就是嚴涼的,秦慕覺得有些心慌,又往前走近了幾步,這一下驚動了原地轉(zhuǎn)圈的妖獸。
就見那原本平心靜氣的妖獸忽然變得暴戾,沖著秦慕狂奔而來。
即便知曉這地方地處偏遠,少有危險,但為了防患于未然,還是用學到的微薄道法積累畫了幾張符。
如今看來,幸好提前畫了符咒,不然真的只能站著當干糧了。
秦慕隨手甩出一個符咒,本就是隨意而為的垂死掙扎,卻沒想到無名之火驟起,逼退了猛撲而來的妖獸。
妖獸吃了個暗虧,被火燎著了身上的皮毛,盯著秦慕的眼神便多了幾分警惕,在原地踱步,沒有再貿(mào)然上前。
緩緩從袖中取出剩下的符咒,又驚又喜的秦慕并沒有因一時的勝利掉以輕心,她打算拼盡全力一搏。
雖然秦慕看著泰然自若,其實內(nèi)心連連尖叫,慌得不得了,表面看著的淡定其實是裝出來的。
若是從前,這種等級的怪物,她動動手指就給滅了,可今時不同往日,召之即來的寶劍沒了,她就是個普通人。
可輸人不輸陣,面對狡猾的妖獸,無論如何都不能露怯,否則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對峙良久,妖獸沒在秦慕身上找到破綻,急躁得搖頭擺尾,很是不耐煩。
秦慕先下手為強,又拋出一張符篆,不偏不倚地砸在妖獸的右眼處,“嘭”一聲,火光四濺。
妖獸受挫,看向秦慕的眼神多了些畏懼,而秦慕乘勝追擊,一股腦兒地將剩下的符咒盡數(shù)取出,捏在手中。
此舉為的就是彰顯實力,為使妖獸投鼠忌器,而妖獸果然上當,見討不到便宜,終于扭頭悻悻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而一直強撐著的秦慕在原地站了許久,見那妖獸確實走了,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腳一軟差點跌倒。
一只手忽然從斜刺里伸過來,扶了她一把。
“謝謝?!鼻啬降懒酥x,一側(cè)頭,便看見嚴涼站在她右側(cè),目光灼灼。
“阿涼,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沒告訴我一聲?”避開嚴涼太過炙熱的目光,秦慕?jīng)]由來地有些心慌。
“真巧啊,這妖獸太可怕了,幸好它走了?!鼻啬綄擂蔚卮蛘泻簦蟊阆胫_溜,“時辰不早了,早點休息?!?p> 可她沒能順利離開,嚴涼扣著她的手太用力,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
“我沒事了,你可以放手了。”秦慕不得不出聲提醒。
嚴涼垂下頭,露出一個無害的笑,而后緩緩松手,將人放開,貼心地提醒道:“夜深了,姐姐你回去小心些。”
“好,你也是,早點回家吧?!鼻啬礁尚α藘陕?,轉(zhuǎn)身離開。
她沒有回頭,沒能看到嚴涼在她離去后陡然冷下的神色,眼中的陰郁都快溢出來了,一點也不像個孩子該有的眼神。
“哇”的吐出一口血,嚴涼用衣袖隨手擦了擦,渾不在意,反倒咧開嘴笑了起來,陰鷙而乖戾。
秦慕疾跑著回了家,悄悄探頭看了一眼爺爺,見他沒醒,松了一口氣。
原主的父母離開鄉(xiāng)村謀出路,只留下她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年紀大了,耳朵不靈便,同他說話要很大聲才行。
占了原主的身體,秦慕與這個和藹的爺爺相處融洽,一日相處下來也有了感情,自然希望他活得無憂無慮。
“這妖獸出現(xiàn)得相當古怪。這個村子如此偏僻,沒什么值得覬覦的地方,如何會引來妖獸?況且妖獸素來生活在妖魔界,極少會在人間出現(xiàn),而這個妖獸身上血氣極少,顯然未曾沾染人命,在村里也沒有傷人,可它卻偏偏對我有強烈的敵意,難道是我長得太難看了嗎?”進了屋子,她心中的疑慮不由浮現(xiàn),便忍不住分析起來。
即便妖獸已走,可村民尚不知曉,仍處于恐慌之中,外頭仍有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阿涼會不會認出我是誰了?”天馬行空的思緒在腦海中閃現(xiàn)嚴涼方才執(zhí)拗的眼神時戛然而止,秦慕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