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高云淡。遠處樹林上或淺或深的紅葉,在下午的陽光下重疊。在細風(fēng)中沙沙作響。野地里,齊膝高的野草肆意蕩漾,其中若有小徑隱現(xiàn)。
這片土地頗為平整,往東是一片林海,向西沿著小徑走上數(shù)里地,有一小岡,岡勢不過十?dāng)?shù)米高,越往上便越平坦,到了頂部就是一個二三百步有余的平地。
此時雖是三秋時節(jié),平地上青草依舊翠綠低矮,稀稀落落長著些藍花,平地正中卻長著一顆蒼天大樹,樹干粗大十來個人都不能合圍,樹冠之廣幾乎蓋住了整個平地。每當(dāng)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就有點點光斑在其中閃爍。
這時,在遠處的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只巨大形似喜鵲的大鳥。它的雙翼展開來有七八米,通體披滿了青色玉石般的羽毛,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流光溢彩,白色的喙,尾部拖著數(shù)十條長長的白色翎羽,在風(fēng)中起舞。它自遠處飛來,其每一次振翅,青羽上的光芒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
青鳥在空中發(fā)出一聲響徹四野的鳴叫,就像擊打玉磐的聲音一樣的清脆悅耳,剎時間,整個天地,除了青鳥那宣示自己到來的聲音在回響,就連一絲風(fēng)聲都聽不見,久久方散。
待飛到近處,這只青鳥在大樹上空盤旋了數(shù)圈,又是一聲清脆的鳴叫后,便落在大樹枝椏上…那如白玉般的爪子梳理了下自己的青羽,低頭看著樹下一頭通體雪白的白鹿,它就臥在樹下,微微揚起頭來面對青鳥,眼神清澈透亮,并不在意青鳥的到來,沒有尋常野獸的警惕和不安。
就在二者互相對視時“哇~”一陣哭聲從白鹿身側(cè)傳來,白鹿立馬側(cè)頭望去,一個小小的肉團,突然發(fā)出聲來,那是個小嬰兒,正依偎在它身側(cè),大聲的哭泣著…
姜小白好似做了一個夢,一個沒有時間,空間概念的夢。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只記得當(dāng)時在一個上清觀的景點中,撿到一把塑料制作的小短劍,剛要研究下,便失去知覺一頭倒了下去。
再有意識以后,便處于這個無邊無際的虛無里,這里時不時就出現(xiàn)道道紫煙流光,或一點一點不規(guī)則的彩色光斑。
他就在這個沒有空間和時間的地方不斷游蕩,終于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的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可以感知到了身體存在,姜小白下意識的要控制身體,發(fā)出喊叫,可是剛出口,就變成了一陣陣哭聲!
姜小白的腦子又昏沉起來,想努力睜開眼看清是什么情況,這是發(fā)生了什么?我不是…未待其想清楚,他本就昏沉的腦子里就如沖進了漿糊般,天翻地覆,頓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白鹿看著眼前的小肉團不再發(fā)出哭聲,馬上靠的更近,并將其腹部緊貼著姜小白。
姜小白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的在下墜,就像以前做那種掉入懸崖的噩夢,一直處于極速失重的感覺,像是要跌入無邊深淵里一樣!
他的到來消耗了這具身體所有的能量,就在他要失去對身體和意識最后感知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嘴邊貼著一個溫潤的東西,來自身體深處的本能,促使他開始吮吸。頓時,一股熱流伴隨著異香從喉間涌入體內(nèi),流向四肢全身,不一會,腦子里天翻地覆的感覺也減輕了不少。
青鳥看著樹下的一鹿一肉團,歪著頭看了片刻,又發(fā)出陣陣短促的鳴叫,似是在嘲笑。
白鹿抬起頭來,也對著青鳥叫了幾聲。相比青鳥,鹿鳴聲顯得頗為空靈。
青鳥收到白鹿的回應(yīng),看向姜小白,此時的姜小白只有小小的一團,赤身蜷縮著,左手小拳頭緊握,其右手握著一塊非常小的白色玉質(zhì)物品。
一鹿一鳥就這樣看著他,此刻的姜小白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只憑借著本能不斷吮吸著白鹿的奶水,隨著時間流逝,姜小白身上似乎不斷的有流光一閃而逝。
時間過去很久,青鳥突然抬頭看向遠方,不一會,地平線上漸漸出現(xiàn)一條黑線在移動,并不斷的向這邊接近,是一隊人數(shù)不少的車隊,看情況也是要來到這個小岡之上。
日漸西斜,姜小白的肚子像是無底洞一般,不管喝下去多少都沒有什么變化,此時他不在蜷縮著,而是整個人舒展開來,渾身散發(fā)著淡淡異香。
此時原來還在遠處的車隊也即將到達小岡,這是一行四十余人的人隊伍,有男有女,其中還有數(shù)輛牛車,有幾面稍小的旗幟隨風(fēng)飄蕩,白底赤邊,中間有著赤色姜字,最中間還有一面旗幟插在牛車上,底色為赤色,中間還繡著一頭踩著五色祥云的白鹿。
“馬上要到大木了,天色將晚,我們便在那扎營。”一個騎在馬上的男人來到牛車邊上對著里面說道。
“過了大木也就兩三日路程了吧?我們離家也已經(jīng)七年有余了呢,不知家中變化大不大…”阿郎,等下你陪我去大木祈?!r候我聽族中的阿姐說大木最是有靈”牛車中傳來女聲,說話中氣不足,顯得較為虛弱。
“好!”男子自是應(yīng)道。說話間車隊已經(jīng)到了小岡不遠處。
太陽已經(jīng)快落到西方的山頂之上,晚霞自西向東鋪滿整片天空。
“就在此處扎營!”騎馬男子對著車隊眾人喊道,他們已經(jīng)到了小岡底部,并沒有去岡頂扎營的意思。
“少康,你來負(fù)責(zé)此處,天黑之前務(wù)必將營地扎好?!蹦凶訉χ硗庖幻T馬披甲男子說完,下馬走向中間的一輛牛車。
“阿蕓,我?guī)闵先??!蹦凶臃鲋鴦偝雠\嚨钠拮?p> “你們不必跟來?!蹦凶訉蓚€使女說到。
女子下的車來,便和男子沿著小徑往小岡頂走去。
“阿蕓身體可曾好些?”
“阿郎不必?fù)?dān)心,可能想著離家不遠了,身體反倒利索了些?!?p> “那就好,那就好?!蹦凶釉谏砼源甏晔诛@的小心翼翼。
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到了崗頂,在邊緣望著那蒼天大樹,卻好像看不見青鳥和白鹿,似乎樹上的青鳥,樹下的白鹿不存在一般,只是看著那參天大樹怔怔出神,一時無言。
“姜郎…”
“那天我聽到了,大巫說我們以后都不會再有子嗣了,是么?”說話間女子面上已是兩行清淚流過。
男子無言以對,好一會才開口。
“等到歸家,我便去求父親,帶我們上柏廬山請練氣士給你醫(yī)治…他們不是擅長煉制丹藥么。”
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玉京的大巫們都毫無辦法,柏廬山上的仙師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哪怕一絲希望,總是要試一試的?!蹦凶涌酀恼f道。
又是一陣沉默,好半晌,才有一聲悠悠地嘆息。
“姜郎陪我過去吧。”二人向著大木走去。
離樹干不遠,女子和男子對著大樹方向稽首,“青玄君,白鹿君再上,齊姓女蕓稽首問安,望青玄君,白鹿君永佑我家……佑我能為夫君延續(xù)血脈…”齊蕓,姜壽又及其虔誠的再拜稽首,他們抬起頭來剛準(zhǔn)備起身,隨后眼前所看到情景令他們目瞪口呆。
陷入震驚的二人,看著前方臥著的白鹿和枝椏上的青鳥,二者那熟悉的模樣,是自小就已經(jīng)深深刻在他們心中的,絕不敢忘!也決然不會認(rèn)錯!就因為不敢忘,也不會認(rèn)錯,二人才目瞪口呆,才會覺得呼吸都感覺困難,大腦才難以思考。
“青…青玄君!”
“白鹿君!”這怎么可能,夫妻二人失聲,隨后又急急俯首,二人剛想繼續(xù)說些什么。
“呦~”一身鹿鳴傳來。
頓時間,夫妻倆還未將想說的話說出口,就感覺一切都開始慢慢安靜下來,秋日的蟲鳴聲,風(fēng)吹過葉子,劃過野草的聲音都開始慢慢消失,逐漸的…思維也慢了下來,只有耳邊好像有聲音說些什么。慢慢的,就在二人感覺要在無數(shù)細語聲中睡著之時。
又是一聲響起,這聲音,洞徹天地,充斥四野,這聲音直直的從二人耳中鉆進,直達腦海里,一個激靈下二人頓時驚醒。
“??!”
齊蕓翻倒癱坐在地上,前方白鹿君已不在眼前,小心翼翼抬起頭來,只見青玄君在空中將自己的雙翼伸展開來,身型也變得巨大無比,占據(jù)了小半個天空,流光層層疊疊在青羽之上流轉(zhuǎn),散發(fā)的輝光比日落時分的太陽還要耀眼。隨后,那垂天之翼一揮,大地上就刮起了狂風(fēng),野草盡伏于地,樹枝搖晃,大樹在風(fēng)中呼呼作響。天上,剛剛還鋪滿整個天空的晚霞則如泡沫遇水,隨著這振翅一揮盡數(shù)消融,隨即有如電光,青玄君就消失在青冥之中,只余余音裊裊。
“阿蕓!阿蕓!”不遠處姜壽向這邊跑來,剛剛他竟然被吹飛有數(shù)米之遠,待他手忙腳亂過來,看向齊蕓懷中以后整個人又陷入了迷茫和震驚中。
“郎君,郎君!這定然是青玄君,白鹿君聽到我們的愿望,所賜予我們的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