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宋易和許雙成就發(fā)現(xiàn)表哥唐任果然已經(jīng)去影視城工作。兩人洗漱完畢,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在樓下的早餐店里買了包子、豆?jié){,步行去地鐵口。
小鎮(zhèn)的清晨八點許,陽光斜斜的灑落在商鋪、行人、樹木上。馬路上的公交、汽車行駛著。
許雙成興致勃勃的咬著菜包子,神采飛揚的介紹今天的行程:“我來之前在網(wǎng)上都查好了。我們花兒樂隊的目標是茉莉花酒吧,一線歌手汪鶯鶯出道的地方。
宋易,我跟你說,這地兒還出了幾個二線歌手、明星。這是實現(xiàn)我們音樂夢想的風(fēng)水寶地。”
休息一晚,宋易已經(jīng)恢復(fù)精力,年輕的身體就是好啊,換做他前世里如此疲倦恐怕要一天才能緩過來。心情不錯的道:“實現(xiàn)夢想后呢?”
“當然是搬出去啊!我表哥這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睡地上搞的我都不好意思?!痹S雙成不由的嘆口氣,又道:“更關(guān)鍵的是,沒有空調(diào),真踏馬的熱??!”
宋易哈哈大笑,許雙成還真是實誠人,點頭道:“嗯?!北砀缣迫螌依锩婵淇?,不管是虛榮心作祟,還是保留一個男人可憐的自尊,他人還是很不錯的。
茉莉花酒吧位于魔都老城區(qū)衡山路的酒吧街中。法式風(fēng)情的梧桐栽種在道路兩側(cè),在夏季的陽光下,灑落出陣陣斑駁的樹蔭。街道兩側(cè)是民國風(fēng)的三層洋房小別墅。
一個個的酒吧和餐廳便是在這些花園洋房中營業(yè),復(fù)古又不失格調(diào),吸引著大都市里的時髦男女和成熟白領(lǐng)們前來消費。
更兼得這里毗鄰魔都音樂學(xué)院,周末和節(jié)假日的派對人山人海,充滿著藝術(shù)和荷爾蒙的氣息,叫人在多年以后前來追尋高中或大學(xué)時代的美好記憶。
宋易和許雙成倒了兩趟地鐵,花費兩個半小時才抵達。因為來得太早,酒吧街這里的酒吧基本都還沒開門。兩人在便利店里買了碗泡面填填肚子,等到下午兩點左右,茉莉花酒吧開門,這才進去。
“你好,我們六點鐘才開始營業(yè)?!边M門來,就看到幾個服務(wù)員在擦桌子、掃地。其中一個穿著條紋小西裝外套的女孩對走進來的兩人說道。
酒吧里光線有些幽暗,看不清楚她的臉。只覺得那雙眼睛很有神,很有靈性。
別看許雙成大早上興沖沖、急吼吼的要來茉莉花酒吧,真到地方,他舌頭多少有點打結(jié)。
畢竟只是十八歲的男孩。
宋易當仁不讓的負責(zé)交際,越過許雙成一步,微笑著道:“你好,我找你們經(jīng)理?!?p> 漂亮的女孩聲音清脆的道:“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宋易說明來意:“不知道你們這里還招不招駐唱的歌手?我們來應(yīng)聘?!?p> “哦。那你們等會吧。我去叫我們老板?!迸⑦~著一雙格外修長圓潤的美腿,往酒吧的二樓走去。
青春靚麗的女孩穿著一條修身的黑色鉛筆褲,在光線幽暗的洋房里,輕盈的小步踏上樓梯,美腿修長,背影曲線窈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有著貓兒般的輕盈,有著狐貍般的優(yōu)雅,仿佛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名畫展現(xiàn)。
許雙成暗搓搓的有點躁動,又同時的為即將到來的“面試”有點興奮、忐忑,小聲道:“宋易,待會我來說我們花兒樂隊在學(xué)校獲得榮譽?!?p> 他不想全程都靠好友。他總得做點貢獻。
“行?!彼我滓豢诖饝?yīng)下來,打量著酒吧里的環(huán)境,最引人矚目的便是中間的一個大舞臺,好像設(shè)備還挺先進的。
片刻后,靚麗的女孩跟在一個中年男人身后,一起走下樓梯來。
走得近,宋易和許雙成兩人才看清楚,這位老板大約三十多歲,微微佝僂著身子,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長相略顯英俊,清廋,但是身材很勻稱。
穿著很隨意,一件T恤,一條長褲,仿佛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行走間氣場十足。
“狗哥?!?p> “老板。”
酒吧里正在勞動的服務(wù)眼們,不分男女老少都紛紛的打著招呼。很明顯,他威望很高。
“老板,你好。我們是花兒樂隊的許雙成、宋易。我們拿過我們學(xué)校文藝晚會二等獎…”當中年老板的眼睛問詢的看過來時,許雙成主動的自我介紹。
中年老板擺擺手,慵懶而隨意的道:“不用說這個。你們唱幾句吧。”聲音有點沙啞。
啥?
許雙成被打斷暗中排練多次的“自我介紹詞”,很尷尬的閉嘴。
宋易則是很驚訝。哪有“面試”連求職者姓名都不問的?這么有個性的嗎?
“我們茉莉花酒吧是魔都聞名遐邇的夜場,登臺的歌手都實力非凡,時常會有音樂圈內(nèi)的人來挖掘新人。每天都會有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歌手自薦。所以,你們的過往履歷、來自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的歌。
你們唱什么歌曲?我去給你們放伴奏帶?;蛘呶医o你們伴奏?!膘n麗的女孩問道。
宋易連忙道:“劉天王的‘愛情如水’?!?p> 一線歌手上面還有超一線的巨星、天王。這不是宋易自己搞的等級設(shè)定,而是資本市場給歌手們的分級。不同的咖位,拿不同的合約和資源。
都是和錢相關(guān)的事兒。
而劉天王就是騰達音樂的鎮(zhèn)山之寶,已經(jīng)大紅了快二十年的劉子凡。一說就知道是他。
“ok!”
宋易和許雙成兩人在靚麗女孩的帶領(lǐng)下,從后面走上大舞臺。從舞臺上看去,寬敞的酒吧里全空,冷冷清清。只有一個中年老板斜倚在吧臺邊,嘴里叼著一根煙,正審視的看著他們。
“臥槽,宋易,我有點緊張?!痹S雙成扶著立地的話筒,聲音都有點發(fā)顫。這和在學(xué)校里表演的體驗完全不同。那都是滿坑滿谷的同學(xué)??!上場就有尖叫聲的。
宋易其實也很緊張,“小宋”和許雙成的經(jīng)歷是一樣的,而他更是一個宅男網(wǎng)文寫手,這會腿都有點發(fā)軟?!吧詈粑p成,深呼吸!”
同時,宋易閉上眼睛不斷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第一,這場唱砸了又怎么樣?不就是被拒絕駐唱而已。老子的天賦、技能都在網(wǎng)文上?;仡^就去網(wǎng)吧包夜開新書。
這個世界也有網(wǎng)文。最大的網(wǎng)站也叫起點,母公司叫滕文集團。
第二,唱首歌而已。我們都唱過無數(shù)遍。正常發(fā)揮就行。我想象著底下全部都是我的粉絲!
兩三分鐘后,宋易睜開眼睛,看向身邊的伙伴許雙成,見他也調(diào)整得差不多,對身后角落里的靚麗女孩比個手勢。
熟悉的旋律瞬間響起來。
宋易先開口:“年少時愛追夢,踏遍千山萬水,驀然回首只剩傷悲…”
許雙成:“別問我為什么后悔,愛情如水失去不可挽回…”
小宋的聲音和唱歌水平比許雙成要高。但樂理知識、創(chuàng)作水平都不如許雙成。就像兩人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小宋只是魔都的二本大學(xué),而許雙成是一本高校:魔都財經(jīng)大學(xué)。所以,每次他們倆唱歌,都是他來起頭,且負責(zé)高音部分。
劉天王的這首歌算上前奏,唱一遍也就兩分鐘左右。伴奏戛然而止。宋易和許雙成眼神碰一下,心里都還算滿意,有平時的八分水平,跟著靚麗的女孩一起下臺來。
吧臺邊,中年老板抽著煙,聲音帶點沙啞的質(zhì)感道:“我這里一切憑本事說話,你們倆的水平不夠在我這里登臺。”
“啊…”許雙成嘴巴張得足能塞下一個雞蛋,他覺得他們唱的還是不錯的,“可是…,我…”
中年老板打斷他的話,豎起一根手指頭,不客氣的道:“你們這個水平在學(xué)校里或許還算可以。音都是準的,沒有跑調(diào)。但是,第一,你們要么模仿,達到類似和原唱相似的程度。真假難辨。這樣客人們也喜歡聽。
第二,你們要么自己編曲,老歌新唱,聽眾們會有新鮮感。第三,你們唱的沒有特色。要么能夠以情動人,婉轉(zhuǎn)纏綿。要么能飆出高音。知道海豚音嗎?你們要是能唱出這樣的花活來也行。懂了嗎?”
許雙成還想說話。
被中年老板否定后就一直沉默的宋易拉了他一把,“走吧!”
…
…
從茉莉花酒吧里出來,宋易回頭再去看街道對面那花園洋房的三層別墅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所以,我們連這老板、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別人也沒興趣知道我們是誰。十八歲那年,站在街邊如嘍啰。”宋易自嘲的道。
同時,心里也有一種小小的解脫感。
音樂夢想不是他的,是小宋和許雙成的!
他一個撲街網(wǎng)文寫手,轉(zhuǎn)行去搞音樂,就算這身體的先天嗓子條件還不錯,但連個金手指都沒有,怎么搞?
不知道什么緣故,他穿越而來,記憶中的一些經(jīng)典歌曲變得有些模糊,只記得那些歌里流傳最廣的幾句片段。比如他現(xiàn)在自嘲的是“浮夸”里的片段。
再加上他的樂理知識不過關(guān),想要復(fù)原整首歌難度很大。反倒是他在網(wǎng)文里經(jīng)常引用的一些詩詞還有些印象。
這算不算記憶磨損?不重要的、不經(jīng)常用的記憶,都因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遺忘掉了。
“嗯?!痹S雙成點點頭,聲音帶著哽咽,一步一回頭的道:“宋易,我們唱的真有那么不入流嗎?”
宋易安慰的拍拍許雙成的肩膀,如實的道:“我覺得還行吧。我們都正常發(fā)揮了。但是,我們的實力距離在酒吧里登臺演唱還有距離,剛才那老板的說法,你也聽到了。他的三條標準,我們沒有一條能達標。而距離從用戶口袋里掏錢成為大歌星,那更加的遙遠?!?p> 許雙成鼻子一抽,眼淚就流下來。
一個大男孩,懷揣著夢想來到地方,嘗試過,被人兜頭一盆冷水淋下來,此時因好友誠實的話語而意識到要到夢醒時分,忍不住哭起來。
這會兒,兩人已經(jīng)走出衡山路。許雙成不好意思當街哭泣,坐在路邊的花壇上抹著眼淚,哽咽著,情緒低落至極的道:“宋易,我們給家里打電話,明天就回落城吧?!?p> 宋易拿出紙巾遞給許雙成,看著他情緒崩潰的模樣,心中有著難言的觸動和苦澀。
音樂夢想是小宋和許雙成的。他的夢想很俗:賺到夠用的錢!
他現(xiàn)在是看著夢想破裂,給予許雙成帶來的打擊。
百折不撓,之所以被人們視為珍貴的品質(zhì),就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見??!
小宋和許雙成的音樂夢想大概就到此為止。
那么,接下來他該做什么:回家?去網(wǎng)吧里寫網(wǎng)文?去工廠里打工?
回落城是不可能回的。
他兜里這點錢,通宵開新書大概撐不到稿酬發(fā)放。
只剩下去工廠里打工這個選項。
昨天晚上想到這條路,但事到臨頭,他內(nèi)心里是真不甘心??!
他是一個不想向生活低頭認輸?shù)娜恕?p>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要感謝上蒼讓他重新變得年輕,回到十八歲時。
在前世里,他在網(wǎng)文的江湖里小火過,跌落過,掙扎著下墜到人生的低谷。他沒有向生活認輸,他還在努力的碼字。但三十幾歲沒有混出個名堂來!這不悲哀嗎?
現(xiàn)在他只有十八歲,這意味著大把的時間和無限的未來。他愿意比以前更加倍的付出努力!他肯吃苦,不躺平。結(jié)果,卻要把人生寶貴的二十幾天時間浪費在工廠流水線上,這難道叫“努力生活”?
這叫什么屁事!
強烈的情緒從心底涌起來,這時,宋易忽而的有點頭暈,一段耳熟能詳?shù)男稍谀X海中響起來。
“心若在,夢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