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相突然對洪旗開口詢問道:“你們三個,有沒有在林中見到邪祟身影?”
洪旗三人搖頭,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看到第三方的存在。但是他一直懷疑有人在暗中窺探,既然確定男孩就是邪祟身邊的孩子,那么之前的猜想不能忽視,這一切很有可能是邪祟在布局。
“這孩子會不會是邪祟故意留下的?”
“目的何在?這么做除了暴露它自己以外,沒有任何好處。更何況……”洪川豐抬起手指輕輕敲打桌面,繼續(xù)道:“那邪祟能在四伯手下存活的可能性很低,我更懷疑是它暗中的同伙在作祟?!?p> 臟辮老人贊同點頭,那邪祟結結實實接了他好幾掌,若是沒有高手相救,必死無疑,是它同伙作祟的可能性很大,可它為什么這么做?安插間諜?意圖太過明顯,很容易引起猜疑,世人對邪祟的態(tài)度它不可能不知道,男孩被打殺的可能性很高,除非對方確信洪家不會這么做??伤鼞{什么這么自信?
老人瞥了眼正在舔手指的男孩,臉上殺機一閃而過。不管對方什么陰謀,什么詭計,只要將這個隱患抹除,都將不攻自破。身旁老嫗感受到他的殺意,微微蹙眉,卻沒有說什么。目前看來,這一切確實很像是邪祟布的局,而男孩就是這個局的核心,如何處理好他是關鍵。
一時間,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男孩身上,后者毫無反應,舔干凈手指后坐在地上,抱著昏迷的狼崽繼續(xù)發(fā)呆。狼崽傷勢很重,好在解救得及時,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只是一直處于昏睡狀態(tài),還未清醒。
兄妹二人沒想到男孩竟然還有如此來頭,看向他的眼神逐漸復雜,多出幾分警惕,卻也沒有厭惡。
“他是不是……癡的?”
李樂一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從開始到現(xiàn)在,這個看起來五六歲左右的男孩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實在不怎么正常。無懼洪家兩位長老的威壓,敢從四長老洪相的手里搶吃的,甚至能夠在一眾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面不改色,要么是返老還童的絕世高手,要么就是癡傻。
洪川豐挑眉,也覺得不對勁,抬起指頭用力敲擊桌面,桌上茶碗激射而出,直奔男孩而去,在即將砸在男孩臉上的時候又突然繞開,圍著他的脖子轉了一圈后重新回到桌上,滴水未漏。整個過程,男孩似乎完全沒有察覺,眼睛都沒有眨動。
“確實不對勁!”
哪怕是癡傻,也應該有本能的反應,可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么是殘疾,要么就是抑制住了本能??此軗屇艹?,顯然不瞎。
“哼!裝瘋賣傻!”
洪相冷哼出聲,也不見他出手,杯中茶水突然劇烈沸騰,濃濃霧氣凝聚成一滴滾燙水珠,徑直射在男孩印堂。男孩后知后覺,伸手抹掉額頭水珠,再次低頭望著狼崽。老人瞪眼,有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孩光潔的腦門。那滴水自然不是為了擊穿男孩的腦袋,但至少也該化掉一層皮肉,讓他吃點苦頭,可結果卻是出乎意料,連個紅印都沒留下。
洪相不信邪,杯中茶水再次沸騰,無數(shù)水珠朝男孩急射而去,后者依舊不閃不避,接了個滿頭滿臉,這次他終于有所察覺,抬頭看向老人,只是神情呆滯,任由水珠滑落臉頰。洪相再也坐不住,一步跨出來到男孩身邊,伸手抓住衣領將他提在半空,從頭到腳摸了個遍,臉色緊跟著難看起來。男孩也不掙扎,只是抱緊懷中狼崽不愿放開,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它。摸索試探了許久,洪相終于將他放下,冷冷道了句“癡兒”后重新回到座位,閉上眼睛一言不發(fā)。反常舉動引起了身旁老嫗的注意,卻沒有追問,畢竟還有客人在。
“既是癡傻,邪祟拋棄他倒也情有可原?!?p> 現(xiàn)在,洪川豐倒是有些相信男孩就是邪祟之子。如果不是親生骨肉,在得知他是癡傻之后,完全可以將他生吞活剝用于修煉,沒必要大費周章,丟給洪家求活。
洪旗三人看著地上低頭流口水的男孩,忍不住生出一絲同情。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邪祟亂造殺孽,天怒人怨,這或許就是它的報應。可無論邪祟如何惡毒,如何罪孽深重,娃兒無過,他卻天生癡傻,這一輩子算是徹底廢了。
“邪祟大概率還在南歧藏著,”洪川豐側頭對李歌道:“李兄,還要勞煩你仗義出手斬妖除魔,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p> “洪家主不必客氣,邪祟本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李歌詢問道:“這孩子洪家主準備如何處理?”
洪川豐還未張嘴,洪相突然開口,堅決道:“暫且收押,再做打算?!?p> 李歌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眼男孩,輕輕點頭,不再說話。
洪川豐原本的打算是將孩子送給李歌處理,畢竟與邪祟有關,于情于理都該歸李家去管,留下也是禍患,但四伯既然發(fā)話,自然有他老人家的打算。扭頭對洪旗吩咐道:“旗兒,這孩子既然是你帶回來的,就先由你照顧,他的身份暫且保密,不得外揚。”
“?。俊焙槠斓纱笱劬?,懷疑自己聽錯了,哭喪著臉搖頭道:“爹,孩兒不會帶娃,您還是找別人吧。方濤那小子挺閑的,不如就交給他?!?p> “少廢話,讓你帶你就帶。”
洪川豐絲毫不給他商量的余地,態(tài)度強硬。
“關于怪物一事,我會再做調查,在沒有弄清楚對方來歷之前,輕易不可下山?!?p> 怪物的身份依舊是個迷,目前來看,它們與邪宗之間似乎并無關聯(lián),但來頭絕對不小,很可能與妖物脫不開干系,必須慎重對待。
洪川豐態(tài)度堅決,洪旗只得哭喪著臉,硬著頭皮應下。李樂一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嘴角卻瘋狂上揚,明顯是在幸災樂禍。
“洪旗大哥,我們會幫你的。”
還是李靈兒心地善良,當然,主要還是可憐男孩,決定出手相助。有美人相陪,洪旗頓時多云轉晴,喜笑顏開,上前就要將男孩抱起,可他胳膊一沉,停頓了半晌,默默松開手,改抱為牽。
男孩遠比看起來要沉的多,怕是得有百十來斤,自己現(xiàn)在身子骨實在虛弱,胳膊也還沒恢復完全,想要抱起來著實有些困難。倒是難為了靈兒妹子,竟然抱著這孩子跑了一路。
“洪兄,既已確定邪祟還在南歧,還是早日解決為好,遲則生變。”
李歌突然起身告辭,他們這一趟來云州就是為了解決掉逃竄至此的邪祟。經過五年的鏖戰(zhàn),李家雖然沒能徹底將邪宗連根拔起,但至少是成功讓邪祟們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法在興風作浪。如今海州的邪祟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為了避免逃竄各地的邪宗余孽東山再起,李家派出了不少高手協(xié)助各州各地。李歌負責的便是云州。
“正事要緊,待李兄凱旋,我定當擺宴慶功?!?p> 洪川豐并未挽留,邪祟在云州已經滯留了五年,這五年來,各方勢力在三條山脈反復掃蕩,邪祟沒找到,倒是各地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洪家防著邪祟的同時還要應對各方勢力,忙得不可開交,壓力很大。后來洪家傳出邪祟重傷垂死的消息,加上實在找不出邪祟蹤影,不少勢力作罷,山里這才安寧下來。可外人不知道的是,山里這倆年人口失蹤數(shù)量與日俱增,洪家一直在暗中調查,懷疑是邪祟作孽,并未離開,如今證據(jù)確鑿,又有李家高手相助,趁著事情鬧大之前,一定要將那邪祟繩之以法,以絕后患。
“李某定當盡力而為,”李歌抱拳又對兩位洪家老人行禮道:“二位長老,李歌告辭。”
洪相點頭,老嫗微笑。
“我送送李兄,也有幾句話要叮囑。”
洪川豐領著李歌先行離開大堂。李家堂兄妹盡管不舍,卻也沒有辦法,試煉為重,只能跟上。未能和洪旗好好切磋一番,李樂一頗為遺憾。臨別之際,二人約定,他日再見,定要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分出個勝負,輸者敬稱對方為兄長。
山門口,洪旗牽著男孩的小手遠遠望著李靈兒曼妙的背影,淚眼婆娑,像是被美嬌娘拋棄的可憐小相公。
說好的一起把孩子養(yǎng)大成人,你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李靈兒其實也放心不下,頻頻回首,戀戀不舍地望向洪旗……腳邊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