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怎么把他踢下去了?會摔死的!”
不知何時,洪福已經醒來,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也正巧看到這一幕,不由推開小黑,抹了把臉上口水,慌忙跑到崖邊查看。
夜色朦朧,皎潔的月光下,獵人正滿臉痛苦的趴在一塊凸起的石塊上??吹胶楦M麃砹ⅠR沉下臉來,冷哼出聲,很是傲氣。
“只是給他點教訓,死不了,夜色已晚,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回去吧?!?p> 洪婆婆撣了撣身上似有若無的灰塵,拉上小黑打算回去。可洪福并未回應,站在崖邊呆呆望著下方,看得出神。
以為真的出現(xiàn)了意外,洪婆婆走上前探頭望去。
那獵人雖然模樣凄慘卻并無生命危險,見到洪婆婆,一改方才冷傲,擠出一絲討好笑容。
洪婆婆沒有理睬,而是對呆愣著的少年輕聲呼喚了聲。
“福兒?”
洪福微微回神,突然伸手指著下方,有些遲疑道:“那里……很熟悉,我想去看看?!?p> 洪福的武道境界雖然不高,實力也一般,但吃了玄果的緣故,他在夜間的視力有如白晝,能看到山下情形,洪婆婆并不覺的驚訝。
順著洪福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并未放在獵人身上,而是遠遠遙望下方一座掩埋在黑暗中的小小村落。
村子不大,共六間風格迥異的房屋。其中五間聚集在一起,之間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只有一間離得稍遠,坐落在后山腰上,而那座后山……攔腰而斷,還剩半截!
像是想到了什么,洪婆婆微微皺眉,仔細回想了下現(xiàn)在的方位和地段,露出了然之色。
不過少年的話讓她感到驚訝!
熟悉是什么意思?是他曾經來過這個地方?還是說邪祟來過?又或者是邪祟曾經帶他來過?
洪福在幼孩時期便被洪旗在南岐山脈的白龍瀑布給撿了回來,瀑布與此地相隔甚遠,要是他曾經來過此地,該是什么時候?多大的年紀?難不成……這里是他的出生地?
看到洪福認真又焦急的表情,洪婆婆心中有決定,答應道:“既如此,我們便下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讓你想起些什么。”
說著便拉上洪福的手,扭頭下山去。
“前輩~前輩您拉我上去吧~我這上天不得下地不能,會死的!前輩~前輩您聽見了嗎?”
洪福聽他喊得可憐,于心不忍,開口求情道:“婆婆,要不咱還是把他救上來吧?”
洪婆婆眉頭一皺,嚴肅道:“他方才可是要置你于死地!我沒親手宰了他已經是最大的仁慈?!?p> “可是婆婆,您不是教我說要與人為善,助人為樂嘛?”
洪福不解,不知婆婆為何言行不一。
“那是對好人而言,對惡人,對想傷害你、謀害你性命之人,只有一個態(tài)度,就是打!就是殺!”
洪婆婆的語氣莫名森寒,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叮囑道:“福兒你記住,無論什么時候,什么前提,自己永遠是第一位!婆婆不想你成為惡人,但婆婆更不希望你做一個老好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江湖險惡,想要行走于天地,須先學會自保。”
撓了撓后腦勺,洪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問出了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的那個問題。
“婆婆,到底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惡?”
洪婆婆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搖頭道:“婆婆這里沒有答案,你的路還很長,得自己去找?!?p> 洪福苦著臉,顯然還在糾結。身后每一次的呼喚祈求都讓他覺得十分難受,忍不住想回頭。
“行啦,他死不了,只是多少會吃點苦頭,機會我已經給了,要是他自己不中用,那也是死有余辜。”
這些大道理講出來只是為了給洪福提個醒,沒指望他現(xiàn)在就能想明白。不經歷一些坎坷,嘗些苦頭,是無法理會其中深意的。
知他死不了,洪福松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又問道:
“可是婆婆,他要是不去山上,半路跑掉了怎么辦?”
他覺得,獵人跑路的概率很大。
“呵呵~”洪婆婆笑瞇著眼,淡淡道:“他不敢!”
洪福想了想,贊同點頭。
“確實,婆婆這么厲害,他不敢?;印!?p> 洪婆婆笑得皺紋更深,卻搖頭道:“你錯了,可不是因為婆婆?!?p> 洪福驚訝,頗為不解。
“你可知洪家在云州意味著什么?”
洪福搖頭,他雖在洪家生活了近十年,但他對洪家的了解少之又少,幾位族老從未對他講過,他也從未看到有相關記載的書卷。
“意味著天!洪家……就是云州的這片天!”
話說出口,洪婆婆整個人瞬間高大,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天命不可違,所以他不敢,借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像是被洪婆婆此刻霸道的氣勢震懾到,身后哀嚎之聲戛然而止。
“可是……萬一呢!”
洪福那股倔強勁兒上來,鉆起了牛角尖。
洪婆婆有些無奈地白了他一眼,略做猶豫后還是吹響了口哨。
半晌過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洪婆婆皺眉。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客棧她就呼喚過一次,直到現(xiàn)在依舊沒有回應,這讓她老人家有些擔心。
“可能是睡了,明早再……”
這時,夜空中響起急促的鳴叫聲,洪婆婆臉色微變,抬頭望去,一只青鳥在樹梢間匆忙掠過,叫聲急促且疲憊,它的身后緊緊跟隨一道黑影,鋒利的腳爪在月色的渲染下泛著陰冷寒光。好在青鳥體型小,靈活敏捷,滯空變向堪稱一絕,總能險之又險地躲過黑影襲擊。
“大黑!”
聽到洪福叫喊,大黑停下身形,放棄追逐朝他飛來。
終于擺脫追殺,青鳥左突右閃,落在洪婆婆的發(fā)髻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似在訴苦,又像是在告狀。
大黑則落在洪福懷里,親昵地磨蹭他的腦袋,聽到青鳥叫個沒完,怒而張翼,暴戾啼鳴。
有洪婆婆護持,小青鳥突然來了膽氣,也張開一雙漂亮靈巧的青色羽翼,蹦跳著回罵。
大黑如何能忍受這種挑釁,當即就要飛撲過去,給它點黑色瞧瞧,卻被少年死死抱住。
眼看洪婆婆臉色越來越沉,洪福哪里還敢讓它繼續(xù)待著,靠在它耳邊嘀咕了幾句,隨后一把甩上天空,很快溜了個沒影。
“下次再讓我看到它追趕小青,我就把它的毛給拔光!”
洪婆婆白天離開客棧的時候吩咐小青盯著洪福,結果人都丟了也沒見它示警,怎么呼喚都不理睬。原來是被黑鳥給攆了,還真是……無語凝噎!
“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好好教訓它?!?p> 洪福也是替大黑捏了一把汗,惹誰不好,偏偏惹到洪婆婆。
安撫好小青后,洪婆婆在它耳邊吩咐了幾句,青鳥便戀戀不舍地飛走了,看它小心翼翼地模樣,應該是被大黑攆出了心里陰影。
下了山,村子近在眼前。
夜深人靜,村民們都已入睡,黑燈瞎火情有可原。
走到西側那間蓋在歪脖樹下的老木屋前才發(fā)現(xiàn)周圍雜草叢生,藤蔓滿墻,是一處破敗不堪的廢棄屋子。
環(huán)顧四周,其它幾間屋子都是類似的情況。
小村落早已荒廢!
扯掉厚厚的一層爬山虎,露出門上泛黃干裂的白條,條上依稀可以辨認出一個“圭”字,角落里還有官府的印章,應該是封條,只是時日太久,“寸”字偏旁磨損不見。
如此偏遠的地方,竟勞得官府千里迢迢跑來貼封條,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離奇古怪的事情?
下意識瞥了眼少年,發(fā)現(xiàn)他緊緊盯著木屋,洪婆婆主動說道:“要進去看看嗎?”
“可以嗎?”
洪福很是心動,木屋雖然破敗,甚至已經看不清楚原貌,但他總覺得無比熟悉,似乎自己曾今來過。
“有何不可!”
門上有把銅鎖,銹跡斑斑,在婆婆輕推之下直接崩散,掉落在地,木門也在痛苦的呻吟聲中緩緩打開。
屋內情景不比外頭好到哪里去,地上長滿雜草,墻上掛著大小不一的蛛網,最大的一張覆蓋了整個窗戶,拳頭大小的蜘蛛蹲伏在中央,正辛苦打包一只鳥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