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巡繼續(xù)說著:“顯然他們知道一些什么,但是都不想說?!?p> “張氏并沒有錢財給這些街坊鄰居好處,足以說明這些人不是為了錢財幫張氏隱瞞?!?p>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王漢的死,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p> “集體謀殺?”吳禮更是懷疑。
陸巡翻了個白眼:“方才在張氏家中,我看到了張氏手腕上的傷,那不是劃傷。”
“有淤青,分明是被人打的?!?p> “張氏的女兒也說過,王漢天天打張氏。”
“一般情況下,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并不會說謊。”
“所以,我大膽猜測,王漢好吃懶做,天天飲酒,還家暴張氏。”
“最終張氏忍無可忍,殺了,或者失手殺了王漢?!?p> “然后偽造王漢酒醉被燒死的事情?!?p> “而街坊鄰居都知道王漢經(jīng)常家暴張氏,所以,我們問起此事,他們才不愿意說?!?p> “原來如此?!眳嵌Y恍然大悟:“如此說來,這個王漢倒是真該死?!?p> 陸巡無奈搖頭:“無論任何事情,殺人都是觸犯了大唐律?!?p> “一個國家,不能沒有法律?!?p> “而我們是捕快?!?p> 身后吳禮臉色一沉:“你就不能有點人情味?”
“萬一真的是你所說的那般,那我們抓了張氏,她那小女孩怎么辦?”
陸巡回頭一笑,并未答話。
朝著最先敲門的那戶人家走去。
“誰啊?!崩锩?zhèn)鱽砝蠇D的聲音,開門見是陸巡,黑臉道:“你們又來做什么?”
“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著就要關(guān)門。
只是被陸巡伸手?jǐn)r住。
側(cè)身跨進(jìn)了大門:“我乃大理寺公差,現(xiàn)在有案情要問你,若是你不如實回答,可以視作隱情不報。”
“阻撓查案,可判與兇手同罪?!?p> 老婦面露驚慌。
接著怒道:“公差了不起啊,公差就可以不講道理嗎?”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快出去,不然我就報官,說你私闖民宅?!?p> “你住口。”陸巡好心腸,吳禮可沒這么好的耐心,直接掏出腰牌:“我乃大理寺少卿吳禮?!?p> “官從四品,你要告我?”
一聽是個大官,老婦慫了幾分:“你們查案關(guān)我什么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說不過,老婦干脆耍起了賴,就要原地打滾。
吳禮火氣更大。
陸巡趕緊上前:“我知道你們要幫張氏隱瞞案情,可是你們這樣,不光會害了張氏,還會害了你們自己?!?p> 老婦臉上閃過一抹異樣,很快消失不見:“我聽不懂你說什么。”
你大娘還是你大娘。
丫的,差點被這小子把話套出去了。
陸巡不慌不忙:“王漢長期喝酒,家暴毆打張氏,這件事你們都知道吧?”
“那日王漢喝酒回家,又毆打張氏,最終被張氏殺死,所以才制造了被火燒死的假象?!?p> “這些事情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p> “來這里,是再給你一個機(jī)會,若是張氏是被家暴毆打,失手殺死王漢,可輕松發(fā)落。”
“若是你們幫忙隱瞞,拒不交代,所有人連坐,案子也可定性為蓄意謀殺,張氏定會被判死罪?!?p> “所以,你們這樣做,不光害她,也害了你們?!?p> 老婦愣住。
這些事情陸巡怎么會知道?
一時間面露驚慌。
她就是個農(nóng)婦,覺得陸巡身為公差,不會說假話。
陸巡順勢逼問:“你若是現(xiàn)在說了,我可以當(dāng)做你不知情?!?p> “可若是一會我查出來了,又或者,去問別人,別人交代了,你就是同犯?!?p> “你一把年紀(jì)了,不想入大獄吧?”
“我……我……”老婦徹底慌了神,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p> “王漢那日醉酒,回家又毆打張氏,還連自己女兒一同毆打。”
“張氏為了保護(hù)自己女兒,反抗中失手殺死了王漢?!?p> “張氏本就是個苦命人,她家中女兒又年幼,我們不忍看到張氏入獄,她家女兒變成孤兒,才說好了,幫忙隱瞞?!?p> 三言兩句,老婦把一切都交代了。
陸巡瞇著眼睛,按大唐律,失手殺人,可從輕發(fā)落。
王漢長期家暴,張氏也可定做正當(dāng)防衛(wèi)。
只要街坊鄰居作證。
上書衙門,張氏大有可能無罪。
不知不覺之中,陸巡竟在替張氏想辦法。
不過,這只是老婦的片面之詞。
陸巡沒有全信,沉聲道:“我給你半個時辰時間,把所有參與隱瞞的人,都叫到張氏家中?!?p> 老婦哭喪著臉:“大人,我們也是出于好心,你就放過我們吧?!?p> “我并不是要治你們的罪,這是在給你們機(jī)會?!?p> “只要你們能夠證明張氏是失手殺人,加上王漢長期家暴張氏母女。”
“到時候我可求我們大人開恩,從輕發(fā)落?!?p> “但是從現(xiàn)在起,但凡你們有隱瞞者,一律同罪?!?p> 老婦不敢有異議,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去叫人?!?p> 老婦去喊人,吳禮抬頭看了一眼王漢家的小院,皺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陸巡輕笑:“若真是這老婦說的那般,張氏是個可憐之人?!?p> “我想,開個先例?!?p> “因為家暴之人,實屬可恨,不配為男人。”
吳禮眼珠子轉(zhuǎn)著:“你……”
陸巡笑而不語。
在大唐,法律不如二十一世紀(jì)完善。
在這里,有法外開恩之說。
回到張氏小院。
張氏依舊在那里跪著,見到陸巡二人,起身行禮。
陸巡笑著走上前:“你不恨王漢?”
張氏愣住,眼神躲閃:“民女不知大人此話何意。”
“他經(jīng)常家暴你,甚至連他自己親身女兒都打,說實在的,這種男人不配為人?!标懷残σ獠粶p:“他死了,也屬活該?!?p> “因此,街坊鄰居才會幫你隱瞞案情吧。”
“我……”張氏眼中滿是無奈,失落。
但是沒有驚慌。
滿是苦笑的摟住女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我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能如何呢?”
語氣之中,盡是心酸。
在這古代,女人的地位實在太低了。
說完低頭道:“其實我知道,終究是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