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電瓶車坐不下，姚飛把行李箱和趙玨的背包綁在后座上，自己和趙玨走路，而程顥就慢悠悠的騎著電瓶車帶路。
三人來到了程顥的出租屋落腳。
剛放下行李，還沒來得及歇口氣，程顥又張羅著要給兩人接風(fēng)。
接風(fēng)宴在大排檔舉行，主菜是一條烤魚，三人還喝掉了一箱啤酒。
有酒有肉有朋友，趙玨雖然要稍微年長一些，不過在酒桌上肩膀齊為兄弟，同樣喝的十分盡興，他也好久都沒有這樣放松過了。
吃完飯，程顥又說要帶兩人去個好地方，他們乘地鐵靠近了城市最中央。
坐在河邊的石階上，放眼望去，對岸就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燈光徹夜璀璨，高樓大廈林立。
程顥指著最高的那棟大廈，向好友介紹著這個城市的地標建筑。
趙玨倒是沒有什么，早年間輾轉(zhuǎn)于沿海各地，摩天大廈見的多了，也就不感到新奇；然而對姚飛來說，還是第一次參觀如此宏偉的建筑群，非但嘴上不停的感嘆著，還掏出了手機拍照。
程顥癡癡的說：“這個世界，遍地都是錢，也不知道見證了多少傳奇人物的崛起?！?p> 趙玨點點頭，這倒是實話，只是不夠全面。
豈止是傳奇的崛起，這些高樓大廈還見證過無數(shù)夢想的破滅，其中，就包括有他自己！
剛畢業(yè)踏入社會的時候，自己何嘗不是壯志凌云，雄心勃勃的姿態(tài)，到最后呢？還不是落寞離場而已。
這些繁華的大都市，遍地都是錢，遍地都是機會，同時，也遍地都是逐夢的年輕人。
成功者站在聚光燈下，享受著萬眾矚目，而失敗者就自己躲進角落里舔傷口。大家都看到了成功者的無限風(fēng)光，可是那些失敗者的血淚，又有幾人知曉呢？
唉，怎么還突然傷感起來了呢？
“大概我是喝醉了罷。”趙玨這樣安慰自己。
已經(jīng)很晚了，程顥提議請路人幫忙，為他們拍張照片留念。
“咔嚓”
程顥謝過路人，接過手機。
照片上的他們以江河大廈為背景，勾肩搭背，笑容燦爛，大家都很喜歡這張照片。
“鄉(xiāng)巴佬。”
突如其來的嘲諷打破了他們的好心情。
趙玨循聲望去，有人路過這里，看樣子應(yīng)該是初中生。
肆意的嘲笑讓兩個小伙子臉上有些掛不住，尤其是還有女生在場。
大概是來到了陌生的地方，或者是被“鄉(xiāng)巴佬、打工仔”這樣的字眼戳破了氣場，就連姚飛這個暴脾氣也只是鐵青著臉，沒有和對方發(fā)生沖突。
其實就算沖上去理論一番，或者打?qū)Ψ揭活D，又能有什么用呢？
人家頂多嘴上道個歉，心底里還是看不起他們。
寒酸的衣著打扮讓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社會地位。
尤其姚飛還是個大光頭，程顥半邊頭發(fā)又遮住了眼睛，人家不補一句“非主流”就不錯了。
趙玨安慰他們別和小朋友計較。
“我看這些小朋友講話挺有趣啊，也不知道是混哪里的。”
氣氛有些低沉，姚飛模仿著《古惑仔》里面大天二的口吻，開了個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相比之下，程顥說話水平就高多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們還年輕，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姚飛走在中間，摟著兩個朋友的肩膀肯定道：“阿顥說的對，再窮不過要飯，不死終會出頭，咱們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給那些瞧不起咱們的人看看！”
這兩句話說的倒是豪情萬丈，可是現(xiàn)實很殘酷，要飯的不一定就是窮鬼，絕大多數(shù)人直到死也不會出頭。
想歸想，趙玨并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那樣的話就太打擊年輕人的志氣了。
夜已深，三人回到了程顥的小出租屋，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姚飛是個樂天派，并沒有把河岸邊的不愉快放在心上，最先睡著了，只有趙玨和程顥各自都懷著心事，還沒有入睡。
“阿顥，你睡了嗎？”趙玨忍不住召開了臥談會。
“怎么了玨哥？”由于趙玨年長，姚飛和程顥都叫他玨哥。
短暫的沉默，趙玨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阿顥，這個大城市當(dāng)然意味著比小城市有更多機會，可是你看那些穿梭在摩天大樓的職員，他們各有各的優(yōu)勢，論學(xué)歷、天賦、社會關(guān)系，我們這些人跟他們比起來，有什么優(yōu)勢呢？”
說白了，大城市意味著更多的機會，同時也意味著更多的競爭。
程顥沉默了，說實話，他并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可是相比起來，又說不出自己有什么優(yōu)勢。
趙玨見他沉默，繼續(xù)問道：“我聽阿飛說，你成績特別好，其他人在你們這個年紀，都還在學(xué)校里，你們?yōu)槭裁床焕^續(xù)讀書呢？”
程顥回答道：“條條大路通羅馬，并不是只有讀書才有出路的。”
“這個社會上機會那么多，我不相信三年后，我們會混的比我們那些同學(xué)差?！?p> “我們還年輕，我們能吃苦，雖然現(xiàn)在送外賣，但是說不定哪天抓住個機會，就好起來了！”
不比任何人差，條條大路通羅馬，這就是程顥的想法，他來到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就是來找屬于他的那一份機緣。
“可是阿顥?！壁w玨繼續(xù)說道：“你看那些公司的職員，他們也能吃苦，他們也不比你差，還不是整日在殘酷的競爭中掙扎，穿梭在各寫字樓間，日復(fù)一日的辛苦工作?！?p> “就像你所說的，你只要一個機會，或者某個貴人拉你一把，可是機會憑什么落到你頭上，機緣又憑什么眷顧你呢？就憑你年輕能吃苦嗎？”
“這個城市從來就不缺能吃苦的年輕人。”
程顥再一次沉默了，從小他就是班級里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似乎早就注定他要成為人中龍鳳。
可是當(dāng)他從三中退學(xué)，一頭扎進這個繁華的大都市，所有的優(yōu)勢就好像都消失了。
想起每次找工作的時候，他都被學(xué)歷這個門檻攔住，他問道：“玨哥，學(xué)歷就那么重要嗎？為什么要用學(xué)歷去衡量一個人的能力呢？”
并非是有意說教，只是事實如此。
趙玨回答他：“拋除基層的體力勞動，智商和性格決定一個人的能力，而高學(xué)歷往往就意味著高智商和好性格，最起碼也滿足其中的一點！”
當(dāng)然，相對應(yīng)的，低學(xué)歷往往就意味著這個人，要么不夠聰明，要么性格有缺陷。
比如姚飛，他是因為聚眾鬧事被開除學(xué)籍，哪個老板會喜歡這樣的員工呢？
趙玨最后補充道：“其實，學(xué)校本身就像是一個篩子，將問題最突出的人，直接被篩選出局；而剩下的人，以高考的方式分出等級，至于讀研，就是一個精益求精的過程了。”
當(dāng)你步入社會，老板不會再耗費巨大的精力去了解你，直接以學(xué)歷篩選會更加簡單，所以才有“?？埔陨蠈W(xué)歷”、“本科以上學(xué)歷”這種要求。
初次見面就聊的這么深，程顥不禁問道：“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趙玨回答：“我們是朋友，我不希望你走錯路。”
那些條件優(yōu)越的孩子，從小就有人鋪路指引，而我們普通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等領(lǐng)悟到這些東西，再回頭望去，已過了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