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老師”，朱楠叫了一聲王父，引得眾人的目光一同轉(zhuǎn)向了門口處。

　　病床旁邊里里外外圍了很多人，這些人是王父的同事，下屬和學(xué)生們，從他推進搶救室的那一刻開始，不管是在醫(yī)院還是不在醫(yī)院的，能趕來的都趕來了。

　　其中就不乏有從小看王伊一長大的叔叔阿姨，有帶著她玩的哥哥姐姐，還有出于種種原因照顧過她的人。

　　當(dāng)然也有不少她不曾見過的生面孔。

　　王伊一靠在門邊，不愿再上前走一步。

　　“是貝貝來啦，快過來，快過來”，有相熟的長輩先出聲叫她。

　　王父艱難的坐起來，慘白憔悴的臉上盡力扯了扯嘴角，對大家笑了笑，“我沒什么事兒了，值班的都回到崗位上去，回家的趕緊回家?！?p>　　“好的，王院，您好好休息”，靠床尾的一眾人聽了這話，紛紛往外走。

　　認識的人會跟她打個招呼，不認識的人路過王伊一的同時，想到了一些醫(yī)院里的一些傳聞，新奇之余更是好奇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是我女兒”，王父在大大方方地背后跟他們介紹。

　　王伊一的手垂在兩側(cè)，在眾人看不見的視線里，攥成了兩個拳頭。

　　周澤輕輕拍了下王伊一的背部。

　　王伊一仿佛如夢初醒，打起精神來，展開笑送客：“辛苦你們這么晚還來看我爸爸。”

　　眾人連連搖頭，“不辛苦不辛苦。”

　　病房內(nèi)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王父身邊的至親之人。

　　“幾位叔叔好”，送完其他人離開后，王伊一接著往病床走去，跟他們打了招呼，又找了一個最熟悉的面孔：“劉叔，我爸他怎么樣了？”

　　這個被王伊一叫做劉叔的醫(yī)生，是王父的同學(xué)，畢業(yè)后同事至今，他站的也離王伊一最近，劉叔在她肩上拍了拍，“放心吧，你爸的手術(shù)是我做的，絕對沒問題?！?p>　　王伊一這才放心的點點頭，“謝謝劉叔?！?p>　　劉醫(yī)生大手一揮，笑得爽快：“小時候跟我要糖吃的時候可是沒這么客氣??！”

　　“你看這貝貝啊，今天都嚇得六神無主了”，另一側(cè)的叔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趣她，“跟那會兒跟我們家那小子把實驗室試劑瓶打破的時候，一個表情?！?p>　　“是啊”，王父看了眼女兒，想了想，“那時候他倆才剛上小學(xué)吧。”

　　“差不多差不多”，叔叔點了點頭，看著王伊一好一陣感慨。

　　長大之后，再跟從小看你長大的長輩們共處一室時，總會說到小時候的事，再然后，就是討論人生大事。

　　“貝貝，門口那位，不給我們幾個老頭子介紹介紹??？”

　　周澤一站在那兒，哪怕不出聲，外形和氣場都太過出類拔萃，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王伊一失笑，周澤這時候已經(jīng)主動走上前來，向來能說會道的他第一次在長輩面前露怯：“爸，各位叔叔好?！?p>　　一聲“爸”，讓幾位年過半百，在醫(yī)屆和學(xué)界都叱咤風(fēng)云的大人物也沒法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面面相覷。

　　王父淡定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

　　“好，好，好，郎才女貌啊，真好”，看了王父的反應(yīng)，幾位中不知是誰帶頭說了這話。

　　余下的人反應(yīng)皆是極快，強壓下了滿肚子疑慮，立馬換上喜慶的笑容。

　　“老劉，你看我們也差不多了”，另一邊一個沒穿白大褂的人，王伊一記得他是醫(yī)院的副院長，“你們父女倆也難得見面，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p>　　“也是也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p>　　“王院，你就在這里安心住著，好好養(yǎng)病?！?p>　　王伊一和周澤一起，把幾位長輩送到門外，“今晚不好意思啊，麻煩大家了?！?p>　　“都是應(yīng)該的?！?p>　　趁著周澤在跟其他人說話，王伊一擋在門框邊，把房門關(guān)上，不讓背后的王父看到，“劉叔，我爸他真的沒事嗎？”

　　“你們先下去吧”，劉叔跟旁邊的同事說，又轉(zhuǎn)過來，“沒事，你爸自己就是醫(yī)生，他心里有數(shù)?！?p>　　王伊一不相信：“他一忙起來肯定是顧不上自己的身體，還得麻煩您抽空多關(guān)注他的情況?！?p>　　“這當(dāng)然沒問題了！”，劉叔寬慰地笑了笑，“還是你了解他，叔叔一定幫你盯準了。”

　　周澤送走了其他人，回過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劉叔，貝貝有時候忙，聯(lián)系我也一樣?！?p>　　王伊一在中間介紹：“劉叔，他跟劉和奇是朋友，這是劉和奇的爸爸?！?p>　　周澤一早就猜到了。

　　但是劉叔很意外：“這樣啊，和奇回家也沒說?！?p>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他倆認識。”

　　周澤解釋了一句：“我們是高中同學(xué)?！?p>　　“那貝貝差一點也是要去你們那個學(xué)校的”，劉叔說著說著又開始感慨，就像一個平常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懷，“看到你現(xiàn)在好好的，叔叔就放心了，你阿姨也老是念叨呢，改天讓劉和奇叫上你們回家吃飯?！?p>　　王伊一低下了頭，“我現(xiàn)在很好，不用擔(dān)心我?！?p>　　“那就好，當(dāng)年是你爸對不起......”

　　劉叔話還沒說完，就被走廊上兩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的人影打斷，其中一個就拉著一旁的劉叔，慌慌張張的，“老劉啊，我們家老王這是怎么了？”

　　“沒事，年紀大了嘛，一下子累到了，好好休息”，劉叔換了個語調(diào)，變的公事公辦。

　　“好好地，怎么會突然暈倒呢，你們醫(yī)院怎么回事兒？”

　　“媽”，另一個年輕的則是輕輕碰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還有其他人在。

　　這兩個人，一個是王伊一的繼母，另一個是她名義上的妹妹，王念之。

　　那人這才順著視線瞥見王伊一他們，她先是一驚，而后又理了理頭發(fā)，聲音十分親昵：“伊一，你也過來了啊。”

　　王伊一點了點頭，下意識的退后兩步，往周澤身邊靠了靠。

　　這個動作不大，但是幾個人都注意到了，見被一個小輩冷落，她面子上掛不住，清了清嗓子，“伊一你說你，怎么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啊，你說他們也真是的，一點點小事就麻煩你跑過來一躺?！?p>　　“宋華，你這話就不對了啊......”，劉叔正好幫著王伊一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