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被津生說得一愣一愣的。
剛才那個說妖怪很危險的家伙撓撓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我就是隨口一說。那個森田……森田……”
“瑩?!?p> “對,森田瑩,這個小姑娘很卡哇伊,我本來就不覺得她有什么危險,剛才真的就是隨便說了一下,神官大人您別當真?!?p> 見這人轉(zhuǎn)口挺快,津生禁不住笑了。
他本來就沒有和這人計較的想法。
其實剛才那一番話,與其說是給對方聽,不如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從現(xiàn)在開始,他要轉(zhuǎn)變一下以前那種從原世界帶過來的固定思維,好好接受這個世界和原世界不一樣的地方。
尤其是對怪異的態(tài)度。
妖怪就妖怪吧,這個世界的人們并不在意,他這個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家伙又干嘛那么在意呢?
因為自己的一些錯誤想法就每天搞得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心吊膽的,有意思嗎?
第一次見到八田昭彥和真司和尚的時候,就敢讓茅原千穗在他們面前露面的勇氣和灑脫呢?
正如那時候的想法。
隱藏個屁??!
我才不要做柯南里紅方那些謎語人一樣的家伙,光明磊落地承認自己和妖怪們的關(guān)系不好嗎?
瑩草能夠在小伙伴們面前坦承自己的身份,茅原千穗能夠大大方方地在家人、鄰居、前來神社的參拜者以及今天去的東京藝術(shù)大學的同學們亮相,自己又有什么不敢的?
或許有危險?
呸。
讓危險來就好了,怕什么呢?
她們既然成為了自己的式神,那就是和家人一樣、甚至比家人還要親密的關(guān)系。
家人有危險,所做的事情是什么?
逃避嗎?
當然不。
想到這里,津生忽然就感覺自己心里有什么一直在堵著的東西被打通了,一股濃烈的喜悅從內(nèi)心深處涌了出來,讓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他甚至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兩人互相看看,然后納悶地看著津生。
他們不明白,面前這個身穿全套神官服的少年,怎么突然就像瘋了一樣大笑了起來?
津生的笑聲也吸引了周圍其他人的注意。
他們紛紛向津生投來詫異的目光。
場中正在總結(jié)剛才那場棒球賽得失的小伙伴們聽到笑聲也困惑地看了過來。
優(yōu)子指指津生問瑩草。
“瑩醬瑩醬,那邊那個是荒板神官吧?他怎么突然笑得這么大聲???他是不是突然發(fā)病了?你快去看看他?!?p> 瑩草搖頭。
“沒有啊,津生哥哥很好,他很高興,我感覺得到的?!?p> “你在說什么???”
優(yōu)子納悶地掃了瑩草一眼,再看向津生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津生已經(jīng)停下笑聲,笑容滿臉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優(yōu)子是吧?謝謝你邀請瑩醬來一起打棒球賽。”津生指指瑩草身上的衣服?!斑@套運動服我會洗干凈送過來。不過嘛……衣服上好像擦破了很多地方,我還是重新買一套還給你好了?!?p> “???不不不,不用不用。”優(yōu)子連忙擺手?!皼]事,這套衣服本來就是舊衣服,媽媽說明年就要給我買新的了。我反正不穿,送給瑩醬就好,正好可以讓她以后繼續(xù)陪我們練習棒球。啊,對了!”
說到這里,優(yōu)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指著津生,毫不客氣地大聲開口。
“闊拉!你這個家伙!我早就想說你了!”
“?。俊苯蛏荒樐涿??!罢f我什么?”
“你是瑩醬的哥哥不是嗎?你這個哥哥怎么當?shù)?!你看看瑩醬身上,她不僅沒有合適的運動服,甚至根本連一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她身上一直都穿著那兩套舊衣服,我從來沒有見她換過新的!瑩醬可是女孩子!女孩子你懂嗎?女孩子是需要新衣服的!需要……”
津生呆呆地聽著優(yōu)子對自己一通狂噴,然后覺得……
她噴得好有道理。
沒錯,津生還真的是沒注意到她提到的這些問題。
將瑩草收為式神后,雖然他一直都有一種自己在養(yǎng)女兒的感覺,但卻沒想過關(guān)于如何收拾打扮瑩草的問題。
這還真不能怪他。
在以前那個世界,他還沒結(jié)婚,自然沒有女兒。
雖然看過不少養(yǎng)女兒的小說,也幫自己的姐姐帶過外甥女,但這和真正的養(yǎng)女兒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就算有養(yǎng)女兒的感覺,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做。
不,他其實壓根就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在潛意識中,他依然只是把瑩草當成一個妖怪,當成自己的式神,甚至……在某種意義上當做一個工具使用。
現(xiàn)在被優(yōu)子這么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指著鼻子罵,才讓他第一次認識到這個問題。
“……總之瑩醬這么漂亮這么可愛,你居然不好好對待她,你這個笨蛋!”
聽到優(yōu)子的結(jié)尾句,津生苦笑。
雖然優(yōu)子說得很有道理,但小姑娘罵的感覺嘛……
媽蛋,我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嗯,你說得對,我回去后一定好好反省錯誤。謝謝你,優(yōu)子?!?p> 津生說完向優(yōu)子認真鞠了一躬。
這個動作反倒把優(yōu)子嚇到了。
她指著津生的胳膊垂了下來,把臉扭到一邊,臉上有些紅。
“我……我只是為瑩醬打抱不平,你……你知道錯了就好?!?p> 這個時候,瑩草才像是剛剛才反應(yīng)過來,她驚訝地看著優(yōu)子。
“優(yōu)子,我不覺得津生哥哥對我不好啊,為什么你要這么說?”
“哼,他是個臭男人,有很多東西不懂啦。”
津生大汗。
我說你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說這話不虧心嗎?
他環(huán)視一圈左右,看到周圍其他人也向這邊投來奇怪的眼神,趕緊輕咳一聲,拉起瑩草的手。
“好了,瑩醬,我們先回去吧。你身上搞得這么臟,回去后要好好洗個澡。明天正好是周末,我?guī)闳ベI幾套新衣服……”
“喂,你知道給瑩醬買什么衣服嗎?”優(yōu)子一臉懷疑地看著津生。
津生挺胸。
“放心,就算我不會,但是你忘了嗎?我那里還有茅原千穗在啊,她肯定會?!?p> “哦,茅原姐姐啊,那我放心了。真是的,茅原姐姐那么漂亮,為什么會喜歡上你啊。”
優(yōu)子皺眉瞅著津生,表情上就差掛上“好白菜都被豬拱了”這句話了。
津生對這個小大人一樣的家伙感到十分頭疼,只能不和她繼續(xù)爭辯,拉著瑩草就準備逃走。
臨走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轉(zhuǎn)頭看向那名叫做達也的小男生,問他。
“喂,你姓什么?”
達也納悶地看著他。
“井上,怎么了?”
“井上啊,還好還好,不是上杉?!?p> 津生點點頭,這才和瑩草一起離開。
在他身后,達也和優(yōu)子對視一眼,都是一頭霧水。
而在兩人更遠的身后,荒川對岸的戶田市河岸上,田川杜三郎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視線盯著快要走到對面河岸上的津生,身上再次生出一股濃烈的滾燙灼燒感覺。
自從那天晚上被津生狠狠地燒過后,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這種感覺,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段讓他感受到死亡臨近的痛楚之中。
麻木興之那個家伙說他和這種癥狀叫什么“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簡稱“PTSD”。
換句話說,那天晚上的經(jīng)歷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田川杜三郎不懂什么什么障礙,也不懂PTSD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心理陰影。
這是一種病,心病。
他聽過一句俗話,好像是從西邊那個國家傳來的俗話,叫做“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所以想要治好他這個病,消除他這個心理陰影,那么就要從制造心理陰影的家伙入手。
問題在于,他打不過津生。
那天晚上雖然只是接觸了很短的時間,但他已經(jīng)很清楚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神官很強。
這個叫做荒板津生的家伙,有著遠遠超出他年齡的強大實力,遠比和他同齡的神官強,甚至比一些大神社的高階神官還要強。
田川杜三郎重新拿起望遠鏡,看著河岸對面。
對岸的堤壩上,瑩草走在津生的身邊,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她輕快的腳步左右搖擺,反射出些微的淡綠色光芒。
田川杜三郎的視線鎖定在瑩草身上,看著她蹦蹦跳跳,看著她頭頂?shù)鸟R尾辮晃來晃去,看著她被津生緊緊握住的小手,沉默著,注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