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后來時光沉海,我們?nèi)チ诉h(yuǎn)方

21 黑夜如此漫長

  在每次別離的時候期待下一次相遇,也許我們漸行漸遠(yuǎn),也許后來杳無音訊,在這漫漫黑夜,每一份記憶都是鮮活的。

  飛機著陸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四十二分,好在寧市沒在下雨,取完行李已經(jīng)兩點多了,葉輕瑤在出口打車處翻找了好幾遍背包都沒找到鑰匙,這個點回去敲門應(yīng)該也沒人能聽到,葉輕瑤頹敗地坐在長椅上。

  在海濱機場認(rèn)識的朋友走了過來,“葉老師,你不走嗎?”

  “我待會兒再走,你先走吧”葉輕瑤笑了笑。

  “那我先走啦,你注意安全”男子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后來再沒聯(lián)系,其實葉輕瑤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仔細(xì)算下來也只見過兩次,對他的印象僅僅停留在這是一個成功人士,有能力,有才華,為人體貼,細(xì)致入微又關(guān)懷備至,有時候葉輕瑤不禁在想,他老婆是否知道他對萍水相逢的人是否也那么溫柔體貼,盡管后來他說是海濱機場葉輕瑤給他接的那杯水讓他重新感受到了未經(jīng)世事的那種單純。

  單純嗎?或許。

  機場的蚊子像是著了魔一樣逮個人就咬,葉輕瑤腿上被咬了一個又一個包,好在在古林鎮(zhèn)訂到了賓館,距離很近,卻沒有司機愿意接單,就連停在路邊的師傅問了葉輕瑤的目的地后也頻頻搖頭眼神晦澀著拒絕。

  葉輕瑤心底的恐懼感緩緩滋生,莫不是這鎮(zhèn)上鬧鬼晚上不能進出?

  心底的疑問一旦產(chǎn)生了便壓不下去。

  后來還是有個師傅走了過來,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距離太近,回機場又不好停車,所以不劃算,誰都不想做這筆生意。

  這師傅雖是好心解釋,但也坑了葉輕瑤一筆。

  好不容易到了古林找到了賓館,卻看到了滿房的掛牌,于是聯(lián)系了老板,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大概打了三四遍,才有人走了出來,睡眼惺忪語氣也不太友善,葉輕瑤解釋了自己已經(jīng)訂過房,賓館老板卻表示已經(jīng)滿房了,讓她取消訂單。

  爭執(zhí)了一番最終還是取消了訂單,美團上已經(jīng)沒有可以預(yù)定的地方。

  凌晨三點多,雨后還未打掃過的街上有股腐爛變質(zhì)的味道,葉輕瑤漫無目的游蕩在大街上,街上燈火暗淡,像極了此時此刻的心情。

  世間喧囂,她獨守一個人的寂靜,世界靜默,她在世間游蕩,離開了愛和港灣,她無人可依,無處可去。

  葉輕瑤不敢停下來,她帶的東西太多了,一看就是孤身一人,停在同一個地方很容易被人盯上,況且懷中還有兩只玩偶,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和人走散的小姑娘。

  內(nèi)心的煎熬和恐懼就著夜色吞沒了她,葉輕瑤開始焦灼,身體疲憊,心里揪緊了一樣的疼。

  想家,想回家,想給媽媽打電話,想到這里眼淚奪眶而出,卻壓抑著不敢發(fā)出聲音,手指停留在撥號鍵了很久,卻終究還是按了返回,這時候媽媽應(yīng)該在甜甜的夢里,如果打了電話讓媽媽看到自己這個樣子肯定會擔(dān)心心疼得睡不著覺。

  不覺間便想到了那年昆市櫻花開得正盛的時候,葉輕瑤初三。

  初三那年因為種種原因,葉輕瑤的身體一下子垮了。

  記得那年的冬天格外漫長,整座城市籠罩在陰雨里,櫻花是慘白色的,滿城風(fēng)雨,像是要把所有滋生的情意和希望洗刷殆盡。

  初三,人生的第一個轉(zhuǎn)折點,青春里的少男少女們,開始向往更遠(yuǎn)的晴空,所有人像打了雞血一樣,在黑夜還沒徹底過去的時候,點亮一片靜謐,在結(jié)局尚未揭曉時,夢想永遠(yuǎn)耀眼。

  葉輕瑤剛補了五天課就請了長長的假去昆市看病,所有人都知道她身體不好但成績卻是出奇地好,所以擁有的特權(quán)就是只用跟老師口頭說一聲不用提交請假申請就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

  正月十三,葉輕瑤的生日,上一次過生日好像還是三年前十二歲生日的時候央求了媽媽許久,最后買了蛋糕,請了同學(xué)一起吃了蛋糕,數(shù)學(xué)老師沒來,卻在周日晚上回家的路上給了她一個大袋子讓她回家再拆開,那是葉輕瑤人生第一次擁有一只屬于自己的玩偶,一只長相清秀的小熊,葉輕瑤愛不釋手,留存了很多年,直到后來搬家遺失了很多東西,連同那只小熊也遺失了。

  時隔三年,葉輕瑤不敢說出那天是自己的生日,這在家里是不允許提及的,在洱城轉(zhuǎn)車的時候,她走進市里的連鎖超市,在打折糕點區(qū)前徘徊了許久,那塊折后一塊七毛錢的三角形蛋糕安靜地躺在透明的盒子里,幾次拿起又放下,葉輕瑤不安地看著周圍人來人往,生怕自己的那點小心翼翼被勘破。

  就在父親喊她走的時候,本來已經(jīng)離開的葉輕瑤突然折返沖向了糕點區(qū)域,還好,蛋糕還在,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終究拿起了蛋糕,像是生死的抉擇一樣,葉輕瑤走向了父親開口道:

  “爸爸,我想買這塊蛋糕。”

  聲音大而清晰,吸引了不少周圍人的目光,葉輕瑤刷的就紅了臉,盯著父親的眼開始躲閃,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可以提這么過分的要求,吃蛋糕是一件多奢侈的事,八毛錢的包子已經(jīng)很貴了,何況這么一小塊蛋糕竟然要賣一塊七。

  等待的幾秒鐘格外漫長,耳邊轟隆隆的,什么聲音都聽不清,就在葉輕瑤打算把蛋糕放回原位的時候父親應(yīng)到:

  “買吧?!?p>  葉輕瑤低著頭跟在父親后面,羞愧的感情油然而生。

  好像那時候生活就是這樣,不能出一點差錯,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并且用力地活著。

  列車是凌晨兩點多到站的,人是凌晨兩點十九分被叫醒的,大巴車上不允許留宿,所有人被從車上趕了下來。

  那個時候哪用得起什么智能手機,哪懂什么百度地圖可以導(dǎo)航,美團可以訂住的地方,況且,那時光景,很多事情豈敢肖想。

  車站門扉緊閉,站外大雨滂沱,一陣又一陣的,像是砸在心里一樣,一顆心沉到谷底,現(xiàn)實中的無奈和冰涼,就如同那時候一樣,父親帶著葉輕瑤在可以避雨的墻角蹲下,沒一會兒腿便麻了,于是便坐了下來,地上的涼意穿透骨髓,于是乎把帶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卻還是冷得直哆嗦。

  后來葉輕瑤發(fā)現(xiàn)蹲在下水道口要暖和許多,便和父親一起蹲在了上面,雖說暖和許多,但還是冷,凍得人越發(fā)清醒,沒了絲毫睡意,沒有任何消遣的夜格外漫長,葉輕瑤一直在問父親幾點了,明明感覺已經(jīng)過了很多,實際上只過了十幾分鐘。

  “爸爸,你餓不餓,吃蛋糕嗎?”大概三點多的時候葉輕瑤這樣問父親。

  “不餓,待會兒吃?!?p>  小小的蛋糕顛簸了一路變了形狀,香甜的氣味依舊勾人味蕾。

  “爸爸,我想給媽媽打電話?!?p>  小小的我們好像想把委屈讓所有人都知道,以求更多的安慰,還好,那時的我們尚且年輕。

  “你媽媽現(xiàn)在睡著了,我們不打電話吵她了。”

  八年前,2013年,葉輕瑤十四歲,父親五十歲,那時候父親是家里所有人的后盾,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父親的臉上會爬滿皺紋,背會佝僂,整個人干巴巴的看起來只剩一層皮,明明父親以前豐神俊朗,但后來只是過了十年而已呀。

  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成長和浪費?

  時間滴答的聲響在深夜回蕩,我們賦之以歌,渴求一個施展的舞臺,然而故事悄然謝幕,沉入海底再無回響。

  “我們吃點蛋糕,有點餓了”,大概五點多的時候父親跟葉輕瑤說。

  葉輕瑤趕緊打開小蛋糕遞給了父親。

  漫漫長夜終有盡頭,吃了蛋糕之后大概是熱量得到了補充,感覺身體都回暖了一些,但雨依舊在下,所有的痛苦依舊在繼續(xù),跨入黎明的路還滿是荊棘,我們終將用余生去填平瘡痍。

  后來昆市慘淡的櫻花落在葉輕瑤心底,雨一直在下,綿延不絕,就像那場短促又悲壯的青春一樣,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卻又讓人痛得難以呼吸。

  人生難免有進退維谷的時候,但那時候的她別無選擇,往后的襤褸人生看不到盡頭,那時候的我們一樣不知道往后何處是歸途。

  在古林鎮(zhèn)的那一晚像極了很多年前看不到光時候一樣,多希望有個人能拉自己自己一把,能有肩膀可以靠一下,哪怕是短暫的一瞬。

  就像那晚想給媽媽打電話一樣,想打電話給沐風(fēng),讓他安慰安慰自己,他應(yīng)該不會接吧,或者他只會說找個住的地方先休息一晚,號碼還沒播出,葉輕瑤已經(jīng)在心底預(yù)演了一遍他們的對話,一個哭得梨花帶雨,一個敷衍得足夠徹底,便也作罷。

  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或許是把同一個地方來回走了幾遍,四點多的時候,天色有漸明的趨勢,包子鋪的燈已經(jīng)亮起,很快蒸籠上方就冒出騰騰熱氣,葉輕瑤去買了兩個包子,躲在路邊吃完了,抱起娃娃繼續(xù)往前走,或許是看到了燈火點亮,內(nèi)心的恐懼感被一點點驅(qū)散,好像這條路也沒那么難走。

  快五點的時候,葉輕瑤停在了一個賓館前面,賓館的燈還亮著,她試探性地走了進去,辦理了入住,五十塊錢,是樓梯下的一個小角落,三平米左右,被褥有種濕冷的感覺,就像是被汗水浸濕了又陰干的感覺,有重重地霉變了的味道。但好歹有個落腳的地兒,奈何蚊子嗡嗡嗡地一直在耳邊哼,葉輕瑤忍住想要作嘔的沖動把頭埋進被子里,差點兒給自己熏死,于是只能探出腦袋讓蚊子盡情享受。

  好不容易被沉沉睡意侵襲就要睡過去,房間外開始吵吵鬧鬧,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六點,葉輕瑤說服自己心靜了就聽不到了,卻無濟于事。

  本來想起床退了房就回公司,奈何實在太疲憊,身體累得慌,就想靜靜地躺一會兒。

  八點多,世界終于安靜下來,卻也不得不動身出發(fā),熬過了喧囂和孤獨,走過了四下無人的街,我們還是會回歸到平凡的生活里,朝九晚五,三餐四季。

  也許我們所處的當(dāng)下是漫漫長夜,但黎明總會到來,也許會晚到,但絕對不會缺席。

  在每次別離的時候期待下一次相遇,也許我們漸行漸遠(yuǎn),也許后來杳無音訊,在這漫漫黑夜,每一份記憶都是鮮活的。

杞梓姑娘

人生很難一帆風(fēng)順,崎嶇險峰不在少數(shù),我們都會熬過漫漫長夜,醒來生命的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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