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只仙鶴從云中鉆出,緩緩落在山崖上。
白云洞府在青云宗幽靜之所,有山泉瀑布,雪松百草,藍湖雪山。
洞府開辟在整座山腰上,湖旁有藥田、雜役住所,離開湖面沿白玉臺階而上,瓊樓玉宇次第鋪開,一直延伸到山壁間開辟出的洞府。
白云仙子從仙鶴背上下來,等待多時的幾位徒弟作揖問候,“師父。”
白云仙子朝他們頷首,吩咐他們把師妹、雜役領(lǐng)下去安置。
弟子們領(lǐng)命。
一位男弟子上前走到陳深三個雜役面前,在見到面生而年老的陳深后不由得一怔。
他眼神向陪在師父身邊的大師姐云衣探詢,待她點頭確認后才伸出手,“諸位,請跟我來?!?p> 陳深臉色蒼白,在暈高。
站仙鶴上天,不知道誰想出來的,這也太沒安全感了。
他渾渾噩噩的看了白云仙子一眼,見她沒在看他,就跟著男弟子走了。
白云仙子門下徒弟很少,雜役挺多,三個雜役共住一間湖邊小屋。
屋內(nèi)很簡樸,共有三張床,一張桌子,一把出恭的馬桶,像回到了大學(xué)宿舍。
男弟子把他們帶到這兒就離開了,余下的任由他們?nèi)齻€分配,做活到時候自有管事的來領(lǐng)導(dǎo)他們。
三個雜役中,只有陳深新來的。
另外兩個雜役是在宗門做活的老雜役了,人可靠,用起來順手,白云洞府的人就去宗門要了過來。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宗門雜役同樣如此。
雜役做的時間長了,在青云宗有機會用貢獻換基礎(chǔ)功法、丹藥和靈石,成為外門弟子。
最好當內(nèi)門雜役,積攢貢獻快的同時把青云宗的老祖、長老、上人、弟子伺候好了,從他們手指縫里隨便漏一些東西,就足夠雜役們受用無窮了。
這倆雜役在外門就兌換了基礎(chǔ)功法。
現(xiàn)在進入內(nèi)門,雖不是大機緣,卻是小造化要來了,不由地生氣一股傲視同行的豪氣。
可看到陳深后,這股豪氣窩到了肚子里,讓他們很難受。
這一新入門的雜役,還是個老頭,何德何能跟他們一起進內(nèi)門。
他們不由地看陳深不順眼。
男弟子一走。
胖臉的雜役就笑瞇瞇的,“大爺,靠窗的床臨湖,潮氣大,對您身子骨不好,還是我來吧?!彼f罷就把包袱放在臨窗陽光充足的床上。
另一個雜役高瘦,看起來木訥不多言,行動可不慢,徑直掠過陳深,把包袱放在緊鄰胖雜役的床上。
陳深無所謂。
他自信在這屋子里呆不了太長時間。
因為媚娘——
他走到最后一張擺在墻角陰潮處的床,和衣而臥歇息起來。
他捶了捶腿和腰,輕嘆,老了,這武功終究不是修行功,保養(yǎng)不住身子,不抗造了。
“哎,大爺?!?p> 胖臉雜役坐在床上,“您夠可以的啊,這么大年紀了還上山拜師?!?p> “人老,心不能老。”
陳深把酒葫蘆從腰畔解下來,小酌一口。
高瘦的雜役冷聲道:“希望您干活時也能人老心不老?!?p> 他們?nèi)齻€雜役一起來的,估計到時候一起做活兒,陳深要是倚老賣老或者干活慢,那他們就得多干活,他們多干活,修行的時間就會少。
陳深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他寬慰高瘦的雜役,“你們都是大小伙子,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師祖不會讓咱們一起干活兒的?!?p> “喲?!?p> 門推開,一位留八字胡的中年人走進來。
他板著臉,不怒自威,“你還想讓師祖給你安排活計?!?p> 胖雜役和瘦雜役見他進來,忙從床上站起來拱手行禮,“王管事?!?p> 他們以前共事過。
王管事點下頭,打量陳深一番后把手里雜役的衣服丟下,“把衣服換上,你們?nèi)齻€去把庭前雪掃了?!?p> 他警告三人不要偷奸耍滑,“要是活兒干的不利索,可不要怪我不客氣?!?p> 陳深站起身,同兩個雜役一起應(yīng)了。
王管事又瞥陳深一眼,背著手轉(zhuǎn)身離開了。
胖雜役和瘦雜役換起了衣服。
胖雜役八卦起來,“哎,聽說沒有,王管事現(xiàn)在練氣境五層。”
瘦雜役系扣子,“嗯,王管事夫婦是師祖身旁的老人了,師祖經(jīng)常送他們一些丹藥、靈石和藥草?!?p> 倆人都不理會陳深,話題從王管事聊到了師祖人好念舊情。
等他們換好衣服時,胖雜役才招呼陳深一聲,“哎,走了。”
“好。”
陳深拉了拉袖子跟上去。
這雜役的衣服挺不錯,褲腿、衣領(lǐng)、袖口都有收束,利索的同時不失簡潔之美。
他們剛出小木屋,迎面一位女弟子走過來,正是在高臺上代白云仙子收陳深做雜役的大弟子云衣。
倆人忙站在路旁行禮。
陳深慢了半拍,不等有所動作,云衣就停下來。
她不解的打量陳深。
就在胖、瘦兩個雜役以為陳深要因禮數(shù)不周倒大霉的時候,云衣向陳深頷首,“你,跟我走?!?p> “哦。”
陳深早有預(yù)料,跟在她身后,在胖、瘦雜役的目送下離開了。
胖雜役問:“師祖請他過去做什么?”
瘦雜役若有所思,“難道傳言是真的?”
“什么傳言?”
“傳言他是師祖親自開口留下的?!?p> 胖雜役更疑惑了,心想這老頭莫不是在雜役上有過人之處?
陳深有過人之處,卻不在雜役上。
待云衣引著他拾階而上,一路進到洞府,站在白云仙子面前后,陳深的心怦怦亂跳。
白云仙子依舊白紗遮面,坐在書桌前看書,香爐里的檀香冒出縷縷青煙。
待陳深站在她面前后,她不動聲色的放下書,讓云衣出去忙。
云衣再次疑惑的看陳深一眼。
“是,師父?!彼硇卸Y退下了。
白云仙子待她離開后手一揮,只見青藍的漣漪泛起,接著洞府同外面的世界仿若有了一層隔膜。
洞府內(nèi)安靜下來。
白云仙子站起身,“三十多年了吧。”
“三十五年。”
陳深記得清楚。
“三十五年。”
白云仙子一聲輕嘆。
她見陳深白鬢如霜,皺紋如溝,歲月在雙眸中刻下時光侵襲的痕跡,“彈指一揮間,你都老了。”
陳深走到她面前,“可你還年輕。”
他伸出手,試圖揭下她的面紗,白云仙子頭略扭,有些抗拒,接著又停下來。
陳深輕輕地揭下她面紗,“媚娘,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