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近了,夏景語吃了晚飯,又吃了夜宵,蘇秀秀還是不依不饒的站在旅店外面,當(dāng)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站在正門口了,店伙計很客氣的端了一碗剩飯給她,想要打發(fā)她走,沒想到蘇秀秀沒有接過飯菜,而是自覺的站在了門旁的角落里,雖然是角落,卻是一處透風(fēng)的風(fēng)口,從另一次刮來的風(fēng),伴隨風(fēng)吹空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猙獰。
現(xiàn)在約摸是八點,其實這個時間放在現(xiàn)代,夜晚還不算真正開始,放在照明條件很差的古代,四周早已是漆黑一片,在這里,九點鐘的時候點著蠟燭看書,就算得上挑燈夜讀了。
夏景語站在二樓上,伸長脖子向外張望,雖然她沒有夜盲癥,但是在黑夜中她完全不能確定,蘇秀秀還在不在,這樣的天氣站在外面站一晚上,肯定是要凍著的。
這時,她聽見了店伙計出門潑水的聲音呼啦一下,然后是他驚訝的聲音:“你怎么還在門口,天都這么晚了,趕快找個地方呆著。”
“我要在這里等人?!碧K秀秀解釋。
“等什么人呀?要來明天早上再來。”夏景語聽見了店伙計大聲的嘀咕:“要是凍死在在門口,還影響我們旅店做生意?!?p> “我要等恩人,我答應(yīng)了給恩人做牛做馬,讓我在這里等著好不好,萬一恩人半夜離開了怎么辦?”
“半夜離開什么?我們小店晚上都是鎖著門的,姑奶奶我求你別折騰了,再折騰下去,我就直接找人來趕你……”店伙計的語速越來越快,明顯的不耐煩。
夏景語看著一個瘦瘦小小的黑影,在黑夜中慢慢的變小,看來是遠(yuǎn)去了,萬一她明天繼續(xù)守在門口,那就麻煩了,不如如她所說的,清晨三四點就動身。
二樓的窗戶被合了上來,遠(yuǎn)處的女孩聽到聲音,無聲的咧嘴笑了,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旅店的門也被鎖上,厚重的大銅鎖落鎖時發(fā)出厚重的落鎖聲,女孩沿著無人的街道,走到了旅店外一個避風(fēng)的角落里,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臂將自己整個人圈起來,她從昨天就開始滴水未進(jìn),整整一夜在給弟弟挖好安身之處,白天又勞累過度,現(xiàn)在胃子疼的四下攪動著,好冷好冷啊,蘇秀秀的后背抵著水泥墻面,墻面劃過襤褸的衣衫,劃破了女孩柔嫩的后背,這份疼痛反而讓她清醒一點,她不能睡,不能睡,她要防止恩人偷偷溜出來。
等到清晨三四點的時候,旅店的伙計們早已醒來,他們麻利的給馬兒喂飽私聊,準(zhǔn)備耐餓的早餐和可以供路上食用的干糧,讓早起趕路的旅客,能夠方便的上路。夏景語打著瞌睡,混在一群整裝待發(fā)的行人中,懶懶的準(zhǔn)備吃早飯。
店伙計給她上了一碗牛肉面,正準(zhǔn)備收拾上一個人留下的殘局時,另一個稍顯年輕的伙計走了過來,臉上表情古怪,猶猶豫豫,店伙計大喝一聲:“有什么就說,大早上忙著呢,沒工夫和你在這里磨嘰。”
年輕伙計四下看了看,眼神還是有幾分猶豫:“門口斜對過的拐角里,有一個乞丐倒在那里了?!?p> 店伙計見怪不怪的挑了挑眉毛:“嘿,真是晦氣,死了沒有?”
年輕伙計臉色難看了幾分:“我只走近看了幾眼,好像有呼吸,又好像沒有,我怕她死了,因此沒敢確認(rèn)。”
“膽小的東西!”店伙計一甩手上的抹布,“要是死了的話就趕緊給報了官府,讓官府給結(jié)一下。別讓她留在店門口,讓人誤會?!?p> 夏景語一清早的昏昏沉沉驟然驚醒,筷子被狠狠的投擲在桌上,牛肉面被打翻,碗斜了下來,最終一個翻滾,落在了地上,碎成碎片,店伙計對著夏景語奪門而出的背影大喊:“客官,這碗要陪錢的。”
走出旅店幾步,夏景語看到了那個在清晨的陽光中,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個團(tuán)子的蘇秀秀,難怪年輕伙計不敢確認(rèn),蘇秀秀的呼吸確實很弱,甚至若有若無的,時斷時續(xù)著。
店伙計也跟著趕了出來,見夏景語對女孩如此關(guān)心,訕訕的道:“客官,您認(rèn)識她?”
夏景語瞪了瞪店伙計:“沒看到人都這樣了嗎?還不想點辦法趕快救人,你把她給我報到我房間的床上!”
店伙計猶豫一下:“客官,這可使不得。”他眼中的嫌棄之色十分明顯,誰想抱著一個臟兮兮的乞丐,然后把她放在客房干凈的床上。
“房錢加一倍?!毕木罢Z不耐煩的看著店伙計,見店伙計沒有立刻行動,聲音提高八度:“兩倍!三倍!四倍!五倍……!”
店伙計聽得呆住了,臉上閃過竊喜的笑容,一把彎腰抱起蘇秀秀,急急忙忙往房間跑,一溜煙的速度,讓人反應(yīng)不及,等夏景語剛走到樓梯口,店伙計又一溜煙的跑了下來,腆著臉站在樓梯上面,謙卑的弓著身子,伸著手:“客官,您說的房錢。”
夏景語見他沒有讓自己到前臺結(jié)賬的意思,料想到這樣的一個旅店,是有專門的賬房管理賬目的,一個店伙計是沾不到現(xiàn)金,如今這家伙,是想趁著這個機(jī)會撈點油水,她取出五倍的價錢給了這個店伙計。
店伙計感恩戴德的收下錢,臉上笑的比花兒還要燦爛,夏景語向右跨出了一只腳,整個人大幅度的擋住了窄小的樓梯道口:“你去給我到最近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請一個大夫來,我就再給你兩倍的房錢。”
店伙計一聽,趕忙從樓上下來,攔住了還被店伙計一連串快速的動作給嚇住的年輕伙計,迅速交代道:“我出門有事情,我前面一些事情,你給我做著,要是管房的孫大爺來查勤,你就說我去后面給馬喂草去了?!?p> 年輕伙計一頭霧水的剛想問發(fā)生了什么,就見店伙計奪門而出,邁著步子,大步大步的跑遠(yuǎn)了,只得搖搖頭無奈的嘆息:“他今天是怎么了,前兩天還在抱怨自己年紀(jì)大了,腿腳不靈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