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三小姐病逝，大太太的恨意并沒有消失，而是轉移到陳斂的身上。
陳沖的話讓大太太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她古井無波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
“野孩子？”大太太道：“你可知道老爺子曾經偷偷去學堂看過他？”
陳沖臉色變了：“有這事？”
“這還有假？你知道老爺子對那個下賤女人有多看重，他要是因此把陳斂也收進家譜，你可沒地方哭去，還覺得他是個野孩子，不值得針對么？”
收進家譜就說明陳斂也成了家族的嫡系，而不只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旁支，或者干脆是撿回來的野孩子。
而嫡系對于陳家的產業(yè)是有權利的！
陳沖這下不說話了。
母子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隨即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娘，娘，我回來啦！”
屋內沉重的氣氛頓時瓦解冰消，大太太和陳沖二人都換上了笑容。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跑了進來，面容俏麗，身材裊娜。
大太太強做出一副責怪的表情，說道：“整日里到處瘋跑，哪里像個大家閨秀。”
少女正是大太太誕下的小姐，陳玉瑤。
陳玉瑤早就摸透了母親的責怪，她輕輕搖晃著母親的肩膀，撒嬌道：“娘，梅友仁公子新作了一首詩，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陳沖笑道：“整天嘴里就是什么梅友仁，母親可聽不得這個?！?p> 大太太板著臉道：“大家小姐要學會自重，整日價嘴里念叨一個年輕公子算怎么回事，以后不許這樣。”
陳玉瑤委屈道：“我哪有每天念叨，就只是偶爾提起嘛，女兒喜歡詩，他詩作得好，自然就提得多了些，母親不喜歡，那我不提他就是了。”
眼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陳沖連忙上來拍拍她的肩膀，卻被她甩開。
陳玉瑤道：“離我遠些，你們練武的每天身上都有酸臭味，熏著我了?！?p> 陳沖無奈轉身。
武道修士只在熬煉身體的時候會有汗臭味，等到打通竅穴，入了品，哪里還會有什么臭味，妹妹這純粹是對習武之人有偏見。
大太太無奈地搖搖頭，把陳沖趕了出去。
……
一直到天色變黑，陳斂才從房間里出來，想要去尋些吃食。
剛走進院子，就聽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人還沒進來，大嗓門已經傳得到處都是。
“斂爺，今天的考核怎么樣，說來聽聽？”
伴隨著說話聲，從大門口走進來一個中等身量，十七八歲的青年，眼窩深陷，身材消瘦，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青年名叫陳省，是陳家文學堂的學子，少有的和陳斂關系不錯的人。
陳省出自陳家一個十分遠的旁支，遠到除了都姓陳，兩家?guī)缀踉僖舱也怀鍪裁唇患?p> 陳省家境貧寒，他爹娘偶然想到，自家好像和府里的豪族同出一脈，幾代前還有過交往，于是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帶著陳省來尋親，結果竟然被收進了家族學堂。
他爹娘喜不自勝，倒不指望他真能學到什么本領，可是能為家里減少一張吃飯的嘴，已經善莫大焉了。
陳省倒也爭氣，進了學堂還真就發(fā)奮苦讀，他這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就是…還真就是縱欲過度導致的。
除讀書之外，陳省最喜歡的就是流連勾欄酒肆，每月的月錢，差不多都進了妓女酒夫的腰包。
幸好學堂里會提供食宿，要不然他非給餓死不可。
見到陳斂，陳省笑道：“怎么樣，是不是沒通過？”
“放心，沒事的，以后跟著爺混，爺罩著你！”
“你能罩著自己就不錯了，欠周睿的錢還了嗎？”
陳斂嗤笑道。
周睿是陳省的同窗，陳家的家生仆人，因有讀書天分，也被收進了學堂。
“沒還，怎么了？”陳省大言不慚道：“我今天就這么說，我就不還了，他不僅不敢催我，他還要再給我送錢?！?p> 他話剛說完，就見大門外一個大頭圓臉，五短身材的半大小子走進來。
正是二人剛提到的周睿。
“嘿，省爺，我就知道你在這，”周睿憨笑道：“剛才我老子又給了我一些錢，不見外的話，你就收下，知道省爺最近不富裕，別委屈著自己。”
說完把幾塊碎銀子塞進陳省手里，轉身跑出院子。
陳斂目瞪口呆道：“這是怎么回事，而且，陳府里的下人都這么豪橫了嗎，動輒就給孩子幾兩銀子零花？”
陳省得意道：“不知道了吧，嘿，爺院試通過，從今兒起就是秀才了！”
陳斂一怔，脫口道：“牛??！”
他還是第一次見著活秀才呢，前世的時候，這種生物已經滅絕了，只能在書本中見到，今天竟然見到活的了。
“不過，秀才也太常見了，清涼府里，清水河畔的妓女怕都沒有秀才多，周睿犯得著這么巴著你？”
陳斂奇怪道。
他和陳省關系不錯，說話也沒個顧忌，不擔心會惹怒他。
陳省搖頭晃腦道：“單單一個秀才自然沒什么，可爺是此次院試的案首，那可就不一樣了?！?p> “嘿，縣試和府試的案首都被梅友仁那小子拿了，這次爺終于扳回來一局，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案首？
那就是全市學生的第一名，那確實很厲害了。
陳斂在心里換算了一下，由衷地贊嘆道：“厲害，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兄弟?！?p> “放心好了，”陳省大包大攬，說道：“小小考核算什么，等以后爺考了狀元，外放做了官，也給你弄個官當當。”
陳斂噴笑道：“這還沒做官呢，就想著腐敗了？”
“而且，你可說錯了，我已經通過考核了?！?p> 這下輪到陳省愣住了。
他可是知道陳斂的修行情況，他要是能通過考核，除非太陽是被他尿出來的。
“你可別騙我？”
“騙你干什么，不信你去問。”
陳省眨眨眼，確認他不是騙人，嘖嘖嘆道：“賊老天，你竟然真有修武道的天分?！?p> 陳家學堂，十二左右歲入學，三年學習文字開蒙，之后測試身體情況，能經受熬煉則入武學堂，不能經受則入文學堂。
文學堂走科舉的路子。
武學堂則于十八歲左右經受考核，有天分者繼續(xù)進修，無天分者外放謀生。
陳斂修行歷來艱難，陳省本以為他沒有武道天分的，沒想到竟然通過了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