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水調(diào)歌頭
“額,三位這是……?”
趙老先生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三人,手上還拿著戒尺,沒有放下的意思。
常長獻(xiàn)被他攥著衣服,使勁朝吳漫使眼色。
在來時的路上,他們幾人已經(jīng)商討過對策,于是吳漫走出一步,向趙老先生行了一禮。
“趙先生,我是常少爺新請來的先生,他說您年事漸高,該……該退休了。”
“你……你……!”
趙老先生憋紅了臉,指一下吳漫又指一下常長獻(xiàn),氣不打一處來,說不出完整的話。
“趙老頭!”
常長獻(xiàn)微微彎腰,遠(yuǎn)離那把戒尺。
“胡公子……不對,我?guī)煾?!我?guī)煾笇懙脑娫~可比你好多了,不信你和他比試比試!”
趙老先生聞言,上下打量一番吳漫,許久,嘴里發(fā)出一聲冷哼。
“哼!就這毛頭小子,能寫出什么像樣的詩詞來?”
“那咱們就打個賭!”常長獻(xiàn)繼續(xù)大聲嚷嚷,“要是你寫的沒我?guī)煾傅暮?,你就自己告老還鄉(xiāng)!”
趙老先生臉色微變,又重新打量起吳漫,心里打鼓。
“這小子看著不像是讀書人,而且還這么年輕,沒道理能比得上我滿腹經(jīng)綸?!?p> “但萬一他們先串通好了,從別地抄一首好詩好詞過來……”
趙老先生放下戒尺,松開常長獻(xiàn)的衣領(lǐng),點點頭。
“好!但如若我贏了,我要常家給我三倍俸祿!”
“沒問題!”常長獻(xiàn)跑回吳漫身邊,“那咱們就開始……”
“慢著!”趙老先生抬手,“題目我來出!”
“也沒問題!”常長獻(xiàn)回答得很快,似乎生怕趙老先生反悔。
趙老先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慌亂。
但他畢竟年長,在常家當(dāng)了近七年的教書先生,心中有著自己的傲氣,于是開始宣布題目。
“那好,我要出的題目是……月!”
說完,趙老先生有些心虛。
前幾日正是月圓之日,他那些天在院子里賞月,心中不免思緒萬千,于是特地以“月”為題,精心寫了好幾首詩詞,肯定比臨時瞎編要好上不少。
“好?!?p> 吳漫答應(yīng)下來,心中竊喜。
要說其他題目的詩詞他可能背不出來,但是關(guān)于“月”的詩詞,呵呵,隨便幾首都能把趙老先生完爆。
“老先生你先吧?!?p> 吳漫彬彬有禮道。
與此同時,一旁觀戰(zhàn)的幾人也各有拙見。
虞沉不知什么時候和玉清交上了朋友,兩人正貼著耳朵密語。
“清清妹妹,胡公子作詩這么厲害,應(yīng)該不會輸吧?”
“詩?我……我從來沒見過吳……胡師弟寫詩?。课覀兾逄N宗只是個普通宗門,不像古賦宗,喜歡收那些才子當(dāng)?shù)茏印?p> “什么?可是他昨晚在簇香閣,可是作了首千古絕句……”
“也許……也許師弟會吧,我也才與他認(rèn)識沒多久。”
“沒多久?那清清妹妹可得抓住機會,別讓他跑了哦……”
“虞姐姐!你在說什么呢!我對胡師弟沒有……沒有那種想法……”
……
常長獻(xiàn)與他的貼身女護(hù)衛(wèi)也輕聲交談。
“常少爺,這事如果讓您父親知道了,肯定會罵死你的!”
“怎么?你覺得我?guī)煾岗A不了?既然我?guī)煾改苴A,那就是趙老頭自己告老還鄉(xiāng),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少爺,最近常有德那件事在府里鬧得沸沸揚揚,到現(xiàn)在都還沒找到下毒的兇手,趙老先生估計一時半會出不了府,到時候肯定會去找你父親告狀的!”
“……那咱們怎么辦?他們都開始比了!要是我爹打我,你能不能護(hù)住我?”
“……少爺你先別急,現(xiàn)在還有一線希望,只要胡先生作的詩確實極佳,趙老先生再氣也不會有臉面去告你的狀?!?p> “那……也只能如此了。”
……
“讓我先?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老先生很自信,所以雖然先手會有些許不利,他還是欣然接受了。
“老夫這首詩就叫做《月》!”
“任他笑語翠疊來,月淡高梧伴客愁。”
趙老先生步履從容地走過園中的大榕樹,用手拍了拍榕樹粗壯的樹干。
“五更初弦隨樹老,詩中煙墅屬一游!”
掌聲響起,拍掌的是吳漫。
“好詩!”吳漫由衷贊道,“前幾句展示了詩者的愁苦,但最后一句點睛之筆,表達(dá)了作者豁達(dá)樂觀的心態(tài),確實是好詩!”
被吳漫這么一夸,趙老先生洋洋自得起來,露出紅光滿面的笑容。
等吳漫夸完了,他又偷偷瞥了眼臉色不怎么好看的常長獻(xiàn),樂呵呵道:“那現(xiàn)在就請胡先生作詩一首?讓老夫也好好品鑒品鑒!”
吳漫行了一禮,踏出一步。
“既然趙老先生作詩一首,那么我便作首詞,獻(xiàn)丑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p> 吳漫剛剛說出第一句,趙老先生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看著吳漫踱步的背影,腦子有點懵。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好詞!”
吳漫第二句剛念出來,常長獻(xiàn)就已經(jīng)忍不住夸贊起來。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第一段念完,虞沉和玉清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傾佩。
“我本以為胡公子只有詩寫得好,沒想到連詞,他都能有如此建樹!”
“吳……胡師弟好有才華!”
吳漫走到院子最左側(cè),轉(zhuǎn)過身開始往回走。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高個女修士雖然沒啥文化,但同樣點點頭,以免自己顯得格格不入。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此事古難全……”虞沉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有些黯淡。
吳漫走回來,站到趙老先生面前,朝他行上一禮。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撲通一聲,趙老先生靠在那顆粗壯的榕樹底下,無力地癱倒下去。
他的面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胸腔上下起伏,發(fā)出細(xì)若蚊吟的聲音。
“老夫……老夫自愿,自愿告老還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