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輕輕抹去兒子眼角的淚,看著他那熟睡的面龐,朝嵐身心終于在一刻放松下來。
今晚真的太漫長了。
抬眼去看,坐在床頭的鴨子小夜燈正無聲地朝著她笑。
朝嵐心中不禁長嘆一聲,伸手將其熄了,卻只是在朝白鶴身邊躺了一會兒便起了身。
她睡不著。
有種難以捉摸難以言說的東西在胸腔里翻滾著,她甚至無法平靜地躺或坐在這里。
朝嵐去了客廳,下意識走向了冰箱,卻在即將拉開門的時候停了。
她怕吵醒兒子。
朝白鶴只有在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才會要求同她一起睡覺。
上一次見他這樣,還是在朝白鶴被同班同學(xué)嘲笑沒有父親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朝嵐同他講了很久,雖然仍是噙著淚入睡的,但之后的表現(xiàn)足以證明---
他十分愿意去做媽媽生活里喪失的那個男人。
可今晚,朝白鶴沒有哭鬧,卻是在睡著后醒了數(shù)次。
他得有多害怕呀。
朝嵐不敢去想,只能暗自發(fā)誓,再也不會讓自己最重要的人受到傷害了。
陽臺的門留了一個小縫,這得以讓朝嵐悄無聲息地開門,然后踏入陽臺。
冷。
秋夜的風(fēng)已變得有些刺骨,朝嵐摩挲著手臂,卻沒有回去。
因為寒冷意味著清醒。
她必須捋清楚自己的頭緒---
她必須弄清楚那一團(tuán)在胸腔中翻滾燃燒的究竟是什么。
該從哪里想起好呢?
朝嵐忽地覺得有些口渴,卻并非想要喝水,而是想要喝點其他的能夠襯景的東西。
比如酒。
對!
她忍不住笑笑,向來滴酒不沾的自己竟然會在團(tuán)建上喝酒。
如果自己不喝酒的話,也就不會選擇表白了吧。
自己竟然會對公司里的員工表白。
別說年輕時候的自己,就算這句話是說與去年的自己,也一定會被嘲笑個狗血噴頭。
可自己的確這么做了。
在那四下無人的停車場,趁著酒意,朝嵐人生第一次表達(dá)了自己的感情。
可真的是因為酒意嗎?
或許從自己選擇喝酒的那一瞬間,自己就做好了準(zhǔn)備。
準(zhǔn)備將心中那團(tuán)洶涌的火焰釋放出去。
朝嵐從未如此大膽直接地表達(dá)自己。
她打小時候起就不是一個主動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過分被動的人。
她的被動勸退了好多人,而她天真地以為自己會等來真正對的人,卻等來了那段失敗至極的婚姻。
所以她才決定要把愛情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結(jié)果呢?
在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兩個夜晚之后,等來的卻是一封辭呈。
他不僅拒絕了自己,還要徹底從自己的生活里離開。
那天朝嵐差點哭出來,可她十年前看著襁褓中的白鶴發(fā)過誓,自己絕不會再為了狗屁愛情落淚了。
所以她忍住了。
但林安的失聯(lián)讓她慌了神,朝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去了他家找他。
而確認(rèn)他平安的時候,朝嵐真的松了一口氣。
但緊隨而來的則是那個從背后抱住他的女人。
怪不得。
在這創(chuàng)業(yè)的十年來,朝嵐參加過數(shù)不清的飯局和會議,但那短短的幾分鐘,卻是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而當(dāng)電梯合上的那一瞬間,她終于抑制不住了。
胸腔中那股洶涌的火焰猛烈地燃燒著,將體內(nèi)的某些被稱作情感的東西蒸發(fā),最后又凝成眼淚,噴涌而出。
...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朝嵐的思緒,她急忙忙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讓她心臟幾乎停了一瞬。
朝嵐迅速抹了一把眼淚,她清了清喉嚨,接通了電話。
“朝姐,你睡了沒?”
“沒呢,剛哄鶴鶴睡著。”
電話那頭卻沉默了。
朝嵐咬了咬指甲,她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打電話來,更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間打來。
“朝姐,我在你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
沒有猶豫,朝嵐說了一聲好,轉(zhuǎn)身便往外走。
卻是在開門的時候停了一瞬,她用盡可能慢的速度把門打開,直到縫隙剛好可以通過的時候出門,再用盡可能輕的力量把門關(guān)上,又附耳聽了一會兒屋內(nèi)的動靜,這才下樓去了。
林安就靜靜站著那根唯一亮著的路燈下面,向走出單元門的朝嵐揮了揮手。
“怎么了?有什么事非要現(xiàn)在說呀?”
看著對方那副靦腆的樣子,朝嵐總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朝姐?!?p> 林安先是喚了一聲,卻摸了摸鼻頭沒了下文,似是在措辭。
朝嵐笑笑,“有什么話就直說吧?!?p> “那我就問了?!?p> 林安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認(rèn)識蘇酥嗎?”
朝嵐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點了點頭,“你怎么知道她的?”
卻見林安松了一大口氣,又繼續(xù)問:“那你和她關(guān)系怎么樣?”
“很好呀?!背瘝贡沉吮呈郑_尖忍不住碾了地面,聲音卻輕若蚊蠅,“就是她鼓勵我去追你的。”
林安卻像是沒有聽到后半句。
只見他一臉嚴(yán)肅,鄭重其事地說道:
“朝姐,能請你去救救她嗎?”
……
“這...”
蘇清啞口無言。
她只得扭頭去看自己的妹妹,卻發(fā)現(xiàn)蘇酥只是垂著眸子,什么也不說。
穆寧此時又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進(jìn)入到最后的程序吧?!?p> 她將視線投在蘇酥身上,神情肅穆,“蘇酥,你是否主動接近了人類朝嵐?”
蘇酥沒有抬頭看她,輕聲說了一句。
“是?!?p> 穆寧又問:“你是否對人類朝嵐使用了禁法?”
“是?!?p> “那本官判你嚴(yán)重違反妖法,你可認(rèn)?”
“認(rèn)?!?p> “好??丛跓o人類受到傷亡的情況上,本官罰你...”
卻是被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
三人均被突如其來的推門嚇了一跳,往門口看去,竟是林安。
而在他的身后,還立著一位短發(fā)女子。
正是朝嵐。
蘇酥的眼神終于出現(xiàn)了波動,她下意識向朝嵐伸出手去,卻見朝嵐快步來到了穆寧身前。
“大人,您千萬不要責(zé)罰蘇酥!她并沒有對我使用什么禁法!”
穆寧皺了眉頭,她先是看了一眼林安,才將視線放在眼前的人類身上。
人類給妖精求情,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說她沒有對你使用禁法?那你對林安的情感如何解釋?”
“回大人,我本來就喜歡林安?!?p> 一時間,整個酒吧都仿佛按了暫停鍵。
卻見朝嵐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穆寧輕嘆一聲,隨即嘴角浮起笑意。
“好,既然如此。那蘇酥便僅有非法與人類發(fā)生交際這一罪名,但念在你利用幻術(shù)偽裝成了林安,且是初犯,本官便罰你...三日之內(nèi)不得進(jìn)入石市市區(qū)?!?p> 蘇酥愣了。
蘇清一把按下妹妹的腦袋,恭敬說道:
“謝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