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狐仙
盡管已經(jīng)五年了,王祥還是時常會夢到已故的爺爺。夢里爺爺?shù)臉幼拥垢皼]什么兩樣,但行徑舉止已經(jīng)場景卻是他二十八歲的人生所未見未聞的。當(dāng)然夢境嘛,本就是光怪離奇,難以言說的,出現(xiàn)這些也算不上什么令人詫異的事情。
王祥也以前是讀過點書的,“子不語怪力亂神”他還是知道的。對于這些他從不覺得會代表或者暗示什么,也只是把夢醒后當(dāng)做回憶爺爺?shù)囊粋€時機。
王祥的腦海里經(jīng)常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畫面,前屋的炕上,須發(fā)花白的爺爺,一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邊給講著自己聽過或者經(jīng)歷過的事情。
爺爺年輕時的經(jīng)歷倒與常人無異,只是這聽聞,就離奇很多了。他不止一次向爺爺求證過這些傳聞的真?zhèn)?,得到的都是無法考證的回答。
其中有這么幾段在本地發(fā)生,關(guān)于狐仙的傳聞,令少時的王祥嘖嘖稱奇。
六十多年前,村里同族的二爺,夏天在玉米地里澆水的時候,突然覺得全身無力,栽倒在田邊。
家人將人抬到家里時,人已陷入昏迷。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大夫都請遍了,結(jié)果都是搖頭長嘆后一句另請高明吧。為了治病家里的一頭大肥豬都買了,但無濟于事。
二爺平日里身體硬朗健康,極少患病。鐵一樣的漢子,家里的頂梁柱,誰都沒有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一時間一片愁云慘霧。
就在大家都束手無策已近絕望時,有人提出懷疑,是不是并非得病了,而是招惹到什么了。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一變。他們明白這話意味著什么。
那人接著說:“我去叫黃勝仁來看看吧?!?p> 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態(tài)度,那人叫來黃勝任——本村小有名氣的神漢。
黃勝仁一進屋,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并囑咐不要打擾他。
人都圍在外面看著屋里,想見識下這位神漢的實力。
黃勝仁端坐在椅子上,閉目片刻,睜眼后慢慢站起身來,抹了抹臉,搓了搓手,拍了拍全身衣褲,深吸一口氣。
也沒見他再有什么動作,就站直朝著著炕上昏迷的二爺。
在眾人瞠目結(jié)舌中,枕頭旁的蒲扇緩緩飄起,像是變戲法一樣,憑空輕輕扇動起來,但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哪怕是風(fēng)聲。就這般持續(xù)了半炷香,蒲扇又如輕煙般原路飄回。
黃勝仁長舒一口氣,口鼻呼出三道白氣,倏然消散。
這像是寒冬時呼吸交談時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更令在盛夏時分,窗外熱汗涔涔的眾人倍感神異。
黃勝仁開了房門,眾人擁上前去,黃勝仁面無表情說道:“人沒啥事了,給灌點溫水,天黑就差不多能醒?!?p> 眾人一聽大喜過望,千恩萬謝,黃勝仁卻謝絕眾人的挽留與財貨,不發(fā)一言,拱手離開。
所有人依言等待,果然,剛到天黑,炕上就有了動靜,二爺如期悠悠醒來。
所有人懸著的心一下放下了,也對這位知名神漢的手段有了切身的體會。
除此之外,王祥聽過幾則關(guān)于狐仙的故事。
說有一年,黃勝仁不知怎地,一改往日的低調(diào),通知了一些親友來自己家里,說晚上有要事。
親友們都很好奇,究竟是有什么事,能讓這頗有法力的神漢,突然要集合一批人,因為往日從沒見過他參加什么非必要集體活動,大部分時間都是獨來獨往,更別說召集人手。
晚上的時候,親友們到了黃勝仁家里。
黃勝仁的房間布置非常簡單,就一個炕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所有人坐定后,黃勝仁神神秘秘的說:“今個把大伙招來嘞,其實沒啥大事,主要呢涉及到我個人的事?!?p> 有人就問:“勝仁你說,啥事哩?”
黃勝仁說:“大伙都是我的摯友,我也就直說了。相信大家都了解我的本事,應(yīng)該也多少聽說過,我跟一狐仙關(guān)系不錯?!?p> 這些事在場眾人都聽說過,但一直以來都沒有定論,普遍都認為是謠傳,不知道為叫人來說這個。
黃勝仁這才嘆氣:“事情是真的,今天主要目的是,給狐仙過個壽,我受他幫助過,得他信任,也幫過不少人。
前幾天他給我說他功德圓滿了,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我就想著這么些年了他跟我的親友也沒見過,所以就把大家叫來,也就是給送個行?!?p> 眾人已了然,轉(zhuǎn)而責(zé)怪黃勝仁不提前告知,導(dǎo)致大家空手失禮。
黃勝仁卻說:“無妨,我都備妥當(dāng)了。
狐仙說怕驚到大家,一會呢,就不開燈了,他到了我把你們介紹下,做個告別就行?!?p> 說完順手熄了燈,房間里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約摸半柱香,房頂上瓦片突然響動起來,眾人估計著是狐仙來了。
也沒見落地聲,就聽見門被推開,均勻的呼吸聲傳到耳里。
接著就聽見細長的聲音:“黃兄,各位親朋,感謝大家?!?p> 黃勝仁接話:“狐兄,先坐?!?p> 黑暗里椅子拉動的聲音,伴隨著花生剝開的響動,大家就猜到了是狐仙正在受用。
黃勝仁狐仙二人悄悄在嘀咕了一針。
然后拉著狐仙,挨著介紹親友。
眾人這才挨個感受到手里握過的是一只毛絨絨的爪子,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狐仙。
互相認識后,狐仙開口:“我功德圓滿,也賴老黃出力,鄉(xiāng)親信任,以后便不在這了,恐怕有事也無能為力了,還望大家多多保重,老黃若遇到生死危機,可去二十幾外小廟林?!?p> 黃勝仁領(lǐng)著眾人說了一聲”保重”,瞬間便聽到房頂瓦片又有響動,也就知道故人已離開。
掌燈后,黃勝仁說:“以后也就幫不了大家了?!?p> 說罷閉上雙眼,久久不語。
這事過后,他已失去法力,從此這位神漢也就淡出歷史舞臺了。
二十多年后,附近鬧了饑荒,糧食得去一百級外的城鎮(zhèn)買。
黃勝仁家里糧已見底,艱難度日,散盡家財,委托其侄子去買糧,以期待撐到來年割麥。
其侄子臨近傍晚,卻不巧為土匪劫道,狼狽跑路。
不知如何跟叔叔交代,空手恐怕叔叔跟自己都得餓死,走到二十里在小廟林。
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來以前狐仙所說,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了林子里。
不過三十里,有聲音傳來:“世侄,來意我已知曉,你往前走,有我的遺蛻,腹中有糧,你自取之?!?p> 侄子千恩萬謝,往前果然發(fā)現(xiàn)一具新鮮的狐貍尸體,肚皮豁開,卻未見傷口,但果然有袋糧食,令他嘖嘖稱奇。
正要背著走,腹中饑餓難耐,于是取到剝皮,集體生活,烤了一塊狐肉,吃飽后隨手帶著剩下部位離開。
一路上感慨不已,絕處逢生,想著狐皮可以還錢,狐肉可以充饑,還有糧食,心中暢快不已。
知曉叔叔與狐仙關(guān)系,怕叔叔責(zé)備提前藏好狐貍,只帶著糧食。
黃勝仁見侄子歸來,卻帶的糧食少了很多,問道:“咋個只有這點?”
侄子具陳經(jīng)歷,令黃勝仁唏噓不已,感慨狐兄高義。
晚上睡下后,黃勝仁坐了一個夢,狐仙看起來虛弱得很,憤怒質(zhì)問:“為何恩將仇報,壞我根基?”
黃勝仁大驚,忙去問侄子,得知真相,怒罵:“不肖子孫,貪得無厭?!?p> 侄子聽說黃勝仁的夢后驚駭欲絕。
叔侄倆趕忙去找剩余的狐尸,缺發(fā)現(xiàn)已不翼而飛。
兩人惶恐中一夜未眠,第二日聞到一股腥臭,循著味道,發(fā)現(xiàn)是糧食里發(fā)出。
打開后,一攤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