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下班,張丞宇就去找若文,或是去醫(yī)藥公司,或是去醫(yī)院,或是去西城租住的地方,或是某個約好的地方。
談的最多的是若文的工作,若文詳述公司跑渠道的同事收入有多高有多夸張,張丞宇不以為然,深恐她拋頭露面遭受無端非禮。
這天下班后,倆人相約去逛紅橋市場。
在人行道上,他們依偎而行。
“不能都依了你,你不搬來與我同住,我沒有怨言,但你仍要在醫(yī)藥公司跑銷售,我卻不能答應?!?p> 張丞宇輕輕捏了捏若文的鼻子。
又說:“這還沒有結婚,所有大小事都被你大包大攬,我這以后在家里恐怕式微,日子不好過了?!?p> 王若文緊抿著嘴笑。
張丞宇就撓她胳肢窩。
王若文忍不住哈哈大笑,掙扎著推開張丞宇。
“容我想想,哪一件依你?!?p> 在紅橋市場,若文看中了一只大號旅行箱,商販要價830元,張丞宇直接回了一口價200元,雙方反反復復拉扯著還價,最后300元成交。
張丞宇拉著旅行箱出了市場,若文十分佩服他。
“你可真行,直接2.5折出價,我本來想要喊個400元,都覺得自己太狠了?!?p> “你不往下喊狠點,最后吃虧的是自己,這箱子質量不錯,按我的底線最多加50。
“加到300后,老板還不想給,你看那老板都要哭了,像是賣自己的孩子,這箱子應該值300?!?p> “肯定值,肯定值?!?p> 馬路兩邊燈火通明,他們又去逛西單。
張丞宇說想買條褲子。
王若文建議他買個牌子貨。
“算了,我一天都待在辦公室瑪字,很少出門,牌子不牌子誰注意?”
“走吧,我給你買,下個月我還月供,以后月供你還一月我還一月?!?p> 張丞宇突然停住腳步,雙手抓住若文的肩頭,眼睛紅了。
“若文,我真的......”
若文用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我知道?!?p> 買了房子這幾個月以來,張丞宇壓力巨大,工資一發(fā)下來,還了高利貸利息和銀行貸款利息基本所剩無幾。
單位里好多同事都用上了和弦鈴聲手機,他七百多買的愛立信都用了幾年還沒有換。
電話一來,那單弦鈴聲十分刺耳,同事們紛紛投來別樣的目光,好像在說:一個部門主管還在用那落后手機,趕緊扔了得了。
張丞宇感覺非常不自在。
若文常問他手頭緊不緊,他撒謊說不緊,又說工資漲了,用不著她的錢。
其實背地里,他問姐姐借了六千,沒有姐姐這六千,這幾個月真只有喝西北風了。
白運鵬那里欠著五萬,本應該分擔的房租一分錢沒有出。
雖然是最好的朋友,張丞宇卻再不好意思向白運鵬伸手。
可以說,他這幾個月都是強顏歡笑,若文這么一說,他被感動了,諾大的北燕,只能靠若文。
爭執(zhí)再三,張丞宇還是沒有聽若文的話買牌子貨,去了一家外貿(mào)小店買了條黑色休閑褲子。
“阿瑪尼,A貨,70,不賴,這褲子,你看這褲子針腳縫合的多工整。”
張丞宇說著準備從紙袋里拿出褲子比劃給若文看。
王若文一把搶過袋子。
“好,好,不賴,你看中的東西都好,我餓壞了,看看吃什么吧?!?p> 張丞宇帶著若文去吃過橋米線。
吃完米線,倆人又逛了一陣子,先乘地鐵,后步行回到西城的住處。
張丞宇坐在客廳看電視,王若文去洗澡。
洗完澡,若文穿了件白色睡衣,張丞宇把她抱在懷里,王若文頭靠著他的胸膛。
“丞宇,我決定還在醫(yī)藥公司跑渠道,收入彈性大,只要業(yè)績好收入自然高,這樣可以緩解你的壓力,不,緩解我們的壓力。”
王若文摟著他的脖子。
張丞宇凝視著躺在懷里的若文,半天不言語。
醫(yī)藥公司跑渠道收入高,他從白運鵬那里有所耳聞。
白運鵬才干了辦事處主任沒幾個月,人比原來胖了很多,氣色越來越好。
白運鵬帶著葛秋芳出去逛街又是買金又是買玉,兩口子上衣褲子鞋子甚至襪子內(nèi)衣內(nèi)褲都是牌子,相比之下,張丞宇寒酸很多。
如果若文真能在醫(yī)藥公司干出名堂,收入高漲,他的壓力就會減小。
可是,一想到若文可能被其他不懷好意的男人覬覦甚至非禮,心里就不甘。
張丞宇心里揣著這個矛盾問題,不知如何應答若文。
“我知道你擔心,丞宇,我懂分寸的,難道你不放心我嗎?”
“我不是不放心你,是怕你防不勝防,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一千個小心一萬個提防,都架不住壞人千方百計算計你?!?p>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我,有句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不舍得我,咱以后這日子可怎么過呀?丞宇?!?p> “你不如說‘舍不得媳婦掙不到錢’?!?p> “就是,就是?!?p> “你不怕色狼嗎?”
“不怕?!?p> “那就讓你嘗嘗色狼的厲害?!?p> 張丞宇一個翻身就把王若文按在沙發(fā)上,壓在她身上,狂熱地吻她。
倆人擁吻須臾,張丞宇抱起若文往臥室走去,若文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兩腮緋紅。
片刻后,屬于兩個人的世界安靜下來。
“丞宇,我是你的人了。”
“我愛你,仙女?!?p> “我本以為激情的女人會羞愧而死,但死的反而是羞愧!”
“你不是查泰萊夫人?!?p> “你更不是梅勒斯?!?p> “這輩子,我不會再愛其他女人,若違背誓言,我變成行尸走肉。”
“我知道,我這輩子也只愛你,要休且待青山爛?!?p> “若文,你是我的全部,擁有你我便擁有了全世界!”
“男人要去征服世界,不能囿于兒女私情荒廢一世?!?p> “我明白?!?p> 倆人渾身赤裸蓋著薄被,幸福地擁抱而睡,雙雙進入溫柔夢里。
“若文!張丞宇!”
如獅子吼般的大叫聲驚醒了熟睡中的一對情人。
臥室里燈光大亮,郝莉莉怒氣沖沖站在床頭。
“媽,你干嗎?不敲門就闖進來!”
若文一頭冷汗急忙摸索睡衣。
準岳母突然出現(xiàn),令張丞宇難堪不已,急急忙忙穿起褲頭和上衣。
“倆人干的好事,真是不知羞恥!”郝莉莉滿臉通紅氣急敗壞。
王若文不慌不忙下了床,看著沉著,其實心中萬分恐懼。
“媽,我們的羞恥在哪里,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恥之有?”
“你!氣死我了?!?p> 張丞宇低頭奪門去了客廳,只聽見她們母女還在臥室嚷嚷。
“我和張丞宇光明正大相愛相戀,房子也買了將來也準備結婚成家,一個同居就把你氣死了?我們不過是還沒有扯結婚證罷了。
“媽,要說同居羞恥,你和那馬輝不也沒有扯證就住到了一起?!?p> 張丞宇在客廳就屏氣偷笑。
“你,真氣死我了。那該死的馬輝把我氣了半天,回了這邊還遭你氣我,我真是不想活了?!?p> 郝莉莉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王若文沒有說話,等她哭聲小了些,說:“媽,我不該這樣說,那馬輝欺負你了嗎?”
“先不提他!”
郝莉莉停止了哭泣,壓低聲音繼續(xù)訴說。
“你要和他好,去他那里。你怎么能讓他住我們家呢?即使住我們家,也不應該睡一起呀。你沒聽過有句話‘女婿上床家破人亡’嗎?你真是不懂事?!?p> “這里只不過是我們租的房子,不是我們家呀,媽,況且你說那個禁忌現(xiàn)在誰還信呀?
“完全是封建迷信的老一套,就為這,不至于把你急成這樣。”
若文大聲與媽媽辯解。
“租的房子也算是我們家,他不能在我們這里與你茍且,丟人,丟死先人,你這樣做簡直大逆不道,簡直是咒咱們家,咒你們王家?!?p> “媽,別說了?!?p> 王若文使勁跺了一腳來到客廳。
母女爭吵都被張丞宇聽了個清楚,張丞宇輕聲對她說:“我打車回去了,別跟你媽吵了,都冷靜一下?!?p> 這個局面之下,張丞宇覺得再呆在這里無濟于事,郝莉莉深更半夜回來,肯定是與馬輝鬧翻了。
對于郝莉莉的指責,他也無話可說,不如索性離開,或許能平復各自激動的情緒。
“你難道要逃避?”王若文眉頭緊鎖,紅著臉說,“碰到個事情不著手解決反而要當那埋頭鴕鳥?!?p> “我......”看著生氣的若文,張丞宇一時語無倫次,“我......我怎么是......逃避呢?我只不過......不想讓局面更復雜......”
王若文的眼淚沿著臉頰成串地掉下來,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張丞宇一時心軟,多說無益,就抱住了她。
“好,我不走?!?p> 王若文心里委屈。
媽媽那樣羞辱自己,張丞宇不去勸解媽媽,不來安慰自己,不來替自己擋刀擋劍,反而要逃之夭夭,自己更覺顏面無存。
媽媽三更半夜橫沖直撞驚擾了她與張丞宇,若文非常氣憤,可是又很無奈,畢竟是自己媽媽,只能大聲頂她幾句泄憤。
他們睡到一起,被媽媽撞見,對若文而言,又是一層難言的羞恥。
她還沒有從作為女人的興奮中醒過來,就遭受這樣的羞辱,簡直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打擊。
看到媽媽兇神惡煞一樣突然站在床頭,她真的想找條地縫逃遁,她真的想長出一雙翅膀飛走。
羞憤難堪之際,剛剛把自己整個人完完全全交付予的那個男人-張丞宇,他竟然要一走了之。
驚嚇、氣憤、嬌羞、委屈與對張丞宇的不滿情緒混合在一起瞬間擊潰了奮不顧身與無理取鬧的媽媽爭辯的自己,王若文的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怎么就不懂自己的難堪呢?
他怎么就不能體諒如此場面之下自己更加無地自容呢?
他怎么如此膽怯如此不敢擔當呢?
剛剛才山盟海誓,說什么青山不爛說什么大海不枯,如今遇到點急風大浪,王若文立馬懷疑了一切。
愛真是令人痛苦。
愛真是令人難以琢磨。
苦澀也是愛的一種味道。
短短幾秒里,若文內(nèi)心翻江倒海。
“張丞宇。”
郝莉莉從臥室出來。
這叫聲把胡思亂想的若文拉回到現(xiàn)實中,她猛地甩開抱著自己的張丞宇,負氣地別過身子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
“阿姨,我......”
“別說了,你先回去吧。”
若文扭過來說:“媽,這都凌晨兩三點了,就讓他住這里,我和你擠一張床?!?p> “不行,他必須走!”
郝莉莉眼神威嚴堅定。
其實郝莉莉不下逐客令,張丞宇也拿定主意要走的,他理解王若文的心情,他體諒王若文的羞憤和難堪,他更明白她生了自己的氣。
郝莉莉正在氣頭上,王若文各種復雜的情緒揉雜在一起,他沒有找到任何一種解決困局的辦法。
離開是最冷靜最理智的選擇,也可能是更令若文傷心的選擇。
他抽了幾張紙巾到若文旁邊替她擦了擦眼淚。
“別哭了,親愛的,我先過去了,明天一大早還要去郊區(qū)拜訪一家大型企業(yè)......”
“我不要你走?!?p> 王若文死死抱住張丞宇。
“你先回去吧?!?p> 郝莉莉打開了房門,惡狠狠地瞪著張丞宇。
張丞宇狠心甩脫了若文,頭也不回迅速離開,背后傳來若文傷心的哭聲。
聽見她的哭聲,他的心幾乎要碎。
張丞宇希望若文能理解自己在這一刻狠心地離開。
他心里說:親愛的仙女,別太孩子氣,無論將來怎樣,我永遠愛你,永遠愛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