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暫時不會有危險,我先帶你去個地方。”君清夜無比溫柔的對著懷中人道,看到她點(diǎn)頭后,足尖只輕輕一點(diǎn),兩人便脫離了地面,攬著葉若維的腰飄然落在了宮殿之上,轉(zhuǎn)而繼續(xù)穿梭于雨幕間。
周圍的細(xì)雨恰到好處的將兩人隱于無形。
葉若維頭一次感覺下雨天還有這一好處,那便是清靜。張了張嘴,看了君清夜一眼,又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往下看了一眼,在屋頂穿梭的感覺原來是這么自由的。
這才發(fā)現(xiàn)她被帶到了一處院落,這處院落不大,但很是干凈,院中用青石板鋪就,沒有花草,倒是有幾株類似海棠的樹,樹上有細(xì)小的紅粉的花蕾,似乎沾染了空氣中的水汽,總感覺有一種特殊的嬌嫩,她問君清夜,“這是秋海棠?”
“不是.”君清夜一怔,黯然搖頭。
葉若維聞聲詫異的又看了一眼樹,竟發(fā)現(xiàn)那些花在大雨之中紋絲不動,心想,嬌嫩的海棠花骨朵自然是受不了任何的風(fēng)吹雨打,海棠花本身就是一種嬌弱的花,如今不過是四月初,海棠花骨朵卻已然是含苞欲放,想到九月秋海棠才能開花,君清夜說這花不是海棠也就不奇怪了。
她移開視線,打量這座院子,只見有幾處排水溝,難怪這么大的雨,這座院落還沒被淹了。
來到一處主屋門口,君清夜挑開珠簾,抱著葉若維進(jìn)了房間,房間里同樣是干凈整潔,窗明幾凈,器具擺設(shè)精致,想不到在宮中還有這樣別致清雅的院落,該不會是君清夜的住處吧。
葉若維剛有這一想法又連忙搖頭,怎么可能,他一個親王,即便自己想屈尊降貴住在這兒,太后和皇上也不會答應(yīng)的吧,那,這里到底是哪?
君清夜將葉若維放在軟榻上,葉若維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好奇的問,“這是哪兒?”
“你忘了?”君清夜看了她一眼,在她臉上搜尋片刻,忽然低聲道:“柔兒,你是否有事瞞我?”
葉若維坐著不動,只覺得胸前震動了一下,迎上他的眸光,凝視許久,面上無了笑意,就那樣深深的凝視著。
君清夜忽然低下頭,一寸寸靠近葉若維,葉若維不躲也不避,任他的唇穩(wěn)穩(wěn)地重重地覆在了她的唇瓣上,早先在刑部那個吻淺嘗輒止,自然不夠抒發(fā)堆積了七年的思念,如今思念如一把蓬勃的火,一觸即發(fā),熊熊燃燒。
葉若維感覺到了君清夜身上的熱度,依偎在他的懷里就這樣燃燒下去,君清夜輾轉(zhuǎn)纏綿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依然凝視著葉若維,眸中神色涓涌,有濃濃的思念,也有深深的哀傷。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君清夜伸手摸了摸葉若維的臉,指尖流連處散發(fā)著無限愛憐,須臾,撤回了手,因?yàn)?,她不是柔兒?p> 葉若維的臉有些熱,心猛的一沉,指尖蜷了蜷,目光顯現(xiàn)出一絲哀慟。她在那一刻才頓然醒悟,眼前的這個男子愛的不是她,他喜歡的無非是那個叫做懷柔的女子,可是,她已經(jīng)死了。
那一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因?yàn)樗粗谷徽f不出一句話來,她不知道如何告訴他她不是懷柔,也不忍心告訴他懷柔已經(jīng)死了,但最讓她無法啟齒的是,她不能告訴他,她喜歡他!即便占據(jù)著的是別人的身體,即便知道他喜歡的是這幅身體的主人,她,還是喜歡他。
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嘗到了心痛的滋味,第一次感覺到了內(nèi)心身處壓抑到無法呼吸的無助。
君清夜的心里不是不壓抑的,七年了,他終于回京,可是,卻只從柔兒的眼睛里看到萬分的空洞和陌生。
他想要以吻來勾起往日的回憶,以為柔兒只是因?yàn)闀r間的遷移而變了性情。所以,他騙自己他還是可以像七年前那樣深愛著她。
可是,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就像南詔,和他的柔兒一般,從此從他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以為她會恨他,因?yàn)樗貋淼奶砹耍墒?,他從她的眼里看不到一絲的恨意,平淡如水,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兩樣呢?
幾番掙扎,方才醒悟,柔兒已經(jīng)死了,面前的人,不是她。
葉若維看著君清夜的臉,從他的眼里看到的是無盡的悲傷,或許,他才是最難受的人。
良久,緩緩開口:“事到如今,即便我解釋了我是誰,你也不會相信,何況我也不想解釋,關(guān)于懷柔之死,本就不是我的錯,但困于我現(xiàn)在占據(jù)的是她的身體,所以,我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shí),并且讓你也面對現(xiàn)實(shí)!或許,你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她,我也知道要你接受這些很難,可是,她確確實(shí)實(shí)已經(jīng)死了,也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若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便是這幅身體,你若要的話,隨時可以拿走!”葉若維并不看君清夜,抬頭望向天空,院外陰冷的風(fēng)夾雜著些許雨水拂過她單薄的綾羅紗衣,她的身體忽然比清冷的風(fēng)還涼幾分,“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好受些?!”話落,葉若維忽然冷笑一聲,一把奪過插在君清夜腰間的劍,逼向自己雪白似雪的頸間,一瞬間拂過一陣涼意。
房間內(nèi)的溫度一瞬間降到了冰點(diǎn),沒有人注意到君清夜做了什么,亦或是帶著什么樣的表情,只知道寶劍忽然一夕之間變成了碎末,如融雪般隨風(fēng)而逝,空留下葉若維,如冰雕般站著。
君清夜的臉亦何嘗不如寒冰,眸光似乎凝住了一般,看著葉若維一動不動,本來就沒有幾分血色的薄唇此時已經(jīng)血色全無,院外清冷的風(fēng)打在他的身上,連發(fā)絲也凝住不動,良久,抬步向外走去,任憑風(fēng)雨吹打,毫無知覺。
葉若維并不阻攔,她知道,他需要一段時間去過渡,就像是自己接受父母的死一樣,這種悲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散去的,需要時間的堆疊。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她如今說了,便沒有再收回的道理!有些事情,靠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直到雨停,君清夜的背影徹底消失,葉若維才顫顫巍巍的立起身,如今宛若還下落不明,她不能就這么放手不管。
良久,才踱步到院門口,深深望了一眼院中雨后正清新的花骨朵兒,向外走去。
出了院門簡單,可是往哪里走才是回去的路呢?葉若維正躊躇往哪邊走,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輕笑,緊接著一陣帶著濃濃戲謔味道的男聲響起,聲音清潤好聽,“懷妹妹這是在宮中迷路了?”
葉若維聞言,猛地順著聲音轉(zhuǎn)過頭去。
只見不遠(yuǎn)處假山后走出來一名男子,男子極為年輕,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jì),身穿淺紫色古裝錦袍,寬肩窄腰,腰束玉帶,五官白皙,容顏清雋,尤其是一雙鳳眼,烏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寶石,散發(fā)著清幽的光,手執(zhí)一把上好的玉色山水折扇向她走來,步履悠閑散漫,風(fēng)流倜儻,眉眼神情俱是滿滿的笑意。
葉若維看著突然蹦出來的人,無心欣賞這樣美的男子,心中的詫異又加深了幾分。
假山到她所在院落的距離大約有十丈,這個人是剛到,還是一直就躲在假山后?她眸光微凝。
“怎么?才幾年不見,懷妹妹好像不認(rèn)識我了似得?”男子看著葉若維的神色,眸光現(xiàn)出一抹幽深,緊緊盯著她的臉。
葉若維恍若未聞,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男子。
“看來,還真是不認(rèn)識了!”男子看著葉若維面無表情的神色似乎感覺有趣,眸光微動了一秒,腳下步子不停,幾步走近了院子,直接走到了葉若維面前,凝視著葉若維,似乎要將她心思看透。
葉若維眉頭微蹙,盡量不去看男子,如今她還未曾摸透這宮里的情況,自然不能肆意妄為。
“呵,好久沒見你露出這個表情了,是皇上又欺負(fù)你了嗎?”男子注意到了葉若維的躲閃,眸光染上了一絲訝異,輕笑一聲,笑聲隨風(fēng)而散。
葉若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語。
“看來是真的了”男子凝視著葉若維,忽然又輕笑了一聲,悠悠的打著折扇道:“告訴我,我?guī)湍闫圬?fù)回去!”
葉若維瞥了男子一眼,見他眉眼依然笑著,不過笑意不達(dá)眼底,忽而覺得有些厭惡,并不搭理,徑直向外走去。
男子一怔,看到葉若維竟然對他愛搭不理的的樣子,也不惱,轉(zhuǎn)而跟了上去,一把拽住了葉若維的手腕,拉著她抬步就走。
葉若維一驚,以她的身手如何能讓人輕易抓住了手腕來不及躲閃?身份使然讓她多少年已經(jīng)不允許別人輕易近她身了,眸光驟然一沉,就要撤出被男子抓著的手。
“你不相信我?”男子抓緊了葉若維手腕,轉(zhuǎn)頭看著她,不見他有多大的力氣,但葉若維身子還是被他帶了起來,手被抓得牢牢的,動也不能。
葉若維瞬間停止了掙扎,壓制住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果斷道:“放開我!”
“那就是怕皇上了?所以你就甘愿被人欺負(fù)了?”男子挑眉。
“能不能別提那個人,煩不煩!”葉若維火了,從來到這個宮里開始,她就一直被壓在最底層,因?yàn)樗?,皇后處處與她作對,因?yàn)樗坏貌槐幌拗屏俗杂?,因?yàn)樗坏貌幻鎸σ淮髷偟臓€事!或許,處理不好,還會丟了性命,她已經(jīng)對他厭惡至極。另一只沒被抓住的手打向男子抓著她手腕的手,劈手就是一下,毫不客氣。
隨著她動作,一股暖流忽然從小腹瞬間順著血液清楚地傳遞到手心,似乎無形中匯聚了力量,讓她有一種感覺,哪怕面前是一座山,她也能一掌劈開,心頭微顫,但未停手。
男子見葉若維的動作不怒反笑,俊顏綻開,美而炫目,那只抓著葉若維的手不動,另一只手輕輕提起擋住了葉若維揮來的手,眉眼重新凝聚上笑意,“早聽聞南詔公主才貌雙絕,卻不曾想還是文武雙全,懷妹妹藏得還真是深吶!”
葉若維壓住心頭的驚異,難道這就是氣功?她以前倒也見過一位奇人,練得氣功爐火純青,空手能打死一頭牛,手掌劈巨石仍能安然無恙,她也有?
心底的火兒突然消了一些,但突然想到眼前這個人能輕易擋住她的手,豈不是也會氣功?不,他剛說了,這是武功。
心思百轉(zhuǎn)千遍,她如今初來乍到,還沒弄明白自身情況,對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還不明所以,就暴露了武功,實(shí)在太對不起這幅身體的主人藏了這么久了,更可惡的是,這個男人竟然對她會武功毫不意外,那她在宮里豈不是早已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