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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空書

我只是還沒想好

一本空書 小刀怪客 14213 2023-04-20 22:26:28

  當簡.茜德妮再一次睜開眼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廣袤的星空下,夜風吹來,身下是如波浪般滾動的高草。

  空氣中的自然氣息夾帶著海風的腥咸,鞋底陷在草下濕滑的軟泥中,她看向前方,海浪卷起白花打在灘邊,浪的呼嘯聲在空中響著。

  這哪?簡疑惑著朝前走了兩步。

  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焦味,簡抽抽鼻子,轉(zhuǎn)身扭頭,一塊隆起的土坡?lián)踝×艘曇?,焦味是從那傳來的。齊腰深的外星高草在她身下沙沙響著,簡手腳并用爬上土坡,接著抬頭看向遠方。

  遠方,幾座平頂山層層疊疊城堡般壘在平原上,一條巨大的藍色星艦豎躺在山中。山下有一座村莊,簡看著村莊,她瞪大了眼睛。

  村莊已經(jīng)淪為一片火海,滾滾煙柱沖天而起,她幾乎可以聽見從那里傳來的慘叫聲。幾臺戰(zhàn)機懸停在村莊周圍,棱角分明的機頭亮著刺眼的白色燈柱,噴氣引擎巨大的呼嘯聲穿過平原。

  那里…怎么了?簡退后一步,她心想著。

  一陣響動突然從側(cè)邊傳來,簡轉(zhuǎn)身,右方的高草搖晃著,好像有一些移動很快,個頭很小的東西正在其下穿行著。

  簡嚇一跳,忙蹲下用草擋住自己,那些東西似乎沒有注意到她,踩著泥地呼呲呼呲地越過她,向海邊跑去。

  它們是什么?簡探出草叢,高草間隙間,幾道黑影一閃而過,她看著它們,她看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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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丸飛快地扭過頭,他側(cè)身躲過電擊肉搏機甲的一記重拳,接著拔出匕首敏捷地跳上機甲后背,疾雷雙刃削鐵如泥,刀鋒沒入機甲背板。肉搏機甲哀嚎一聲,圍繞在其身旁的黃色電光閃爍著消失,機甲向前跪下,轟然倒地。

  一聲嚎叫在他身后響起,烏丸轉(zhuǎn)過身,一只背上長翅膀的鳥人張開利爪朝他俯沖撲來?!扳捤{!”烏丸高喝一聲,一串白光在鳥人胸膛炸開,鳥人旋轉(zhuǎn)著砸在地上。

  好幾名荷槍實彈的艾達士兵在裝甲車后探出身,他們或站或蹲,一陣彈雨呼嘯而來,烏丸閃身躲到機甲身后,

  子彈乒乒乓乓打在機甲的殘骸上,烏丸背靠機甲,他盡可能地縮起身子。

  “他們聚起來了!”烏丸扯著嗓子高喊著,“車輛后方!”

  后方不遠,一根白色槍管架石頭的夾縫間,鈷藍趴著,雙腿張開,環(huán)繞槍口的銀白色散熱片慢慢轉(zhuǎn)為赤紅。她扣動扳機。

  一道金光伴著霹靂亮起,炮彈出膛,重重砸在艾達裝甲車前端,裝甲車側(cè)著被掀起,車頭變形融化,緊接著爆炸。紅色的火光在隧道中沖天而起,烏丸捂住耳朵,震天駭?shù)氐木揄懞?,那兒只剩下了一片燃燒著的黑色殘骸?p>  鈷藍手上的槍是剛繳獲的,是貨真價實的反器材狙擊步槍。其內(nèi)置電漿發(fā)射器的性能絕非傳統(tǒng)實彈所能企及。

  鈷藍抬手拉栓退彈,一顆手掌般大小的蓄電池冒著白煙,滑出拋殼窗落在石地上,她伸向腰間抽出另一顆電池,按住電池后端把它塞入槍膛。

  烏丸從機甲后抬起頭,“唔…”他看著散落一地的裝甲車殘骸,抬手摸了摸頭頂好像有些燒焦的白發(fā)。

  “好槍法。”

  女子沉默著拉栓,工業(yè)塑料摩擦發(fā)出圓滑的聲音,她抱著槍從石頭間站起。

  鈷藍看著前方一片狼藉,她一言不發(fā)。

  “他們還會再來的,”烏丸反手轉(zhuǎn)刀,匕首轉(zhuǎn)了個圈插回他身后的刀鞘里,“我們得快走?!?p>  “他們還沒走遠,”鈷藍開口了,她的腔調(diào)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理性,“馬里科帶著她走不快的?!?p>  “所以你想干什么,留下來?”烏丸轉(zhuǎn)身,向隧道后方走去,“想當英雄?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套?”

  “別傻了,你我撐不過五分鐘?!睘跬杞?jīng)過鈷藍,鈷藍斜著眼看著他。

  “保持機動,不要被情緒綁架?!?p>  鈷藍轉(zhuǎn)身,她看向走在前頭的執(zhí)行者,烏丸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熟悉,可她就是感覺他好像哪里有所改變。

  氣質(zhì)嗎?她說不上來。

  “他們?nèi)ツ牧??上尉他們?!扁捤{把無聊的想法拋之腦后。

  “走了,離開了,回家去了?!睘跬杪唤?jīng)心地回道,“想不到那尖塔還能當折躍門用?!?p>  “那你呢?”

  “意外。”烏丸嘿嘿笑起來,“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吧。刻薄鬼。”后半句烏丸是嘟囔著說的,他特地用了個鈷藍剛好能聽到的音量。

  “在現(xiàn)在這種全頻道強干擾下,我想也的確只有意外才能達成在洞穴這種狹小空間內(nèi)不依靠信標進行點對點精準傳送。”

  “你做不到?”

  “做不到?!扁捤{搖搖頭,她緊接著又補上一句,“我也不清楚誰能做到?!?p>  “但確實有人能做到,”烏丸收起笑,“某些,或者說某種,更強更厲害的…東西?!?p>  “那那東西的目的是什么呢?”鈷藍問道,“那它如果幫了你,說明它也有所需求,它想要什么呢?”

  烏丸沉默著,他低著頭若有所思。

  “也許……”他突然停下,接著轉(zhuǎn)過身看向鈷藍。

  “信念?”烏丸猶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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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扭頭看向大海。

  大海的濤濤波浪聲環(huán)繞在她耳邊,這聲音是那么的熟悉。每一個生活在班吉斯的孩子都是在浪濤的伴奏下長大的。

  海浪攪動著,卷起白花拍在沙灘上。

  簡站在小山坡上,高草被風吹著在她腰間搖晃,她看向山坡下的海邊。

  兩個女人手拉著手沿著海邊急匆匆地跑著,較大的那個人懷里好像抱著什么東西。海灘的另一側(cè)有一座簡陋破敗的木制小碼頭,一條鐵皮漁船銹跡斑斑,正停在碼頭邊。

  夜晚的海邊凄涼陰冷,草叢里的黑影躁動著,其中一只黑影跳出草叢,那是一只已經(jīng)重度異化的野狗,異化犬站上一塊石頭緊接著仰頭朝天長嚎起來。

  集結(jié)號一般,恐怖的悲嚎接二連三里在草叢各處響起,海邊奔逃的女人左顧右盼,她驚恐地拉著身下的女孩。那女孩估摸著十一二歲,小女孩很勇敢不哭不鬧,手死死拉著母親,身子緊靠著她。

  趴在石頭上的那只異化犬似乎完全沒有注意不遠處站著的簡,它低下頭,有些木訥的腦袋緩緩轉(zhuǎn)向海邊奔跑的兩人。它鼻子里吐出一股白氣,低吼一聲跳下石頭朝那跑去。

  其余的黑影猶如受到召喚,它們幫其左右隨之一同前進。

  簡看著犬群,不由得心頭一顫。

  它們朝她們?nèi)チ?!簡驚恐地想著。

  有沒有人能幫幫忙?

  簡焦急地東張西望,可目之所及一切除了洶涌的海水,就只有搖擺著的高草與一小塊連在一起的潔白沙灘。

  有沒有人能來幫幫忙!

  犬群咆哮著沖刺,月光下黑影一閃而過。碼頭離兩人還有些距離,她們不可能趕上了。簡看著她們心急如焚,她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沖動,抬腿邁步,從山坡上沖下,也朝著女人的位置奔去。

  海邊的兩人跑著,異化犬邊跑邊叫速度極快,兩者的距離不斷縮短,女人回過頭看著那些怪物,她突然放緩腳步停下。

  身旁的女孩牽著她的手,女人俯下身,把頭緊緊貼在女孩肩上,她開口和她說了些什么,接著解下襁褓,把懷中之物遞給女孩,女孩接過,她看著眼前的母親。女人抬手抹去眼淚,朝她笑了笑,接著扭頭轉(zhuǎn)身,毅然決然朝著身后那些野獸沖去。

  簡在高草叢中辟開道路,她全力跑著,高草摩擦著沙沙響著。女人站在海灘上振臂高呼,她揮著手朝女孩的反方向跑去。

  山坡不長,高草叢的盡頭近在咫尺。野獸的注意力被吸引,它們轉(zhuǎn)移方向朝著女人張牙舞爪地撲去。

  海水涌來,女人的腳踝浸在海浪中,她站在海里,好像身著一襲絲制長裙。簡奔跑著看向她,女人離她有些遠她看不清她的五官。

  草叢地面濕滑,泥巴地泥濘且坑洼不平。簡在沖出草地的最后一刻被絆倒了。

  她的臉砸在泥地里。當她再一次抬頭時,女人已消失不見,獸群包圍在她剛才的位置。浪濤卷攜著鮮紅的泡沫沖上海灘,那一小片海灘透著葡萄酒般的紅暈。

  不……簡看著眼前一幕,她的視線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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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烏丸大喊道。

  一名背著噴氣背包的艾達之子機動步兵徑直沖向他,烏丸揮刀將他砍倒,可就在他攻擊的這一短暫間隙,另一名機動步兵趁機側(cè)身穿過了他的防線,背包藍光一閃,士兵朝著他身后的隧道急速沖去。

  “不!”烏丸扭頭看著遠去的士兵,“該死!”他懊悔地說道。

  鈷藍舉槍開火,一枚彈丸在士兵身旁的石壁上炸開,士兵彎腰加速消失在下一個拐角處。

  “馬里科這里是烏丸,”烏丸抬起手,他把手腕貼在嘴邊,“一個機動步兵正朝你的位置去了!”

  烏丸腕帶閃爍,片刻后里面?zhèn)鞒瞿:磺宓碾娏麟s音。

  烏丸看著腕帶,他臉上流出不安的神色。

  “干擾?!扁捤{走到烏丸身旁,“通信打不通,但我想他們暫時沒事。”

  “沒事?”烏丸看向鈷藍,“怎么會沒事?你也看到那個人了,他那么快,他會抓到他們的?!?p>  “那我們就先他一步?!?p>  “怎么做?”

  鈷藍低頭,她看向地上躺著的艾達步兵,步兵躺在地上捂著頭呻吟著,烏丸剛才那一擊明顯不輕。

  鈷藍盯著他背上和肩上的推進元件。

  “B計劃?!彼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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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在沙灘上狂奔著,海風刮在臉上,紅發(fā)刮起在空中狂飆。

  她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女孩,她跑的從未如此之快。

  女孩腳踩在沙灘上,一步一個腳印。碼頭立在前方,廢船停在那兒,生銹的船殼順著海浪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海灘那兒的動靜越來越小,幾只嘴上帶血的異化犬抬起頭,它們看向簡身后的女孩,齜牙咧嘴地咆哮著朝她沖去。

  簡回頭。糟糕。她看著,心中想著。

  跑快點!簡朝著女孩身后振臂高呼。跑快點,它們來了!

  女孩的速度好像確實加快了一些,她懷中抱著的小生命不安分地扭動著。也許是女孩抱得實在太緊了,小嬰兒掙扎著張大嘴,嬰孩稚嫩的哭泣聲回蕩在海灘上空。

  這對于正在身后追趕的那些異犬無疑是一劑強心針。異犬歡呼起來,它們嗷嗷叫著,四只腿狠命刨著沙地。

  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局勢正在迅速惡化,唯一能令簡感到寬慰的就是碼頭已經(jīng)很她近了。

  一只最快最壯領先所有異犬的異犬興奮地超過了奔跑中的簡,簡看著從身旁經(jīng)過的它,她很驚訝自己居然沒有感到一點害怕。那強壯的領頭犬似乎對簡完全沒有興趣。它目不斜視,徑直撲向碼頭。

  女孩終于來到了碼頭,她跳上木平臺,被腐朽的有些發(fā)黑的木頭吱呀一聲承住她的重量。女孩小跑著跳上漁船,漁船后端立著一間小房子,房子里有一架老舊的船舶控制臺。女孩想也沒想朝那跑去。

  控制臺黑屏上面還積著灰,不清楚多久沒用過了。女孩單手抱著嬰兒沖進控制室,她著急地在臺上敲敲打打,可控制臺燈滅著,怎么著都亮不起來。女孩回頭,透過小房間的玻璃窗,她看見那些異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快的那只領頭犬很快也抵達了碼頭,它側(cè)過身一個急停僅用兩步就跳上了漁船,幾個摞在一起的鐵籠子被它撞倒散落在甲板上。女孩瞪大雙眼,她忙沖到門邊將鐵門一把合上,接著抬手拉上門閂。

  小房間的門是鐵制的,異化犬全在外面又撞又撓,一時半會進不去。

  但這絕對拖延不了太久,鐵門被沖撞著,一點一點變形,狗爪從門縫間的間隙伸進來。女孩抱著嬰兒縮到墻角,她驚恐地叫起來。

  得快一點再快一點!簡看著前方邁步狂奔,一顆心仿佛都要從嘴里跳出來。

  快一點??!她高喊道。

  鐵門又一次震顫,生銹的門板彎曲,門縫擴大,一張狗嘴滴著惡臭的粘液從其中伸出。

  女孩低下頭,她看著懷中的嬰兒,接著又微微站起身看向窗外那片嫣紅的沙灘。她閉上眼,哭泣著與嬰兒頭碰頭頂在一起。

  “對不起?!彼拗f道。

  漁船上下起伏著,鐵門被一下一下地撞著,異化犬張牙舞爪地撲倒門上,它把嘴盡可能地往里伸著,狗鼻子狠狠地嗅著什么。

  門閂彎曲到了極限,隨著又一次撞擊,那根鐵片彭一聲斷掉。鐵門被撞開,異化犬狂叫著撲進去。

  “瑪拉”高懸著,巨大的紅色月影一半沉在海下,漁船飄在月影中央,紅光灑來,船身與碼頭好像被打上了一層血一般的輪廓。

  簡注意到犬群在離碼頭大約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它們突然前肢撐地,猛地急剎。

  一些跑的慢的異化犬姍姍來遲,這些犬只間沒有任何交流,但就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它們也快速減速,接著停在了碼頭下方。

  簡跳上碼頭,她扶著一根木欄桿,扭頭看向身后。這些異化獸聚在碼頭邊,濕潤的鼻頭上抬在空氣中不停地嗅著什么,它們圍著漁船繞成一個半圓。異獸們又嚎又叫,可就是不再前進半步,它們張牙舞爪地朝著漁船叫著。

  簡喘著氣,她疑惑地看著它們。接著扭頭看向漁船。

  漁船飄在水上。紅光打在船濕潤的甲板,簡跳下,甲板處的鐵板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向著船后部的小房間跑去。

  小房間門開著,里面很安靜聽不到一點聲音,簡沖到門邊,她扶住門框,探出頭朝里看去。

  里面,女孩斷了一只手正站在房間中央,斷手落在地上斷口處帶著醒目的黑色血絲,斷手前,一臺破裂的老舊抑制器碎在那。那只領頭犬蹲坐在一旁,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僵在門口的簡.茜德妮。

  女孩站著,它用它僅剩的那條手抱著懷中熟睡的嬰兒。嬰兒臉上沾血,她閉著眼,小小的嘴唇嘟著。

  紅黑色的血管爬上女孩的臉頰,簡著看著眼前的女孩,她失了神。

  異化生物不會自相殘殺。她意識到。而只要靠的足夠近,嬰兒的氣息就會被蓋住。

  抑制器上有著人為破壞的痕跡。女孩明顯深諳此道。

  領頭犬自始至終都不聲不響地蹲坐在一旁。它抬著頭一動不動,好像見證者一般注視著眼前之人。

  嬰兒正在熟睡,她的小手在空氣中一抓一抓。

  簡看著這一切,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一個念頭在腦中騰起。她看向女孩懷中的嬰孩,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因我而死。

  心臟砰砰跳著,簡立在原處,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一種無法遏制的自責情緒在心中彌漫,她眼前一黑緩緩蹲下。

  她也是因我而死嗎?

  像回應般,一聲低語好像從虛空中傳來,低語貼著她的耳邊說道……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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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鈷藍!”一聲男聲拖著長音由遠及近慘叫著。

  烏丸吊在鈷藍身下,他雙手緊緊拉著她背上的肩帶。鈷藍身體懸空,一架由單兵推進元件改裝的簡易噴氣包噴著火掛在她肩上。

  兩人馬力全開,烏丸以一個好像樹懶抱樹的尷尬姿勢飛在隧道中。

  風吹著烏丸的頭發(fā),狙擊槍被他抱在懷中,他大聲喊道:

  “這玩意,快要散架了?!?p>  “它會撐住的?!?p>  “我們到不了的?!?p>  “我們會到的。”

  “慢下來,慢下來!”

  鈷藍右手油門一擰倒底,接著左手猛地一拉背上的拉環(huán),推進器與她肩膀的連接點斷開,噴氣包怒吼著沖向隧道前方的艾達士兵。

  艾達士兵回過頭,他躲閃不及,尖叫一聲被砸個正著。

  烏丸與鈷藍落下,烏丸反應迅速抱住鈷藍,他調(diào)整身姿用背上的黑甲磨著地。裂成兩半的黑甲依然有防護效果,兩人在地上一陣滑行,接著狠狠撞到了隧道墻上。

  墻從中裂開一條小縫,烏丸靠著墻松開手,他閉著眼,張開嘴吐出一口氣。

  “你故意的,”鈷藍拍拍衣服站起,“是不是?!睘跬枳诘厣峡粗f道。

  鈷藍沒有回答,她徑直走向隧道中央,馬里科正背著依舊昏迷著的簡一臉憂愁地站在那。

  “她怎樣了?”鈷藍開門見山。

  “沒醒,”馬里科搖搖頭,“剛剛有一會突然心跳呼吸加速不過體征依舊穩(wěn)定,但…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

  馬里科吞了口口水重新講道:“他!”他手指向正躺在隧道另一邊的艾達士兵說道,“他們才是重點?!?p>  “聽著,我剛剛才退出他們的戰(zhàn)斗網(wǎng)絡,他們的指揮官現(xiàn)在跟瘋了一樣,那個什么將軍正命令這個地方所有的士兵朝我們這趕,而且速度很快,馬上就能到!”

  鈷藍看著馬里科背上的簡,她面色嚴峻。

  “有多快?”她問道。

  一聲巨響突然在石洞后方傳來,巨響聲音之大以至于其甚至讓隧道都微微震顫起來,一塊巨石摔落而下,烏丸猛地一躍將幾人推開。

  “就這么快。”馬里科驚呼道。

  巨響只持續(xù)了一瞬,鈷藍沉默著把馬里科擋在身后,烏丸走到她身旁同她并肩站著,他抬起手把槍遞給她。

  “風暴降至?!?p>  烏丸說著,他斜過頭看向鈷藍。

  “現(xiàn)在怎么辦?”他問道。

  鈷藍看著隧道,她看著那,嘴緊閉著。

  過了一會她端著槍說道。

  “開戰(zhà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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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躺在冰冷的漁船甲板上,漁船古老的柴油引擎在甲板下嗡嗡響著。引擎的振動順著船殼傳上,簡睜著眼,她盯著船頭尖角處的一處凸起一動不動。

  他們皆因你而死。

  低語在她耳邊響著。簡聽著,她想捂住耳朵,她想宣泄情緒,她不想在聽。

  但是不行。

  因為她心虛,因為她不敢,因為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同這句話。

  簡躺在甲板上,一些污油粘在她的臉上。

  他們皆因你而死……

  簡聽著。她閉上眼。

  他們皆因你而死……

  低語重復著。

  他們皆因你而死……

  “把眼睛睜開?!?p>  簡睜開眼。

  烏丸轉(zhuǎn)過身,他拔出匕首順著慣性將刀鋒插入一名艾達士兵的胸膛,士兵哀嚎一聲倒下,紅色的血沫從盔甲的間隙處涌出,士兵身旁的隊友怒吼著朝烏丸沖來。

  烏丸握緊刀柄,他蹲下躲過其中一位的電磁刀橫掃,紫色的電弧翻涌著燒掉了他頭頂?shù)陌l(fā)梢。烏丸彎著腰猛進一步,匕首橫揮劃開那么士兵的大腿,士兵慘叫一聲捂著腿倒下,烏丸則立刻沖向下一位朝著他撲來的敵人。

  敵人已經(jīng)將他們團團包圍,想要殺出重圍他只能不斷提高效率。

  因你而死。低語貼在簡的耳旁說著。

  不……簡看著眼前的景象。她看著戰(zhàn)斗中的烏丸,她搖搖頭。

  不……

  幾名士兵拿著武器一擁而上,他們放棄技巧,企圖利用人數(shù)與蠻力強行按住烏丸的手腳。烏丸咬緊牙關蹲下,接著怒吼一聲,他抓緊匕首,連攜技“輪轉(zhuǎn)飛刃”呼嘯著使出,一道紫光在他身上炸開,三道旋風般的暗影在他身旁旋轉(zhuǎn)起來。士兵紛紛被震飛,他們向后重重撞在一臺橫停著的運兵車上。

  一臺剛剛趕來的肉搏機甲擺著雙手從隧道另一側(cè)笨拙地跑來,烏丸只是看了一眼,也不防備,徑直轉(zhuǎn)身離去,他甚至沒跑,只是插著兜像個模特一樣走著。

  一道閃電從遠處疾馳而來,閃電正中機甲前端。沖擊波揚起,碎石飛濺,機甲雙腿騰空向后倒去,緊接著炸裂開,涌出的煙塵如龍卷般繚繞起來。

  一片灰霧中。烏丸拿著疾雷雙刃從石霧中緩緩走出。

  他們會因你而死的…

  烏丸打開運兵車車門,他跳上位置,一腳油門,可運兵車儀表盤黑著,車輪一動不動。

  烏丸探出身,他朝著不遠處的鈷藍等人揮著手,嘴里大喊著什么。

  因你而死…

  鈷藍沖到車下,她爬上駕駛位,俯身拆下方向盤下的一塊夾板。夾板下露出花花綠綠的電線,她皺著眉頭把手伸進去。

  馬里科一路小跑到副駕駛,他把簡舉起,交給坐在副駕的烏丸。烏丸搖搖頭,他指了指車后排的運兵位。

  因為我?簡的聲音有些顫抖。

  因為你…低語如是回道。

  烏丸看向運兵車的后視鏡,鏡中,一片亂糟糟的白光在遠處亮起,那是好像一眼望不到頭的艾達車隊。

  我……我……簡看著鈷藍烏丸他們,她一時語塞。

  低語好像在注視著簡。

  烏丸皺著眉頭把刀插回刀鞘,他盯著后視鏡朝鈷藍急急地說了一句。

  我……簡看著眼前幾人,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

  我……

  對不起……

  真的,真的,真的……

  對不起。

  運兵車的車燈猛地亮起,引擎帶動車身一震。鈷藍握住方向盤,她用盡全力踩下油門,引擎狂叫起來,車尾吐出一股黑煙,四個車輪同時轉(zhuǎn)動起來。

  “耶??!”烏丸撕心裂肺地歡呼起來,他用力地拍了下腿,緊接著舉起雙手叫起來。隧道后方一道金光閃過,一顆鎢彈被磁力軌道加速到了難以置信的高速,彈頭脫膛而出,正中車尾。運兵車原地打轉(zhuǎn)一圈,烏丸和鈷藍被安全帶牢牢綁死在座位上。車輪在地上摩擦著,發(fā)出刺耳的噪響,車頭狠狠撞在了隧道石壁上停下,安全氣囊彈出。

  儀表盤滴滴叫著,五顏六色的小燈在其上快速閃爍著。烏丸抬起頭,他掙扎著推了推鈷藍,鈷藍呻吟一聲扶著方向盤抬起頭來。

  “唔…”劇烈的撞擊使得她的腦中一片混沌,鈷藍睜開眼,前擋風玻璃裂了一條縫,模模糊糊中,她隱約看見遠方一個黑色的人影好像正朝她快速沖來。

  幻覺?鈷藍瞇著眼睛,她看著那不顧一切朝她跑來的身影想著。

  不是幻覺。

  將軍哈德烏格里特身著全套堡壘動力甲正殺氣騰騰朝著她沖來,一道被高溫燒傷的疤痕在將軍臉上格外顯眼。

  鈷藍看著前方微微張開嘴。

  她從喉嚨中發(fā)出一聲怒吼,接著撞開車門端槍跳下車。

  反器材狙擊槍槍管赤紅起來,鈷藍猛地一拉槍栓,也不管打不打得準,她朝著前方一下一下扣著扳機。

  將軍舉起手,一塊藍色的屏障憑空打開,鈷藍攻擊擊中的位置一小片六邊形小方塊隨之浮現(xiàn)。閃電打在屏障上,攻擊傷不到屏障后之人半根毫毛。

  得加大功率。

  鈷藍咬緊牙關,她扭動旋鈕,發(fā)射器功率調(diào)到最大,槍管再次加熱,本赤紅的散熱片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耀眼的亮白色。

  滴滴警報聲響起,熱量已經(jīng)越過槍管的扇熱片,握把以及扳機都已經(jīng)變得如火般燙手。槍身微微顫著,發(fā)射器正承載著遠超安全標準值的龐大壓力。

  鈷藍把手指放在扳機上,她瞄準前方,接著扣動扳機。

  一道前所未有的金光從槍管處沖出,光是那么的耀眼,好像龍一樣向著前方飛去。巨大的后坐力震的鈷藍站立不穩(wěn)向后倒去。將軍瞪大眼猛地停下,他一條腿后弓著,低下頭用雙手頂住屏障,金光夾卷著氣浪咆哮著打在屏障上,六邊形一塊一塊向后被快速剝離。

  槍冒著煙摔在地上,發(fā)射器過熱,槍栓自動回彈。過熱保護已經(jīng)開啟,短時間內(nèi)再次開火恐有炸膛的危險。

  鈷藍倒在地上,她支起身子看向前方,烏丸沖到鈷藍身旁,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扶起。

  遠處硝煙彌漫,兩人屏住呼吸一同朝那看去。

  煙霧籠罩著那,土灰翻騰著。兩人睜大眼睛,但也只能看見濃重的厚霧。

  石洞中好像突然安靜下來。

  無數(shù)道刺眼的大燈從煙中猛地亮起,白光穿過霧氣,一個極其魁梧的人影輪廓在其中如雄鷹般顯現(xiàn)。

  將軍哈德烏格里特從其中緩緩走出。在他身后的,是數(shù)臺搭載著重火力平臺的豪豬戰(zhàn)車與蝎式履帶坦克,一整支裝備V形裝甲的機甲中隊踏著厚重的腳步聲跟隨在車旁。

  鈷藍搭著烏丸的肩膀,她看著前方,踉蹌地站著。

  升級過的先進型電擊肉搏機甲一字排開,它們舉起手肘處掛載的自動機槍對準兩人。

  簡看著眼前一幕,她絕望地看著。

  想怎么做?低語突然發(fā)問。

  什么?

  “想怎么做?”將軍哈德烏格里特向鈷藍前進一步,他朝她伸出手,“投降,還是死亡?”

  白光刺眼地在前方照著,鈷藍口袋中的一塊赤石抖動著發(fā)著光,鈷藍頂著還剩一半鏡片的目鏡看著將軍,她沉默著俯下身撿起地上的狙擊步槍。

  鈷藍咬緊牙關露出牙齒,接著抬手猛地一拉槍栓。

  將軍看著她,他不再言語,但臉上卻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那并不是充滿著敬佩的高貴微笑;

  那是含著鄙夷與不屑的低賤嘲笑。

  運兵車后門閉著,鈷藍和烏丸擋在車前。考慮到簡可能還在車里,將軍并不打算直接使用重武器。

  他一只手向上舉起,身后站著一眾鷹犬們紛紛垂下槍口。

  想怎么做?低語又一次發(fā)問。

  將軍獨自一人抬腿邁步朝兩人走來。他甚至沒有武器,又或者說他穿著的堡壘戰(zhàn)甲就是他的武器。

  烏丸拔出匕首朝將軍沖去。他正面一記揮砍,將軍不躲不閃揮揮手拍開,烏丸接著又繞到側(cè)面抬手朝將軍的脖頸處刺去。但將軍只是如閃電般轉(zhuǎn)身,他一拳打在烏丸頭上,烏丸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重重摔下,匕首旋轉(zhuǎn)著插在遠處。

  我能怎么做?簡焦急地發(fā)問道。

  告訴我!

  告訴我!

  拜托!

  烏丸抬起頭,他甩了甩頭眨著眼,手撐著地慢慢爬起。鈷藍舉槍猛射,但將軍左躲右閃她怎么也瞄不準要害。烏丸看著將軍的后背,他集中起所剩不多的精神與力量,放輕腳步,加速沖鋒。

  你想怎么做?低語并沒有回答簡的問題,它只是重復著這句已經(jīng)重復數(shù)遍的低語。不厭其煩。

  我想幫他們,我想他們走,我想他們活下來!簡撕心裂肺地喊著。

  幫幫我!

  烏丸在空中一閃,他趴上將軍的肩膀,抬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拼命控制住他的頭,鈷藍舉起槍,槍口對準將軍腦門。

  將軍怒吼一聲,堡壘戰(zhàn)甲白光一閃,烏丸像一塊破布一樣被震到地面。將軍接著往前猛進一步,他躲開鈷藍射出的子彈,抬手朝她小腹狠揍一拳,鈷藍迅速反應舉槍格擋,這勢大力沉的一擊打在了槍身上,鈷藍踉蹌著后退,她穩(wěn)住身子強撐著沒有倒下。

  狙擊步槍彎曲報廢,發(fā)紅的槍管慢慢暗淡。

  鈷藍怒目圓睜盯著將軍,她丟下武器,從腰間拔出一柄長長的螺絲刀,接著咆哮著沖向烏格里特。

  “鈷藍別!”烏丸趴在地上,他朝鈷藍伸出手。

  將軍完全沒有防御,螺絲刀在觸及鎧甲的那一瞬間,刀頭就被一股莫名的斥力掰彎了。將軍抬手抓住鈷藍腦袋,鎧甲巨大的手掌幾乎把鈷藍的整個頭都罩住了。鈷藍揮著手在鎧甲上又拍又打,將軍拖著她一步一步走向運兵車后門。

  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做!簡帶著哭腔哀求道。

  將軍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車門,他用力一扯,運兵車后門連門帶框一同掉下,將軍定睛一瞧,車箱內(nèi)空無一人,與駕駛位連接的觀察窗被人為取下。哈德烏格里特揚了揚眉毛。

  “我清楚你肯定沒跑多遠。”將軍將盔甲的揚聲器開啟,刺耳的電流音回蕩在隧道間,他抬起手將鈷藍舉起。

  “我也清楚你絕對看得到她?!扁捤{的藍白長發(fā)從將軍手指的間隙間探出。動力手套慢慢合攏,鈷藍掙扎著慘叫出聲。

  “把她交出來,”將軍喊著,他扭頭看向烏丸,“否則我這里還有一個?!?p>  “鈷藍!”烏丸撐著地想要站起,幾個重甲艾達士兵朝他走來,他們抓住他的手把他架起。

  “拜托,”將軍吼道,“別把事情弄得這么難看!”

  簡嚇呆了,她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幕。

  想怎么做?低語開口。

  她回過神,思索片刻,接著猛地抬起頭。

  把我交出去…對!把我交出去!

  簡扭頭四望,好像企圖在這一片黑暗中找到那奇怪的低語。

  讓我醒來吧,讓我出去吧!

  “不!”

  馬里科突然出現(xiàn),他孤身一人站在隧道前方,“把她放下來!”

  “唔…”將軍看向馬里科,他嘴角咧開一抹笑,“馬里科.雷蒙德,真是幸會?!?p>  “那個小孩在哪?”

  “你要是殺了她你永遠也找不到?!?p>  “真要做到這一步嗎。”將軍嘆了口氣,他的手指合攏,鈷藍的雙腿在空中亂踢著。

  別!

  把我交出去!把他們放走!

  讓我做什么都行,別再有人死了!

  簡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用力拍打著前方好似有一層薄膜擋著的畫面。她好像身臨其境,可就是無能為力。

  不!不!

  不!

  鈷藍的雙腿漸漸垂下,烏丸掙開身旁的士兵,準備絕死一搏。簡拼了命喊著,她攥起拳頭,一下一下捶打著前方的畫面,好像想要砸破那一層無法逾越的薄膜,回到現(xiàn)實。

  但是沒有用,她唯一能得到的只有指骨處的銳疼。

  一下,兩下。烏丸扭頭朝著匕首的位置沖去。

  畫面閃爍著,好像信號不好的老式電視機一般閃著噪點。烏丸的動作突然慢下來,好像時間被突然放緩了一樣。

  簡看著其中,她嘶吼著再一次舉起雙手,接著傾盡全力重重砸下。

  簡的拳頭落在薄膜上,她支撐不住脫力倒下,半邊身子癱倒在薄膜上。

  別,別......她抽泣著。

  薄膜下的畫面彭一聲停住,畫面卡住,薄膜在簡身下亮著光,她的周遭一片黑暗。

  畫面好像故障了,它閃了閃,接著猛地黑屏。黑暗一下吞沒了簡,寂靜環(huán)繞著,這片空間內(nèi)只剩下了簡時斷時續(xù)的哭泣聲。

  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開裂聲在她身下響起,開裂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直到突然有那么一刻,它停了。

  緊接著薄膜從中崩裂。它在簡的身下整塊碎開。

  簡失去重心,她好像從高空墜落。

  風在她臉上刮著,簡睜大雙眼,紅發(fā)在空中卷起飄蕩。她向下落著,好似一顆無光的流星。

  周遭好安靜啊,感覺連風聲都聽不見了。

  簡下落,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想怎么做?

  她突然睜開眼。

  夕陽在班吉斯海邊徐徐落下,金色的光打在海面上,波濤卷著,波光粼粼。

  光打在簡.茜德妮的木課桌上,簡正趴在她那靠窗的位置。

  海鷗聲伴隨著海濤聲一陣一陣從窗外傳來。簡抬起頭,這里是班吉斯港口學院。

  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同學有說有笑地從她身旁走過,簡看著眼前一切,她微微張開嘴。

  “嘿!”一聲呼喊從她身后傳來,這聲音是那么親切,那么熟悉,好像命中注定一般,簡猛地回過頭。

  蘭斯穿著學校的制服,他笑嘻嘻地朝著簡走來。

  “怎么?”他站在簡身旁,用手撐住桌子,簡抬起頭看著他,眼前之人從未如此真實過,“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我看你睡了整節(jié)……”

  “媽呀,”蘭斯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你怎么哭了簡?簡你還好嗎?”

  “什么?”

  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失態(tài),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沒有啜泣,她就這么直挺挺地坐著,任由眼淚無聲滑落。

  “簡你還好嗎?”蘭斯抬手在簡眼前用力打著響指,幾名同學被異狀吸引,他們?nèi)齼蓛傻乇晃^來,焦急的人群很快就把這里圍了個水泄不通。

  “怎么了怎么了,蘭斯你把茜德妮弄哭了?。俊?p>  “我沒有,她突然就……”

  “簡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快去叫醫(yī)務室!簡你還好嗎?說說話啊?!?p>  簡流著淚。她看著眼前團團圍著的,關切,友愛,美好的臉,她哭的不能自己。

  她多么希望可以永遠留在這一刻。

  一聲低語在她耳邊響起。

  想做什么?

  簡猛地回過神。海鷗悠揚的鳴啼在她身后嘹亮地響起,眼前的一切都慢慢靜止下來,光打在她身旁的木桌上,眼前的一切都停了下來,就連流光好像都靜止著懸在空中。簡看著前方,她看著前方,接著緩緩轉(zhuǎn)身,扭頭朝身后看去。

  一塊巨大的黑斑好像鏡子般貼在她身后的墻上,這黑斑是那么的黑,以至于和這外面的光明是那么的不符。

  黑斑懸著,一副畫面在其中隱約浮現(xiàn),簡朝里看去。鈷藍被將軍捏在手心,烏丸舉著匕首朝將軍的后背再一次沖去。

  這副畫面很小,就好像隔了非常非常遠一樣。簡看著那,忍不住害怕地發(fā)抖起來。

  想做什么?

  低語響起,簡意識到現(xiàn)在正是她做出選擇的時刻了。

  蘭斯站在她面前,他焦急地朝她伸出手,他的動作已經(jīng)被凝固,但是依舊有一根小指伸出,簡看著那根小指,她顫抖著嘴唇緩緩抬起手。

  不行。

  她又把手放下。

  我必須得回去,必須……

  他們……我們……我……我不能……我不能這么做。

  我必須回去……

  簡低下頭,她把頭埋在桌子里,一聲一聲哭出來。

  我必須回去……

  想做什么?低語響起。

  我必須回去……簡說道,我必須……

  想做什么?低語依舊重復著,它這次語氣加重。想做兩字被它以較重的語調(diào)說出。

  想做?簡愣神,我……我想做的?

  低語沒有回答,它靜靜地等著。那態(tài)度就好像一位撐船的漁夫,只是單純地耐心等待著思考中的旅人說出心中向往的目的地。

  我……我想做的?

  我……

  我……

  我……

  我……

  我……

  我……想要開心地活著。

  簡抬起頭,她看著眼前的蘭斯,少年在夕陽下格外燦爛,蘭斯沒有說錯,他穿上這身制服真是好看極了。

  我想要開心地活著。

  簡重復道。

  低語輕輕波動起來,水波蕩漾,眼前的人好像微微動起來。

  但不是這里,不是這里。

  簡看著蘭斯,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語的波動隨之停下。

  這里就像個夢,像我心中的夢,我無數(shù)次想象過這個畫面。

  我真的很想留在這個夢里,真的,真的很想很想。

  但是不行,少女重復著,但是不行。

  那么多人死了,因為我。因為保護我。

  我很難受我很傷心我……我真的很……

  我很愧疚。

  我很愧疚我沒辦法保護自己,我很愧疚我不夠優(yōu)秀,配不上他們這么保護我,我很愧疚他們也許對我抱以期望,但我卻無法回應。

  那么多人希望我好好活下來,希望我真真正正地活下來,那么多人希望我成長起來,真真正正地成長起來,那么多人為我做了那么多,為我付出了那么多,好希望我……希望我……

  希望我……能夠有朝一日能不被他人保護,反而保護他人。

  我不能留在這,不能永遠活在夢里,不能……

  我不能辜負了他們的信念。

  我不能……

  我不想。

  簡站起身,她轉(zhuǎn)身看向黑斑。

  她深吸了口氣。

  “讓我回去吧?!彼f道,“我想回去?!?p>  我想保護他們。

  周遭的景色突然震顫起來,簡的四肢突然僵硬,藍光從虛空中出現(xiàn),它們躍動著環(huán)繞在她身旁。整片時空都沸騰起來,圍繞在她身旁的那些人影快速虛化,教室連同外面的景色一起崩潰瓦解,窗外的夕陽好像畫布一般地被揭下。簡屹立在原地,她勇敢地直視著正不斷坍塌著的前方。

  她腳下的土地碎裂落下,那些石塊消失在下方的無盡黑暗中,簡站在一處無形的屏障上,纏繞在她身上的藍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直到幾乎將她完全覆蓋。

  簡可以感覺到那些藍光正在滲入她的身體。血管閃著藍光爬上她的臉,這感覺就好像異化,一種真正的,來自遠古文明無上偉力的人為異化。

  前方的人影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只剩下蘭斯依然立在那。蘭斯的手依然向她伸著,簡吃力地邁開腿,她向蘭斯一步一步走去。她每走一步,藍色的燦爛電光就會在她腳下炸開,她每一走一步,時空就會如心跳般震顫一下。

  她走到蘭斯面前,直到兩人面對面胸對胸緊緊貼在一起。

  她把頭放在蘭斯肩頭,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么做過了。

  簡貼著蘭斯,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與呼吸,她感受著兩人相貼時的體溫,她喘著氣,接著閉上眼。

  就好像蘭斯墜落前說過的最后一句話一般,簡抬起手抱住他的腰,她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對不起?!?p>  白光亮起,猶如太陽升起般,周遭的一切都被湮沒在燦爛而又光明的寂靜白色中。

  簡感到身前的實體正在一點點消散,好像將盡的燭火般一點點消散。一聲低語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對你而言,低語開口了,我希望你前進。

  到哪?簡問道。

  前方。

  簡仿佛從一片混沌中醒來,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卡在一條石縫中,石縫狹窄天然,即便是小孩子也難擠進。

  “我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馬里科的聲音從石縫外傳來,簡起身朝那走去,一些藍光環(huán)繞在她身旁,藍光所過之處石壁皆如黃油般融化,“資源、貿(mào)易、商業(yè)合同,甚至該死的軍火,你為什么就緊盯著她不放?!?p>  “你們這些鼠輩怎么會明白呢?!睂④娍粗R里科搖搖頭,他突然笑起來,“但也無所謂了。”

  馬里科順著將軍的視線,他有些疑惑地轉(zhuǎn)過身。

  簡.茜德妮走出石縫,她站在隧道中央,頭發(fā)散開,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兩人。

  “簡!”馬里科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快跑!”

  將軍松開舉著的手,鈷藍自由落體摔在地上,他微笑看著簡,抬腿朝她走去。

  簡站在原地,她的衣擺微微飄蕩著,好像清風吹拂一般,將軍走了幾步接著又猶豫著停下,他皺起眉頭,似乎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盔甲間突然泛起紅光,一陣急促的機械警報聲響起,將軍一愣,他側(cè)身站定,面色越發(fā)嚴峻。

  “不可能吧……”他呢喃道。

  簡站在隧道前方,她睜開眼緩緩抬起頭,藍光環(huán)繞著她,洶涌的原能藍光圍成一圈猶如驚濤駭浪般在她周身翻騰起伏。

  簡看向?qū)④姡孟窨焖俚刈隽藗€深呼吸,接著抬腿邁步,身形好像虛影般一閃出現(xiàn)在將軍面前。

  將軍來不及反應,鎧甲也來不及,簡抬起手,纖弱的手指輕輕放在他的胸口,堡壘胸甲的外殼迅速軟化燒焦。哈德烏格里特大驚,他以極快的速度朝她揮出一拳,拳在快擊中她那看似弱不禁風的腦袋時迅速回彈,好像被一層極有彈性的薄膜所阻擋了一般,將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簡輕輕豎起一根食指,食指放在他的胸甲上敲了敲,烏格里特雙足騰空被猛地擊飛,他在空中翻滾著向后跌去,笨重的堡壘戰(zhàn)甲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最終撞停在石壁上。幾名士兵舉著槍湊上來想要攙扶,將軍不耐煩地擺擺手,他又驚又怕地看向簡。

  “集火!”他怒吼道。

  馬里科看不清究竟有多少門不同口徑的大炮在他前方開火。他只覺的眼前一閃,好像一千顆太陽同時亮起,伴隨著隆隆巨響,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已和烏丸鈷藍等人在安全的石壁旁坐著了。

  簡還在奮戰(zhàn),與其說是奮戰(zhàn),倒更像是單方面的屠殺。

  重型坦克怒吼著射出彈丸,自動機槍火力全開,鋪天蓋地的鐵雨呼嘯著朝簡飛去,但無論是怎樣的攻擊只要接近她就立刻會化為無害的清水或者靜電,消散在空氣中。

  馬里科緩緩站起看向前方,他不可置信地張著大嘴。

  簡抬腿前進,藍光像蝴蝶般在她身旁飛舞,細小的水滴飛濺著打在她身上,幾顆反坦克火箭騰空而起,火箭呼嘯著落地,爆炸金光閃起,馬里科不得不抬手遮擋,煙塵散去,他定睛一瞧,其中卻已沒有簡的蹤跡。

  “?。 卑_之子的陣地中突然爆出一聲尖叫,馬里科轉(zhuǎn)頭看去,一陣藍光在他們的車隊中炸起,緊隨其后的就是一連串的裝甲撕裂聲與人群哀嚎聲,數(shù)噸重的步戰(zhàn)車像玩具一樣被掀翻,機槍的哀嚎從未如此無力過,V型裝甲像排球一樣被拋起接著又落下。一輛蝎式坦克的車長孤注一擲,他油門踩死,怒吼著朝簡撞去,履帶碾碎土石,三千匹馬力的超級發(fā)動機勢不可擋,但簡只是抬手打了個響指,戰(zhàn)車便立刻停下。

  一拳淡藍色的球形結(jié)界憑空展開,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跡,只是其上的裝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生銹。不過彈指飛灰間,它卻已猶過百年。

  “幻時?!睘跬栲溃恼痼@之情溢于言表。

  將軍貼著墻緩緩站起,簡剛才的一擊幾乎要了他的老命。他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小腹,咬緊牙關看著不遠處的簡。

  “長,長官……”無線電夾雜著電流聲從將軍的耳機中傳來。

  “婧琪?”將軍皺起眉頭。

  “將軍,我剛才找到了一些極其久遠的數(shù)據(jù)檔案,我想您應該……”

  “不是現(xiàn)在!”將軍怒吼著打斷她。

  “不,長官,”出乎意料的,婧琪的態(tài)度極其堅決,“這場戰(zhàn)斗您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反敗為勝機會,無論是求饒還是逃跑局勢都已無法挽回,結(jié)合實際情況,聽我匯報這份檔案應該是您的最優(yōu)選擇?!?p>  “什么?!”

  “檔案十分短,翻譯后的內(nèi)容應該是……”婧琪自顧自地開口道。

  “生命若只拘泥于形式......“

  “未免太過淺薄?!?p>  “我絕不會??!”將軍抬手猛地扯下耳機,他把耳機摔在地上接著猛地一腳踩上,一片火海中,簡扭過頭緩緩朝他看去。將軍握緊拳頭,他怒吼著朝她沖去。

  這場離譜的戰(zhàn)斗沒有持續(xù)很久,燦爛的藍光中,艾達之子的部隊四分五裂,一些殘余的潰兵再也無法形成戰(zhàn)斗力,他們嚇破了膽,逃也似地退回了基地。

  藍光充盈,簡并沒有趕盡殺絕,她只是靜靜地站在燃著熊熊大火的殘骸上看著敵人潰逃,那感覺就好像一條夜色中盤踞在城堡尖塔上的火龍。烏丸站在遠處石壁旁,他遠遠地望著簡。

  好像是察覺到了烏丸的目光般,簡在火中緩緩轉(zhuǎn)身,她看向眾人,眼中泛著電光跳下殘骸朝他們走來。

  烏丸被嚇了一跳,他搖晃著起身擋在馬里科身前。

  簡殺氣騰騰地前進,她的臉上還粘著紅一塊黑一塊說不清是血漿還是機油的污漬,她的每次前進都在腳下炸開如花般的閃電。

  烏丸緊張地看著面前步步緊逼的簡,他用戒備的音調(diào)安撫道:“嘿,嘿,你還記的我吧?我?guī)湍銕н^飯的?!?p>  簡停下她看著他,接著輕輕歪了歪頭,烏丸盯著簡的一舉一動,心中越發(fā)緊張。

  “不。”馬里科突然開口。

  他走上前,把手搭在烏丸肩上,他雙目直視著簡,烏丸被他輕輕推到一旁。

  “她是那個最不可能傷害我們的人?!瘪R里科微笑著看著簡說道。

  烏丸看了看馬里科又看了看簡,他猶豫了會,接著輕輕嘆了口氣,垂下手,不在戒備。

  簡原地立著,圍繞在她身旁的藍光如黎明前的星光般慢慢逝去,少女突然笑了一聲,接著雙眼向上一翻,整個人猶如被抽了骨髓一般癱倒倒下。

  馬里科和烏丸同時一驚,他們一起朝著簡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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