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物名為肥皂
這一桶渾濁之水有兩種成分，固體沉積還要再花一些心思去除。
朱明需要的是這白色渾濁之水。
他拿來一大張麻布，“紫鵑，你拿著麻木，我把這水過濾一下。”
‘過濾，這又是什么怪詞？’
紫鵑雖然不懂“過濾”，但還是咬咬牙依照朱明吩咐得做了。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好像那渾濁之水是劇毒猛獸……
朱明也不解釋，這化學(xué)之法本來就是人類發(fā)明的“洪水猛獸”。
哪怕是前世，科技足夠發(fā)達(dá)，偶爾也有某某實驗室發(fā)生事故的新聞。
紫鵑有敬畏之心，總比無知者無畏好得多。
他還指望以后把生產(chǎn)管理交給紫鵑呢！
不多時，過濾完成。
朱明有條不紊，架起鐵鍋，倒入溶液，開始生火。
待溶液燒開之后，朱明又加入少許油脂。
這一步最需要耐心。
燒堿和油脂在朱明的不斷攪拌下，慢慢發(fā)生著化學(xué)反應(yīng)。
油脂漸漸消失，溶液表面漂浮著厚厚一層粘稠的液體。
到這里，朱明想要得到肥皂算是差不多完成了，只等最后一步——加熱堿析，去除雜質(zhì)！
這一套下來，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時辰了。
……
大院堂屋內(nèi)。
洪東來與徐四平談天說地。
看起來朱明這個主人暫離，并沒有影響到洪東來的情緒。
徐四平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新進(jìn)上位，可不想第一次招待貴客就把事情搞砸了……
然而，徐四平不知道的是，洪東來表面風(fēng)度翩翩，不疾不徐，實則心里已經(jīng)罵開了！
但朱明遲遲不現(xiàn)身，洪東來也不好告辭離開。
不告而別，可就把主家得罪慘了。
洪東來如果知道小王爺是如此邪性的人物，這次說什么也不會來當(dāng)說客。
徐四平見洪東來心不在焉，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中一動，忽然道：“先生游商數(shù)省，生意遍及大明各地，可知泰西之人？”
洪東來原本空談一個多時辰，已是興致寥寥。
聽到徐四平這句話，倒是來了幾分興致。
“福建廣州有不少呢，江南之地不常見，多是在東南沿海?！?p> “大佛朗機(jī)，小佛朗機(jī)，還有紅毛鬼，體臭難聞，粗鄙不馴！”
“逐利之心，遠(yuǎn)勝我大明商賈！”
徐四平贊嘆道：“先生果然博聞強(qiáng)識！”
“這些番夷，遠(yuǎn)渡重洋，甘冒奇險，先生可知獲利幾何？”
徐四平很有談話技巧，眼見洪東來不耐，把話題往商賈之事上引。
果然，洪東來眼前一亮，居然認(rèn)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良久，他目露神往，嘆道：“沒有十倍之利，紅毛鬼們這個生意估計做不得！”
“這海貿(mào)生意，其實由來已久，不是一般人做得的?！?p> “不僅要本錢雄厚，還要手眼通天，海上風(fēng)波險惡，風(fēng)暴、疫病、海盜……”
“十倍之利算是微利了，百倍之利亦不鮮見！”
作為久經(jīng)商海的豪商，洪東來如何不知海貿(mào)的暴利，實在垂涎已久。
此時，大明對外貿(mào)易，主要有三條航線。
其一是對高麗，其二是對倭國，其三對東南亞。
這些淌金流銀的航線，早就被江南士紳，福建士紳以及廣東士紳直接或間接掌控了。
大明朝鼎鼎有名的海盜不少，其實背后都有著士紳集團(tuán)的支持。
別看這些海盜一個個聽起來牛逼哄哄，沒有士紳集團(tuán)的資源支持，很快就會垮臺。
一念及此，洪東來搖搖頭，長嘆一聲。
還是那句話，天下生意，早就被人占盡了。
他洪東來能安安穩(wěn)穩(wěn)做糧食生意，沒有祖宗積德，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老虎打盹，上上下下的關(guān)系都得維護(hù)著。
洪東來看向徐四平，揶揄道：“怎么？小王爺想要干海貿(mào)生意？”
徐四平尷尬一笑，心道‘小王爺何止想做海貿(mào)生意，他還想打到泰西去呢！’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已經(jīng)過去兩個時辰了，仍不見朱明現(xiàn)身。
洪東來面露不虞之色，打算告辭。
徐四平暗暗叫苦。
東拉西扯這么久，小王爺怎么還沒回來？
……
后院廂房內(nèi)。
朱明這會正在完成最后一步工序——堿析。
所謂堿析，其實就是分離肥皂中的雜質(zhì)，將肥皂進(jìn)一步提純。
他小心翼翼倒入適量堿粉，加熱攪拌均勻，又靜置了許久。
到這里，朱明這才完成了土法制造肥皂的全過程！
渾濁溶液上，漂浮著厚厚一層金黃發(fā)亮的凝固體。
這才是真正的肥皂！
朱明用木勺將肥皂打撈起，放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里。
紫鵑好看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鐵盒道：“王爺，這就是你說的肥皂嗎？”
朱明笑嘻嘻的，很有成就感。
“嗯，一會涼透陰干，就成形了。”
“呵呵，等一會你就知道這玩意的好處！”
紫鵑被朱明一句話弄得心如貓抓，有些迫不及待等待肥皂出爐。
約摸半個時辰之后，這一大塊土法制成的肥皂在方方正正的鐵盒子里完全陰干凝固了。
此時，原本黃亮的肥皂已經(jīng)變成了暗黃色，聞起來有股自然的清香。
朱明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比前世常見的肥皂大多了。
四寸長寬，三寸厚，拿在手中很有分量。
見紫鵑可憐巴巴地看著肥皂，朱明莞爾一笑。
他把肥皂遞給紫鵑，“怎么樣，比買的胰子好看吧？”
紫鵑接過肥皂，如獲至寶。
朱明笑道：“到時候拿出來賣，必須切小一點?！?p> 紫鵑看了好半天，也沒看出究竟。
只覺這肥皂好似神仙之物，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來了。
“王爺，這肥皂怎么用??？”
朱明笑道：“別急，待會我在這里招待貴客，給他演示使用?！?p> “你先收拾一下，把這些壇壇罐罐，尤其是這些原料，全都藏好了！”
……
又過了半個時辰。
堂屋內(nèi)，洪東來徹底坐不住了。
他自問硬生生在王府坐等了一個下午，也算是給小王爺面子了。
再叫他這么枯坐下去，那就是故意折辱他了。
洪東來養(yǎng)氣功夫不錯，他壓抑住心中怒火，笑容僵硬。
“徐老弟，興許王爺是有什么事耽誤了，我改日登門拜訪！”
徐四平自覺尷尬，干笑兩聲，也不好強(qiáng)留。
這時，朱明終于現(xiàn)身了。
“洪家主，莫急，我這不是來了嗎？”
洪東來面色不虞，冷冷道：“王爺，天色已晚，我改日再來叨擾！”
說完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朱明心知洪東來必然不悅。
但商人逐利，見錢眼開。
朱明自然有手段叫他馬上眉開眼笑。
他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拉住洪東來。
“洪家主，本王之前說有一樁大生意要送與你，可還記得？”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洪東來的火氣就上來了。
饒是他養(yǎng)氣功夫不錯，也受不了有人三番兩次戲耍他！
他一拂袖，慍怒道：“王爺，我洪東來走南闖北，不是鄉(xiāng)下土豪！”
“任你說出花來，我也不會信你的無知妄言！”
“這個世上賺錢的生意不少，但那都是別人嘴里的肉！”
“我洪東來可不是要錢不要命的蠢貨！”
洪東來是真的氣急了，直接拿話擠兌朱明。
旁聽的徐四平當(dāng)即面色一變，怒目而視。
朱明以眼神示意徐四平，笑道：“洪家主，本王可沒那么多閑工夫忽悠你?！?p> “你且隨我到后院一看，到時便知！”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洪東來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
小王爺畢竟是少年人，或許有什么新奇想法，也未可知。
洪東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
不多時，幾人來到了后院。
朱明特地喊來幾位心腹，都來看一看肥皂。
洪東來目光敏銳，一眼就注意到靜置桌面的方正之物。
方方正正，通體暗黃，非金非玉，幽香奇異。
洪東來眼睛微微瞇起。
猛然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奇異的東西！
順著洪東來的目光，其余幾人也發(fā)現(xiàn)了肥皂。
除了紫鵑、秋月，其余人皆看不出絲毫虛實。
洪東來敏銳地意識到這奇異之物，或許就是朱明口中的“大生意”！
一念及此，他脫口而出道：“王爺，難道此物就是你所說的大生意？”
洪東來目光炯炯，盯著朱明。
朱明也不故弄玄虛，直接攤牌了。
他笑道：“洪家主果然敏銳！”
“此物名為肥皂，既能清潔衣物，也能潔凈身體，效果比胰子好多了！”
說完，紫鵑拿來了一件臟衣衫。
打濕衣服，涂抹肥皂，現(xiàn)場給洪東來演示了一番。
肉眼可見的，這件臟兮兮的麻布衣衫漿洗干凈了。
紫鵑擰干之后，又把衣衫遞給眾人看個清晰。
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張大猛粗著嗓子驚叫道：“王爺，你這施了什么仙術(shù)？”
“這衣服干干凈凈的，聞起來還有股子清香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再看向那塊黃橙橙的肥皂，眼神熱絡(luò)多了！
秋月美目含情，崇拜地看了朱明一眼。
“若是家家有這肥皂，以后洗衣服就方便多了?！?p> “漿洗衣服，又累又費(fèi)衣服！”
古時洗衣服，絕對是個體力活。
婦人要在水邊，反復(fù)拍打，多次洗滌，而且還洗不干凈。
更重要的是，棉麻衣料，這么洗很容易導(dǎo)致衣服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