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王所求者,乃皇漢屹立于世!
少頃,五大洲、四大洋的地圖輪廓躍然紙上,絕無謬誤。
徐霞客擰眉凝神,細(xì)看下來,胸中驚濤泛起。
朱明又在地圖上提筆寫下“中國”二字。
他扭頭問道:“先生以為這副地圖如何?”
徐霞客雙手發(fā)顫,嘴皮子哆哆嗦嗦。
他指著朱明,驚愕道:“你……你……”
良久,徐霞客深吸一口氣,平復(fù)情緒。
又仔細(xì)端詳著這副新鮮出爐的世界地圖。
“王爺,你的意思是,這就是所謂的世界地圖?”
朱明贊道:“聰明!”
“不僅如此,我們就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球體上?!?p> 說完,朱明又提筆寫下“歐羅巴”在哪里。
并在大佛朗機(jī),小佛朗機(jī),荷蘭等國點(diǎn)了幾點(diǎn)。
他指著地圖道:“先生請看,這就是番夷來往大明的航線?!?p> “番夷自本國出海,入大西洋,經(jīng)好望角入印度洋,哦,此地即為天竺,再到馬六甲海峽,到南海。”
“此為歐羅巴向東方的航線?!?p> 朱明又一筆劃過去。
“其向西到可達(dá)這兩塊大陸,歐羅巴等國名為新大陸,自稱地理大發(fā)現(xiàn)?!?p> 徐霞客順著朱明的思路,忽然問道:“這新大陸如此廣闊,遠(yuǎn)勝我大明疆土,如此樂土,難道空無一人?”
朱明道:“先生果然敏銳!”
“這兩塊大陸,亦是富饒膏腴之地,怎會無人居住?”
徐霞客目光陡然凝重起來。
“既然為發(fā)現(xiàn),依老夫看,此輩中人,必要占為己有!”
朱明贊道:“先生大才,果然智高之人!”
“番夷有堅船利炮,每到一地,無論大小幾何,無論是否有主,必先以武力脅迫,貿(mào)易稍后,占為己有!”
朱明又用手一指小佛朗機(jī),“譬如這小佛朗機(jī),人口不足千萬,地域不足我大明一省之地。”
“然其國國王,竟敢與大佛朗機(jī)二分世界?!?p> 朱明當(dāng)然不是瞎話胡說,早在十五世紀(jì),葡萄牙和西班牙就在教皇的斡旋下簽訂了二分世界的協(xié)議。
按照協(xié)議,亞洲、歐洲、非洲即為葡萄牙(小佛朗機(jī))的領(lǐng)地。
而美洲為哥倫布發(fā)現(xiàn),即為西班牙(大佛朗機(jī))的領(lǐng)地。
徐霞客思忖片刻,又問道:“王爺,你的意思是這歐羅巴蕞爾小國,對我大明有蠶食鯨吞之野心?”
朱明不急回答,伸出手指點(diǎn)美洲地圖,反問道:“先生可知這些番夷是如何對待美洲土人?”
徐霞客下意識道:“到底如何?”
朱明面色冷峻,淡淡道:“奴役之,殺戮之!”
“然后據(jù)土地為己有!”
徐霞客聽聞之后,臉色瞬間蒼白。
“我大明地大物博,兵多將廣,斷不至此!”
“老夫也曾聽聞番夷有不臣之心,皆被大明軍民擊退!”
朱明搖頭道:“不然!”
他用手一指。
“此為東番(寶島),此為濠鏡(澳門),如今皆為外夷所占!”
“這些外夷,亦如遼東建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霞客再細(xì)看地圖,只覺遍體發(fā)涼。
大明雖大,卻是老大帝國,日薄西山,猶在群狼環(huán)伺之中。
今日咬一塊肉,明日喝一口血。
可怖!可怖!
這一刻,徐霞客的目光似乎穿越百年,看到曾經(jīng)用腳丈量過的土地陷入外夷番邦之手。
他猛然驚醒。
拾起朱明隨手勾勒的地圖撕得粉碎!
徐霞客指著朱明怒道:“你是何居心,偏要告訴老夫?”
徐霞客頹然坐下,喃喃道:“老夫老了,濟(jì)不得什么事。”
“你這小子,自己知道就算了,偏要教老夫殘年難度,惶恐不安!”
門外侍立的徐四平聞聲趕來。
朱明眼神犀利,斥退他。
他對徐霞客的發(fā)作表示理解。
這種洞徹歷史的痛苦實(shí)乃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百無一用是書生”是對士大夫的詆毀和侮辱。
實(shí)際上,大多數(shù)士人,并非腐儒。
徐霞客雖然沒有功名,但的確算得上讀書人。
他的家國情懷令他倍感痛苦。
朱明看向徐霞客,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先生不過年逾不惑,何必言老?”
徐霞客清峻老眼瞇起,目光銳利。
“王爺,你未及冠,其志不小。”
“今日與老夫說這么多,不怕老夫告發(fā)你?”
朱明莞爾大笑。
“徐先生,你能告我什么呢?”
“恐怕沒有人會信這樣的瘋言瘋語!”
徐霞客一時語塞。
“罷了,你的意思我明白?!?p> “老夫一把年紀(jì),寄情于山水之間,又能濟(jì)得了什么事?”
朱明道:“不瞞先生,你若是個正經(jīng)走仕途的顯達(dá)官員,晚輩斷然是不會說這些的!”
“晚輩猶喜離經(jīng)叛道之輩,可謂來者不拒!”
“先生若是認(rèn)識此輩中人,又生活拮據(jù),不妨推薦到本王府上?!?p> “待遇從優(yōu)!”
徐霞客哭笑不得,笑罵道:“小子,老夫何曾答應(yīng)你留在王府效力了,竟還要在老夫這里拉人頭!”
朱明求賢若渴,也拉得下臉面。
他長揖行禮,恭恭敬敬道:“富貴于我如浮云,本王所求者,乃皇漢屹立于世,百姓安享太平富足!”
“還請先生幫我!”
徐霞客目露驚奇。
以他半生經(jīng)驗,自然看得出眼前這個宗室子弟所言皆發(fā)自內(nèi)心。
更何況,這些日子徐霞客客居王府,冷眼旁觀,也看得出幾分不同尋常之處。
莫說天下百姓安享太平富足,實(shí)在遙遠(yuǎn)。
至少,王府百余口子,已是生活在蜜糖里。
徐霞客思忖良久,嘆道:“且再看吧?!?p> 朱明大喜過望。
在大明混了這么長時間,總算招了一個牛人。
他又是長揖一禮,“先生勿慮,我曉得分寸?!?p> “且再看吧!”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忽生幾分默契。
……
徐四平走在府里,直往后院最深處去。
王府是個八進(jìn)院子的格局,占地極大。
工坊雖是后院,但離最深處的院子還有段距離。
徐四平手中拿著一截麻繩,自顧自走著。
王府下人和工坊工人老遠(yuǎn)看到徐四平,皆遠(yuǎn)遠(yuǎn)躲開了,唯恐避之不及。
實(shí)在躲不開的,只得停下來躬身行禮。
徐四平向來陰沉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
下人們趕緊跑開。
徐四平不以為意。
他知道王府這些人都怕他,把他當(dāng)瘟神似的。
王府很小,除了王爺那里,幾乎沒有什么秘密。
徐四平的差事,大家看在眼里,心中也有數(shù)。
自從徐四平暗中放出消息,原來那群犯事的家丁都被發(fā)配到礦上去了。
王府中人看到他手腳都哆嗦。
這個時代開礦,就是要命的活計。
徐管事好狠的心腸!
再聯(lián)想到秦守仁銷聲匿跡了。
眾人心中的寒意更甚。
看到徐四平,大氣都不敢喘。
徐四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手中的麻繩晃晃悠悠。
不多時,徐四平來到最深處的院子。
“咚咚!”
徐四平輕叩兩下門。
“誰?”
院內(nèi)傳來一聲警惕的問話。
徐四平道:“我!”
院內(nèi)之人聽到徐四平熟悉的聲音響起,這才打開院門。
“管事!”
石大躬身行禮。
徐四平點(diǎn)點(diǎn)頭。
“干得不錯,保持警惕。”
石大微微正色。
徐四平拍拍他的肩膀,“眼看著快要過年了,咱們情報組不方便大庭廣眾聚餐豪飲?!?p> “不過王爺也沒忘了兄弟們,你和石二一人一兩銀子過節(jié)費(fèi)?!?p> “手下外圍兄弟一人五百文。”
石大面露喜色。
不管石五百文還是一兩銀子,情報組過個肥年是妥妥的了。
“多謝管事賞賜!”
徐四平擺手道:“記住,是王爺?shù)馁p賜!”
“對,對,謝王爺賞賜!”
石大趕緊改口道。
“心里記得就行,王爺對兄弟好,你們平日里做事更要認(rèn)真!”
徐四平教訓(xùn)道。
石大忙不迭點(diǎn)頭。
這時,徐四平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手指著院內(nèi)正房,笑瞇瞇道:“那位該上路了?!?p> 說完,隨手把麻繩丟給石大。
“去,送他上路,完事了出來通知我一下?!?p> 徐四平說得輕描淡寫,不帶一絲戾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殺雞呢!
石大只覺一股寒意從心中升起。
饒是穿著府里新發(fā)的棉大衣,也是從頭涼到腳。
徐四平眼帶笑意,卻沒有絲毫溫度。
只定定看向石大。
石大原是護(hù)衛(wèi)隊里的刺頭。
本事不小,幺蛾子也不少。
自從和兄弟石二加入情報組,才知道自己那點(diǎn)玩人的手段,屁都不是!
如今石大被這么笑瞇瞇盯著,他一個激靈,很快回過神。
“是,是!”
“組長,我這就去辦!”
徐四平點(diǎn)點(diǎn)頭,也沒說話。
石大轉(zhuǎn)身去了,手中死死攥著一截麻繩。
徐四平的目光如附骨之疽,石大不自覺加快了角度。
待推開門進(jìn)了正房,他長舒了一口氣。
石二正籠著手,瞇眼休息,
狗皮帽子耷拉著蓋住眼睛。
不過耳朵卻是靈醒的很。
聽見大哥石大粗重的喘氣聲,忽地睜開眼睛。
見大哥這副樣子,臉色白卡卡的,滿腦門汗水。
石二疑惑道:“大哥,咋了?”
“瞧你整的,跟鬼上身似的?!?p> 石大瞥了弟弟一眼,也不答話,拿起桌上的茶壺猛灌了幾口茶水。
石二忽然瞥見大哥手上拿了一段麻繩,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