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朗朗乾坤,豈容宵小作惡?
那儒生一揮衣袖,高傲道:“我輩行正義之事,又與你何干?”
“為虎作倀,宵小之徒,家奴貨色,也敢在吾等面前大放厥詞!”
不待陸小建駁斥,又有秀才沖進(jìn)院內(nèi),朗聲道:
“吾等本不欲多此一舉,然昭昭天日,朗朗乾坤,豈容欺世盜名之輩荼毒百姓!”
“爾等勿要受這些有辱斯文之輩欺騙,自古有儒生之學(xué)堂,未見所謂工商之學(xué)堂!”
那秀才梗著脖子,青筋暴起如肥碩蚯蚓,中氣十足,義正言辭。
又引得在場百姓議論紛紛,不少人更是心生退意。
陸小建猛然喝道:“當(dāng)真是舌燦蓮花,顛倒黑白!”
“管子、墨子此等先賢工商之說,由得爾等辱沒了!”
“夫子有云: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p> “就連至圣先師都稱贊管子之大功大德,爾等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妄議先賢,實乃可惡!”
幾個秀才卻是沒想到這商號小小管事,竟能說出這番擲地有聲之言。
陸小建搬出孔老夫子的名言,狠狠打擊了秀生們的囂張氣焰。
為首瘦削秀才不是旁人,正是那日的莊士行!
眼見幾個辛辛苦苦鼓動來的狐朋狗友氣息一滯,莊士行慨然道:“莫要在這搬弄是非,斷章取義!”
“夫子教人求學(xué)之道,非教彼輩行那商賈賤事,更不是教爾等宵小辦甚學(xué)堂,離經(jīng)叛道!”
莊士行挺身而出,似乎扳回了一城。
其余秀才皆振臂一呼,聲援呼和起來。
“說得好!異端學(xué)說,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實乃離經(jīng)叛道!黑天暗室,秉燭夜讀尚可,豈能公然大行于朗朗乾坤,豈不乾坤倒轉(zhuǎn),天地變色!”
其余吃瓜群眾皆被在場之人你一言我一句吸引了。
雖然聽不懂到底說的什么,但有一種不明覺厲之感。
這年頭普通百姓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能看一場熱鬧,真是一樁美事。
尤其是還是看秀才相公的熱鬧,回去可以吹噓半年了。
不少明白人見王府出身的陸小建年紀(jì)輕輕就能舌戰(zhàn)群雄,也中更是堅定了將自家孩兒送進(jìn)學(xué)堂的決心。
陸小建眼珠一轉(zhuǎn),又反駁道:“夫子有教無類,如何就是離經(jīng)叛道了?”
“難道工匠商賈之業(yè),就能生而知之,不可設(shè)立學(xué)堂傳承下去嗎?”
“爾等既要無事生非,胡攪蠻纏,也不必帶上這些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說,混淆是非,攪亂視聽!”
莊士行等秀才何曾見過這般“牙尖嘴利”之徒,一時之間竟有些下不來臺。
大明以八股取士,八股取士之僵化,就連當(dāng)時的大儒都頗有微詞。
明初大儒宋濂更有言形容當(dāng)時的士人,“與之交談,兩目瞪然視,舌木強(qiáng)不能對?!?p> 這句話生動描述了當(dāng)時八股取士之輩的癡傻之相。
在場這些儒生日夜苦讀,不少都是讀死書之人。
要說口舌伶俐,思維敏捷,未必能比得上此時的陸小建。
莊士行更是心中暗呼失策。
早知投下拜帖,有縣學(xué)教諭出面,自有衙門派人干預(yù)此事。
如今親自下場,與這腌臟小人辯論,當(dāng)真是墮了自己等人的身份。
他臉色漲得通紅,強(qiáng)辯道:“吾輩但行朱子大道,切莫再大放厥詞了!”
這就是妥妥的辯論不過,胡攪蠻纏了。
陸小建似笑非笑,打量著莊士行通紅的臉色。
旋即哈哈大笑。
一眾目不識丁的腳夫雖然似懂非懂,也知眼前這幫青蟲辯不過陸小建。
這些人大多是桀驁不馴、唯恐天下不亂之輩。
當(dāng)即也跟著狂笑不止,譏諷秀才相公。
這笑聲聽在一眾秀才耳中,好似魔音貫耳,刺的人逆血上涌,氣急敗壞。
陸小建見一眾秀才囂張氣焰漸漸熄滅,當(dāng)即得理不饒人道:
“王府自有王府的規(guī)矩,百姓也有百姓的判斷,何須爾等置喙?”
“更別提你們只是無非生非,胡攪蠻纏!”
“趕快走吧,不要耽誤我們做事?!?p> 說完,陸小建又暗戳戳刺了一句:“吾等都是工商賤事,末業(yè)之流,一早忙到晚的苦哈哈。”
“比不得秀才老爺袖手空談,指點江山!”
一眾秀才更被此言氣得一佛升天。
那莊士行直接沖入院內(nèi),狀若瘋魔,怒吼道:“你們這些愚夫愚婦,竟然心甘情愿把自家孩兒送到王府之中?!?p> “這些王公貴族有哪個是良善之輩,當(dāng)心有去無回,不知埋到哪個院子里!”
此言一出,人群當(dāng)即大亂。
無論如何,如今大明的話語權(quán)還是掌握在讀書人的手中。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大亂。
幾個努力勸說百姓的管培學(xué)徒眼見控制不住場面了。
如果說先前這些秀才還只是盛氣凌人,無事生非。
那么,現(xiàn)在就是造謠生事,誹謗王府。
陸小建聽得秀才如此不顧體面地顛倒黑白,詆毀王府。
當(dāng)即也顧不得這些秀才的生員身份。
他怒吼一聲:“把這些妖言惑眾之徒抓起來,別給他們跑了!”
陸小建帶頭沖向還在大放厥詞的莊士行,其余腳夫伙計已是對陸小建有了幾分信服。
商號一眾人員紛紛響應(yīng),把這些秀才圍了起來。
見商號這些泥腿子要動真格了,有秀才唬得臉色發(fā)白。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莊士行也是臉色大變,卻是沒想到,這些人真敢對生員動手。
明朝對于讀書人的優(yōu)待不可謂不重,說一句特權(quán)階級也不為過。
只要中了秀才,就能有幾十畝的田稅優(yōu)免,丁口徭役也不會加諸己身。
見官不跪,還能正大光明見官奏事。
在明朝的政治生態(tài)之中,生員隱隱有監(jiān)督地方官府的權(quán)力。
地方縣學(xué)府學(xué)作為獨立的部門,教諭可以上報地方事務(wù)。
到明朝末年,這些生員聚攏起來,地方官恐怕都要忍讓幾分。
莊士行惱羞成怒,振臂一呼,怒聲道:
“朗朗乾坤,豈容宵小作惡!”
“吾等讀書人身肩天下人望,但有不平之事,必要掃奸除惡!”
“諸位仁人君子,請向我靠攏,我看誰敢動手?”
莊士行義正言辭,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堂皇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