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蕓面上雖然還是微笑,但心底已經(jīng)看穿了裴煜這頭笑面狐貍。
裴煜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他放出了消息,說是寧清蕓治好了寧王妃的時疫,逼迫寧清蕓入宮為蕭焱診治。
到時候,就算治不好,或者落下了什么病根,那也是通通算到寧清蕓頭上,和他裴煜沒有半分關(guān)系。
此外,雖然因為葉家的事情,寧清蕓的確記恨蕭焱,可她萬萬不能直接置蕭焱于死地,因為寧清蕓的身后還有寧王府,她不會讓疼愛自己的寧王和寧王妃死的。
而裴煜去調(diào)查葉家的事情,也顯然比寧清蕓親自動手方便很多。
寧清蕓是寧王府的人,若是讓有心之人知道了調(diào)查葉家的是寧清蕓,那寧王府橫豎還得遭殃。
裴煜則不同,先不說裴景以玉蘇子要挾蕭焱,就算沒有這回事,大楚目前正對大梁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裴煜要是死在蕭焱手里,恐怕大楚立刻會聯(lián)合云國和西域進(jìn)軍大梁。
“二皇子好手段。”寧清蕓淡淡道。
裴煜笑了笑,站起身來:“二小姐是聰明人,這便是答應(yīng)了?!?p> 說罷,裴煜又似笑非笑的看著寧清蕓道:“如今我們已經(jīng)是盟友,希望二小姐下次見到我的時候,不要以前一樣露出厭惡的神情?!?p> 盟友,的確,他們現(xiàn)在是盟友了。
即便寧清蕓幫了他這一次,可葉家的消息還是掌握在裴煜手里,只要他想,寧清蕓就不得不為他做事。
但是,寧清蕓非常不喜歡這種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她雖然臉上神色不變,可心里已經(jīng)下定主意,只要有能力自己去查葉家的事情,就絕不會與裴煜再有牽扯。
“既然二皇子與我是盟友,那有一件事二皇子就不得不告訴我實話?!睂幥迨|目光閃爍,緊緊盯著裴煜的眼睛,不漏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傳說葉家覆滅,是因為通敵叛國?!?p> 裴煜立刻就領(lǐng)會了寧清蕓的意思,她這是仍然對自己非常警惕。裴煜輕輕一笑道:“哦,你問的是這件事。如果二小姐與葉家是舊相識,就該知道我和葉府向來并無任何牽連。只不過呢,葉家后來被查出,房中有很多與我字跡相同的書信,落款也是我的名字,大體內(nèi)容么,是葉家答應(yīng)了送我回大楚。我在京城,向來不是誰家的座上賓,所以呢,葉家才被斷定通敵大楚?!?p> 寧清蕓冷冷道:“如果是偽造,為什么會和你的字跡一模一樣?”
裴煜笑了,笑得漫不經(jīng)心:“我經(jīng)常作詩送給醉霞館的美人們,別人能仿造我的筆跡,當(dāng)然是不奇怪的?!?p> 寧清蕓聲音隱隱含怒:“你明知那書信是偽造,為何不拆穿?”
裴煜的臉上突然變了一種神色,仍然是笑,卻充滿嘲諷?!岸〗?,你不會真的以為這種拙劣的伎倆能瞞過大梁皇帝吧?”
寧清蕓啞然。
的確,這只是一個簡單到令人不齒的招數(shù)。蕭焱早就有除去葉家之心,葉家權(quán)傾朝野,即便再忠心耿耿,但蕭焱早就對葉家充滿疑心。
通敵叛國,只不過是給葉家強(qiáng)行扣上的帽子罷了。真正的原因,還在這之下。
送走了裴煜,寧清蕓思索片刻,便找到了寧王,表示自己想要入宮為蕭焱診治的事情。
寧王一口回絕,因為他心底是不愿意寧清蕓入宮的。倒不是他不想救蕭焱,而是這件事情實在太危險,要是鬧一個不好,寧清蕓可能就回不來了。
“胡鬧,宮中太醫(yī)眾多,何時輪得到你一個閨閣女子去行醫(yī)?”寧王的話早已在寧清蕓意料之中,她慢條斯理道:“此事并非女兒主動請纓,也不是想去皇上面前班門弄斧、求得什么恩典,是女兒不得不去?!?p> 寧王板著臉:“你怎么個不得不去法?”
寧清蕓突然起身,跪在寧王面前?!案赣H,女兒知道您愛護(hù)女兒,但如今外面已經(jīng)傳開,是女兒一人醫(yī)治好了母親,這段時間以來,女兒足不出戶都聽說了這些傳言,那現(xiàn)在急著尋醫(yī)問藥的皇上,能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寧王一愣,原來寧清蕓什么都知道。
先前,蕭焱已經(jīng)聽說了寧清蕓的醫(yī)術(shù),傳寧王入宮,想要讓寧王把寧清蕓送進(jìn)宮行醫(yī)。
太醫(yī)們也聽說此事,于是紛紛開始撂挑子,只不過不敢明著來,只敢在蕭焱和白貴妃面前哭訴自己無能。
實際上,他們是想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寧清蕓,反正出了事被砍掉的,不會是自己的腦袋。
寧王當(dāng)然不樂意,先前已經(jīng)找了很多借口婉拒。
蕭焱也知道,寧王妃的痊愈有梅青的參與,可現(xiàn)在梅青根本不在京城,遠(yuǎn)水解不了近火,當(dāng)然還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寧清蕓身上。
可是,一直拒絕此事,也不是個辦法。
先前蕭焱只是出于尊重,詢問寧王的意思,所以寧王才能推脫。萬一真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一道圣旨下來,寧清蕓便不得不入宮了。
寧王神色復(fù)雜,眸光閃爍不定。寧清蕓知道,這是寧王開始動搖了,于是又道:“父親,女兒此行,是為了寧王府。所以,請您讓我去吧?!?p> 剛進(jìn)來的寧王妃聽到了父女二人的對話,皆是大吃一驚。
寧王妃快步上前拉住寧清蕓的手,寧清蕓發(fā)覺寧王妃在微微顫抖著。
“不行,不行,這件事太危險了,萬一....”寧王妃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寧清蕓微笑著打斷了她:“沒有萬一。母親,我會治好皇上,安安全全的回到寧王府來的?!闭f著,寧清蕓為寧王妃整理了一下衣衫。
寧王妃覺得寧清蕓真的已經(jīng)長大了。和從前那個驟然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已經(jīng)判若兩人,她已經(jīng)能獨當(dāng)一面,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hù)寧王府了。
于是,寧王妃也沒再多言,只是眼中慢慢蓄上了淚水:“那你此去一定多加小心?!?p> 恍惚間,寧清蕓想起了自己還在葉府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的父親葉明是大梁的右丞相,白貴妃的母家只不過是左丞相,依舊屈居于葉家之下。
但即便位極人臣,但葉父和葉母也恩愛非常,對葉千璇這個女兒也寄予厚望。
那時候的家里,充滿了歡聲笑語,自己的父母,就和寧王與寧王妃一般愛著自己,甚至更多。
寧清蕓搖了搖頭,將這些雜念摒去。
寧王很快就上了折子,說寧清蕓自請入宮為蕭焱醫(yī)治。不過第二日,宮里已經(jīng)來了人,讓寧清蕓收拾一下就準(zhǔn)備入宮。
原本官宦人家的女子,若是要入宮,無論出于何種理由,都要學(xué)習(xí)一番宮中禮儀,免得御前失儀。
但事急從權(quán),現(xiàn)在根本沒那么多時間讓寧清蕓去學(xué)習(xí)復(fù)雜的規(guī)矩。
讓寧清蕓意外的,是裴煜送來了一個丫頭給自己。
信中語句說得輕飄飄的,為了方便兩人聯(lián)絡(luò),但寧清蕓知道,裴煜這也是為了派人來監(jiān)視自己。
這個丫頭名叫媚殺,長相妖冶非常,一雙狐貍般惑人的眼睛含著天地秋波,一舉一動看似都輕撫不已,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水蛇腰和艷麗的紅唇讓霜玉看直了眼睛,不由悄悄道:“小姐,這哪是個丫頭,奴婢看著,倒是、倒是和那些女人差不多?!?p> 對于霜玉的話,寧清蕓不置可否,雖然她不懂武功,但她親手扶起了行禮的媚殺,她的脈象沉穩(wěn)強(qiáng)健,連呼吸速度都比正常人慢一些,顯然是個練家子,只不過是以極其美艷和輕浮的外表來掩飾自己的武功罷了!
寧清蕓靜靜看了媚殺一會兒,媚殺像極了她的主子,笑嘻嘻的回望著寧清蕓,甚至突然伸手為寧清蕓扶了扶鬢發(fā):“小姐,您的頭發(fā)有些散下來的呢?!?p> 霜玉一驚,這媚殺好大的膽子,一個奴婢,竟然敢去觸摸小姐,但是寧清蕓卻并未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她淡淡看了媚殺一會兒,問:“大楚的梅花衛(wèi),你是哪一等?”
媚殺方才還笑嘻嘻的臉色突然凝固,她心中驚駭異常。
原本,她對寧清蕓這種只懂女紅的閨閣小姐是相當(dāng)不屑一顧的,甚至心里并不想到寧清蕓身邊來。
但她沒想到,寧清蕓竟然在呼吸之間就判斷出自己是梅花衛(wèi)!
而寧清蕓之所以這么說,也是為了試探一下媚殺。
大楚的梅花衛(wèi)赫赫有名,以精銳中的精銳著稱,向來只聽皇室的命令。
據(jù)說,更久遠(yuǎn)之前的梅花衛(wèi)是一支特殊的軍團(tuán),戰(zhàn)斗力極其的恐怖。
但因為訓(xùn)練太過殘酷,而且對人選也有非常苛刻的要求,所以后來梅花衛(wèi)并不直接投放在戰(zhàn)場之上,而是成了皇室子弟身邊的暗衛(wèi)。
他們成了專司保護(hù)、刺殺、打探情報,極為神秘的同時,也越發(fā)的恐怖了起來。
就寧清蕓所知,梅花衛(wèi)中分三等,哪怕只是下等的梅花衛(wèi),在千軍萬馬之間也可強(qiáng)殺上百人而不死。
雖然驚訝于寧清蕓居然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但媚殺很快收斂了神色,道:“既然二小姐清楚我的身份,就該明白殿下對您寄予厚望,還希望二小姐不要辜負(fù)殿下才是。”
寧清蕓淡淡一笑,裴煜肯派一個梅花衛(wèi)到自己身邊,的確是大手筆。
她說道:“既然你要以我的丫頭這名分入宮,便不能再叫媚殺這種名字。”寧清蕓思索了一下,道:“你便叫墨玉?!?p> 墨玉?這名字和媚殺嫵媚妖冶的外表實在是不相符啊。
媚殺,不,應(yīng)該叫墨玉了,她顯然也有些意外寧清蕓會給自己起這個名字。
但寧清蕓已經(jīng)走出了房中,她的話隨著風(fēng)聲飄了進(jìn)來:“還有,把你的妝卸了,換上和霜玉一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