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路過?!毙昴坏穆曇粼诓贿h(yuǎn)處傳來,我極度敏感這個聲音,身體微微一滯,側(cè)頭看見抱著若水三千的玄戈,站在慕華背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面上白綾微微漾動,我瞧見她完美下巴上的唇線微微橫了一下,冷漠道:“我同公子在前面亭子里小坐了一會兒。在公子送我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見了你們。”這般口氣似透著不滿,像是在她極為歡喜的時候有人給她潑了一身的涼水。我感受到她游離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
我有些不適地動了動身子,慕華問道:“怎么了?”
我也沒遮掩什么,直言道:“我有些不舒服.......”
慕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許是被這烈日曬傷了。”一語落下,未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便把我橫腰抱起,我只是隨便一說,他就這樣,我心里其實激起了一朵浪花,本也沒什么大礙,但這下依在他懷中,我卻真感四肢無力了。
路過玄戈之處時,慕華頓了頓腳步道:“阿璃身體不適,恐是要讓瑩雪送玄戈姑娘你回去了?!毙甑纳裆匝谠诹四前拙c之下,但那冷漠的氣息仿佛比剛才還濃烈了幾分,她來回看了看我和慕華,審思良久道:“不必了,我一人也可以回去的,不用勞煩瑩雪姑娘了。”不再停留片刻,玄戈抱著若水三千,轉(zhuǎn)身離去了,留給眾人一個高傲冷漠的背影。
身后的瑩雪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得以緩和下來,輕拍著胸脯喃喃自語道:“好冷的氣場,幸好......她沒讓我送她......幸好......”
我們剛到安琉閣外面時,撞上了從里面匆匆而來的連景然,他一改平日里的慵懶邪魅,雙眸里隱著一絲難得一見的憂思與正經(jīng),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對慕華道:“出事了?!?p> 慕華臉上沒起一絲波瀾,只是淡淡道:“景然,我知道了。”便又若無其事地抱著我繼續(xù)往前走,我向后飄去目光,看見連景然在原地焦急來回了幾步才跟上慕華。自那一次慕華對我說他的面具只為我一人取下后,平日里只對著我時他臉上的銀箔面具才會化成一團銀霧消失,以他真正面容與我相處,對著別人時,不是戴上銀箔面具就是會施個什么法術(shù),將他周身籠著,讓別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過去的日子里我總是因慕華只為我一人所看而常常激動興奮,可如今看來,我卻覺得他似乎在掩飾他自身的秘密。我從未問過他,他將自己弄的這么神秘,究竟為了什么,還是,真為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兒這樣做?
慕華將我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后,對著一旁總是搭不上手的瑩雪道;“好生照顧阿璃?!爆撗┟祭镅劾锒键c著頭,一副慕華終于能空下時間來讓她照顧我的歡喜模樣了。幾步走過,慕華又對著一口一個甜點的巫桑道:“阿璃身子不舒服,你幫她看看?!被仡^望了我眼后,才與焦急等待的連景然出去了。
巫桑來到我床前,含著塊甜點,把了把脈,眉頭皺了幾番后,又嘆了一下,我心中頓時一緊,虛汗連連,不會沒病裝病真的病了吧?巫桑慢悠悠吞下那塊戀戀不舍的甜點,將我直直望著:“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以身相許,小生不才,阿璃我看你這病沒法治了,是單相思!”口中殘存的糕點沫兒在他說完話后噴了我一臉.......
慕華已有半月之久,未曾來過我安琉閣,這期間雖在眾多皇室酒宴中匆匆見過幾面后便再也沒看見過他了,就連一向愛纏著巫桑的連景然,也不常見。而我卻突然禁足在了安琉閣里,既是月皇下的命令,也是慕華的意思,容兒帶來慕華的口信,全都是讓我好好呆在宮中,哪里也不要去。大概是怕他不在我身邊,到處闖禍,所以把我禁足了,這樣的理由合情合理,但是連那來東月做客還沒來得及走的諸多他國人,似也暫時出不了宮,我就覺得不合情合理了。
黑云壓城,日光沒落,這是最近東月的天空,沒有陽光,沒有藍天白云,只有被一團又一團漆黑的烏云遮的嚴(yán)絲密合的天空,沉甸甸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生機和活力全一股腦兒地被抽走了。
我有氣無力地趴在挨著窗戶的案幾上,撐著耷拉著的腦袋,撅嘴看著窗外久久不冒出來晃蕩一圈的紅鯉魚水池里,池面無波無瀾,一點動靜都沒有。
巫桑搖著頭放下了我空閑的另一只沒有撐頭的手,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喃喃自語:“小生不才,不才......”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時不時地朝我身上瞅上兩眼,沾著剛吃完的糕點沫兒的嘴抿了又抿,松了又松。
“嘿嘿嘿,小桑,你這都看了半天了,到底看出小姐得了什么病啊?”瑩雪端著糕點盤子,先喂了我一塊,然后喂了巫桑一小塊。目光在我和巫桑身上徘徊又彷徨,十分凄苦的模樣。
“給你說了很多次了,三天一大看,每天一小看,小生不才,都沒從阿璃身上查出半點病來?!鄙鯚o奈的聲音含混地從他咀嚼的嘴中逸出來,吃完了一塊糕點又趕緊從瑩雪的盤里拿了一塊。雖嘴里說著老氣橫秋的話,但動作幼稚的不行。
瑩雪退后幾步,避開了巫桑伸來的手,鼓著腮幫子瞪他:“你有沒有醫(yī)德心,小姐這幾日魂不守舍的,望著窗外總是出神,無精打采,看她日漸憔悴,我的心也跟著憔悴,非常不安,倒是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除了吃還是吃,跟頭豬似的,天天把脈也把不出個究竟來,我嚴(yán)重懷疑你吃多了連腦子也跟著成了豬腦子!若慕公子他在就好,小姐至少就......”
“對!”巫桑猛的拍案而起,看著瑩雪的目光閃閃發(fā)亮:“心病就要心藥醫(yī),你總算明了這個道理!”
瑩雪的腦袋頓時打了個結(jié),不知巫桑所言所意,不怕打擊他剛贊她一言地?fù)u搖頭:“什么意思?”
巫桑直了直腰桿,悠然自得地靠近瑩雪,又順理成章地成功拿到了盤中的糕點,大口吞下后,對著愣在原地的瑩雪齜牙咧嘴笑道:“阿璃的病小生如何不知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了,阿璃她呀,得的是相思病,相思病!”
瑩雪汗顏,拉下臉來一把揪著巫桑的耳朵,劈頭大罵:“臭巫桑,壞巫桑,不許你胡說,不許你胡說......”巫桑被揪的面紅耳赤,可性子也倔強,振振有詞回她:“阿璃本來就思慕于慕公子啊,小生早就知道了.......啊,啊......痛!......唔唔唔......”
瑩雪緊張地捂住了巫桑的嘴,偷偷瞄了我?guī)籽?,把他拉到墻角,低聲斥道:“你真是豬啊,這種話也能說出來?小姐和慕公子......是兄妹......怎么能用思慕呢?.....怎么能說小姐思慕于自己的親哥哥?......”
手一時打滑,茶盞滑落在地,啪地碎了。手還遲鈍地保持著握杯的姿勢,我呆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倆?,撗┖臀咨O褡鲥e了事般安靜了下來,垂頭不語。
波濤駭浪的心緒在僵硬的身體里如一條躁動不安的火龍咆哮著,起伏著,相思相思......相思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