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夜的消化,我把自己亂糟糟的心情整理的十分好,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活力,一大早就去廚房小火熬了兩個時辰的蓮子粥,然后盛在碗里,無比滿足地端著它走出了廚房。
瑩雪和巫桑從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甚是納悶地猜測,我哪根筋又不對了。巫桑上前聞了聞,道:“這是什么味道,亂糟糟的?!蔽乙崎_蓮子粥道:“亂糟糟的?正好沒你的份!”
瑩雪拿出錦帕忙在我臉上擦著,“小姐,你自小都沒下過廚房,要做什么讓瑩雪來就好了。”我滿不在乎地回她:“為慕華熬得粥,別人做的當(dāng)然沒有自己做的有意義。”
我從小只會熬蓮子粥,當(dāng)初學(xué)它,只是曾經(jīng)一次爹爹生病臥床不起,昏迷之中一直念著蓮子粥蓮子粥的,我以為爹爹突然想吃它了,于是便讓廚娘教我熬蓮子粥,當(dāng)時我把廚房搞得一塌糊涂后才能勉強(qiáng)熬一碗蓮子粥,將我把它端給爹爹面前時,不知為何爹爹失神了一下,像是沉浸在了他無法忘懷的回憶里。我問爹爹好喝么,爹爹笑笑,說是非常好喝,于是從那以后,隔三差五,我總會下廚給爹爹熬一碗蓮子粥,那時冥月也總會在一旁打下手,給她一份極愛的水晶蝦餃,她就死心塌地地為你干活。日子久了,熬粥的手藝越發(fā)見好,只是如今卻好久沒給爹爹熬蓮子粥了。不過,我相信很快我就又能讓爹爹嘗嘗我的蓮子粥了。
不多久,我已來到景宸殿,慕華的住處外,慕華正在和連景然下棋,他剛落下一白子,便將了連景然的軍。連景然朝我這里看來,邪魅一笑:“呀,我家璃璃來了,還有桑兒,也來了?!?p> 巫桑黑著一張臉,無比委屈地被連景然拉著下棋,連景然打趣道:“跟小慕對弈,總是討不到好處,還是跟桑兒下最好?!笨晌咨5哪抗庖恢辨i在桌上的一盤棗泥糕上,連景然把它端過來,哄哄巫桑:“若桑兒你陪我下完這盤棋,我就把它讓給你,如何?”于是巫桑很沒骨氣地和連景然在一旁激烈廝殺起來。
我朝慕華走去,掩住昨日的慌張不滿道:“聽說昨日你就醒了,本來是要進(jìn)來看看你的,誰知行至一半,想到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沒做,就沒來,怎么,身體好些了沒?我給你熬了碗蓮子粥,你嘗嘗?!蔽覍⑸徸又喽说剿媲埃饺A只是微微挑眼看了我一下,輕喚道:“阿璃,我......”
我笑笑:“別說了,先喝完了再說?!?p> 可粥還沒入口,景宸殿里又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另一個人,是玄戈。她一進(jìn)來,我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味,低頭再看時,原來是玄戈也為慕華熬了一碗粥,看起來十分精致有味,相比之下,我的蓮子粥頓時就粗糙了許多。玄戈咦了一聲,奪過慕華手里的蓮子粥,把它放在一旁,硬塞著她端來的一碗粥。
“喂,你.......那可是我......”我正想尋個說法,為何把我的粥端開了,玄戈就道:“這都熬的什么粥,現(xiàn)在御膳房的廚子的水平都這么低下么,看把這粥熬成什么樣了?”
我愣了愣,瑩雪也愣了,就連隔了好幾步遠(yuǎn)的巫桑和連景然也愣了,唯獨慕華沒愣住,再次端起我熬的那碗蓮子粥:“這不是廚子做的,是阿璃為我做的,我昏迷的時候,都是吃的阿璃熬的蓮子粥,我覺得很好?!?p> 這回輪到玄戈愣住了。她伸手欲要擋下慕華的手僵硬停滯在半空中。當(dāng)慕華準(zhǔn)備喝我的蓮子粥時,我卻一把奪過了它。慕華納悶道:“阿璃,你這是后悔了?”
我搖搖頭:“我的手藝還不夠好,這碗蓮子粥需要改善,等我能把它熬的極好的時候,我再給你嘗嘗?!?p> 慕華對我露出久違的一笑:“沒關(guān)系,我不介意的?!?p> “可是我介意??!我介意不能把最好的給你?!蔽覉?zhí)著地告訴慕華,我會努力把這世間最好的留給他。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纏著瑩雪教我熬蓮子粥,每熬一碗,我便拿去給墨易煊品嘗,他雖冷著臉,但也沒說過不好喝,終于幾日后,我熬出一碗能讓墨易煊展眉一語道:“今日的味道甚對本王的心?!睍r,我歡喜地又盛了一碗給慕華去了。
慕華醒來之后,每日玄戈便會來景宸殿走一遭,今日也是如此。當(dāng)我端來蓮子粥時,正巧看見一改月牙白衣袍著著一身玄色長袍的慕華與玄戈在書房里,在執(zhí)筆畫什么。然后我看見玄戈的那雙眸子里孤絕清冷一路跌碎,軟化在她笑起來的彎彎眉眼中。
我愣在門口,忘了手上蓮子粥的滾燙。
我清楚地看見玄戈旋即露出的明朗笑容,燦爛地連那縛在臉上的白綾也遮不?。骸肮?,這畫上的女子就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么?她怎么看都有點像......”因羞澀太深,玄戈沒把話說完。
“嗯?!蹦饺A點點頭,緊抿的唇線因畫上的人兒變得柔軟起來,“這么久了,她一直都是,未曾變過?!?p> 一向很有警戒心的慕華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立在門口的我,我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的問他:“慕華,你在畫什么呢?”幾步湊近,低頭想探個究竟,慕華已巧然避開我,用一本古卷壓在了上面,淡淡道:“我還沒畫好,等我畫好了就給你看,就像喝你的蓮子粥一樣,你做的極好時,我才能嘗上一口。”
我忸怩地望著面前的慕華,不知何時起我已經(jīng)可以直接穿過他臉上的銀箔面具,看到他本人的臉了,他的臉迎著窗外斜身進(jìn)來的夕陽,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我有些失落的移開了目光,想起要把手里的蓮子粥端給他時,一陣踉蹌,玄戈清冷身影猝不及防地闖入我和慕華之間,撞開了我手里的粥碗。
啪!手中的蓮子粥應(yīng)聲落地,我跌倒在旁,而玄戈卻自然而然倒在了慕華的懷里,我的心像蜻蜓點水,異樣的水波在心湖里緩緩蕩漾開來。
時間和畫面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手心里被碎片扎了一下,我忙把手心往自己懷里貼,不讓人發(fā)現(xiàn),肚子突然“咕?!绷艘宦?,打破了短暫的沉寂以及尷尬場面。這時我才想起自己為了熬這碗摔碎在地的蓮子粥餓了一整天。
玄戈見我倒地,哎呀了一聲,聲調(diào)怪怪地道歉:“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為何,突然就崴了腳撞到你了.......”
慕華的眸光浮沉了一番,他的眉緩緩蹙起來,像聳立的絕峰,他放開玄戈,使圖過來扶我,我卻像沒事兒般快他一步起身,拍拍衣裙道:“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只是肚子餓了而已......”
慕華淡色的薄唇張了張:“你多久沒吃飯了?”
“一整天。”我在慕華面前一向很老實。
剛低低地回答完這句話時,慕華已拉起我的手朝外走,我偏頭問:“去哪?”他回答:“自然是讓你填飽肚子?!?p> “可玄戈巫女她.......”我回頭瞥了一眼還怔愣在原地的玄戈。
慕華未有停下的意思,淡淡道:“玄戈至少不會像你傻到餓肚子。”
終于尋到與慕華單獨處在一起的時間,慕華專注地看著我吃點心,我專注地想著該怎樣把蘇洵父皇的死告訴他。短暫的沉默后,慕華微笑對我道:“阿璃,在我昏迷的日子里,你在我身邊所說的所做的,我都知道.......阿璃.......”
“哈?”慕華突然很輕柔很輕柔的喚了我一聲,我的左手就被他雙手?jǐn)n在掌心里,他的溫暖包裹著我掌心里的傷口,微微的疼痛漸漸消散了,“你說要我好好的,我也希望阿璃你也能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你懂么?”
我半天回不出話來,臉紅到脖子,因?qū)λ纳鷲勰剿杂峙で怂谋疽?,開始迷糊地沉迷在他的關(guān)懷中,訥訥點頭:“我會好好的?!?p> 然后心里開滿了無數(shù)的白梅花。
慕華,我果然是放不開你,那你,是否也這樣想過?
掌心的傷口很快就被慕華施法愈合了,其實他不施法,我的傷也會在很短的時間里自動復(fù)原,這也是最近我發(fā)現(xiàn)的自己又不一樣的地方。
慕華醒來之后,連景然已把蘇洵父皇逝去和蘇昊登基為帝的事告訴了他,慕華的表現(xiàn)很平靜,只是眉眼間多了層對蘇洵慘死的傷感。而今日,借著我們獨處的機(jī)會,我有所遲疑地告訴慕華:“慕華,你知道么,蘇洵父皇是被人謀殺而死的?!?p> 慕華容色淡淡,“我知道應(yīng)該跟大哥有關(guān),還有魅姬?!?p> 我沒想到慕華會聰明的猜到這個地步,“那、那你也知道父皇是被魅姬殺死的吧,而魅姬也非普通的凡人吧?”
慕華在我意料之中的了然:“我早對她起了疑心,沒想到他們會在我受傷時,趁機(jī)下手。”
“不,你若不是很巧的受了傷,你也會被蘇昊他們使計害你的?!蔽谊P(guān)心慕華,所以不會隱瞞慕華,有什么就說什么。
“阿璃......”慕華再次喚道我,微抿的雙唇漸漸松開,“有我在,天塌了,我都會守在你的身邊,只要你能......相信我便好......”
有一瞬間,我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突然躥高了好多好多,緊緊纏繞著每一寸的柔軟,感動著心尖尖上的那一抹不能忘懷的情愫。
“慕華,我也是?!?p> 七夕節(jié)很快就要到了,我雖然不知道慕華心尖尖上的人到底是不是玄戈,但只要他還沒有成婚,我就還有機(jī)會,即使他成婚了,我也要留在他的身邊。為了能夠在七夕節(jié)給慕華一個驚喜,我日夜不停地纏著容兒教我女紅,為慕華繡個精致的荷包。
繡針在一穿一縫之間總是僵硬地不停使喚,我一不小心便會扎到自己,當(dāng)數(shù)不清多少次刺中自己手指時,容兒朝我手指上的傷搖搖頭:“璃兒,我看還是讓我來幫你繡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