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燃起來了

　　眼見著麻美女士擦著頭發(fā)從浴室里走了出來，美波站起身對著衍山囑咐道，“我先去洗澡了，你在這里乖乖等著我洗完哦?！?p>　　衍山收拾著兩人還未吃完的炸雞塊，向著美波比了個OK的手勢。

　　洗完澡的麻美女士本想對著兒子說兩句體己的話，但想到衍山那遲鈍的反應(yīng)神經(jīng)，以及他和美波一起玩游戲時的那股勁頭，便放棄了這樣的想法——有美波陪在身邊，想必要過個五六七八天，他才會難過起來吧。等到了那個時候再去安慰也不遲。

　　她在吹干頭發(fā)后轉(zhuǎn)身就上了二樓，期間反復(fù)對衍山叮囑道，“等你們倆洗完澡以后就去睡覺，不準(zhǔn)再拉著美波陪你打游戲了，知道嗎？”

　　“知道了！”

　　麻美女士蹬蹬蹬上了二樓，腳步聲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除了浴室里時不時傳來的流水聲之外，客廳里便再沒有其他的響動——電視在剛剛已經(jīng)被麻美女士強制關(guān)掉了。

　　王衍山刷了會SNS，但因著平時他會刻意點進(jìn)偶像相關(guān)的話題，這時給他推薦的內(nèi)容，也全與偶像相關(guān)。

　　正向著頂峰沖擊的乃木坂46，占據(jù)了這個話題的50-60%

　　他覺得有些無趣，放下了手機(jī)，整個人癱在了沙發(fā)上。

　　美月這個時候在干什么呢？

　　這個念頭涌入了衍山的腦海，他打開了和美月的聊天記錄，內(nèi)容依舊停留在她要求見面的那個時候。

　　她應(yīng)該不會再給自己發(fā)消息了吧？也許她已經(jīng)把自己刪了？王衍山苦笑一聲，如果Line能像QQ做到雙刪的話，自己也就不用在這里瞎猜了。

　　往上翻著聊天記錄，他回憶著那些聊天記錄對應(yīng)著的事件，和那些事件發(fā)生時美月的反應(yīng)。

　　少女俏皮的話語，害羞的神色，和高興的心情?；蛘呱倥涡缘脑捳Z，惱怒的神色，和悲傷的心情。如場景重現(xiàn)一般出現(xiàn)在了衍山的腦海里。

　　兩年來，由于兩人頻繁的見面，讓本該能翻上幾個小時的聊天記錄大大縮減。衍山一目十行地翻完了這些記錄，界面停留在第一句“我是山下美月，以后請多多關(guān)照啦~”

　　真好啊，就像又愛了一遍。

　　關(guān)掉聊天記錄的查找頁面，王衍山定定地看著文字輸入框。

　　他想給她發(fā)消息、想知道她在干什么、想聽到她的聲音，想給她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想她了。

　　但這在過去可以輕易被滿足、或被超額滿足的愿望，如今卻變得如同鏡花水月般虛無縹緲，似乎近在眼前、但卻遙不可及。衍山只覺得內(nèi)心隱隱作痛，這種痛苦，似乎比任何肉體上的痛苦都更加刻骨銘心。

　　刪了就行了吧？看不見就不會想了，王衍山按下了刪除鍵。

　　“將聯(lián)系人‘大頭火烈鳥’刪除，將同時刪除與該聯(lián)系人的聊天記錄?！毕到y(tǒng)冰冷地提示著。

　　默默點擊了取消鍵，王衍山選擇了‘隱藏好友’。

　　相比于Uschat，這可能是具有已讀功能的Line唯一有優(yōu)勢的地方了——能讓好友在用戶的好友清單中消失的同時，還收到來自對方的消息。

　　做完這一切后，衍山只覺得有些累了，他紅著眼蓋上了手機(jī)。

　　美波是對的，不能讓失戀的人獨處。

　　自己可以去索要美波的陪伴，但她總不能一直陪著自己，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忽然間，一股焦糊味混著嗆人的味道鉆進(jìn)了衍山的鼻孔里。

　　原本正傷春悲秋的衍山從沙發(fā)上蹦了起來，朝著廚房跑去。

　　那股焦糊味并非來源于自家廚房，王衍山緊皺著眉頭，只覺得心慌。

　　直覺讓他跑上了二樓，隔著玻璃，他看到了窗外的滾滾濃煙和濃煙中隱約透出的紅。

　　那……是自家店的方向！王衍山忽然記起了麻美女士剛回來時說的話，自家老爹，今天可能會在店里睡！

　　他轉(zhuǎn)身跑到走廊中，推開了麻美女士的房間門。

　　此時的麻美女士已經(jīng)睡下，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就聽到了如炸雷般的話語，“媽！店里著火了！”

　　麻美女士急忙從床上坐起，告知她這個消息的人已經(jīng)消失在了房間門口，只余下了那話語的回音。

　　衍山跑下二樓，向著浴室的方向喊了一句，“美波，我先出去一趟！”

　　顧不上換鞋。他穿著室內(nèi)拖鞋，向著店的方向狂奔。

　　軟底的室內(nèi)拖鞋實時將路面的信息反饋到衍山的腦海中。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水泥路的堅硬程度，也是第一次在路邊的小石子上吃到了虧。

　　向前踏出的每一步，磨損著腳底的皮膚，也將他內(nèi)心的恐慌放大了無數(shù)倍。

　　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店門口，雙腳上的拖鞋早已不知去向，衍山赤腳站在店前，腳底已經(jīng)磨出了幾個血泡，但他并不覺得疼痛。

　　王衍山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夜幕下，一片血紅色的火光映入他的眼簾，照在他的雙眸之中，仿佛將整個世界都染上了鮮紅的顏色。熊熊火焰貪婪地吞噬著建筑物的每一個角落，烈焰如同饑渴的野獸，肆意咆哮著。

　　“爸！爸！你還在里面嗎？！”他拼命地呼喊著，聲音在夜空中回蕩，但除了木頭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和火焰燃燒時的嘶吼聲外，再無其他回應(yīng)。

　　漫天的火光引來了周圍的居民，他們或打著119，或憂心忡忡地看著火勢。

　　但沒有人告訴衍山，王大永到底在不在里面，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王衍山心如死灰，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他一把撕下身上的T恤，奪過旁觀群眾手中的礦泉水，將T恤浸濕后捂住口鼻。

　　他在來的路上并沒有見到自家老爸，他只想到了最壞的一種可能性。

　　察覺到衍山的意圖，酒口武雄緊緊拉住衍山的胳膊，焦急地勸說，“消防隊馬上就來了，你再等一等！你再等一等！”

　　“等什么！在里面的又不是你爹！”王衍山甩開了酒口老爺子，義無反顧地沖進(jìn)了火場。

　　在激烈的爭執(zhí)之中，酒口摔倒在地。

　　剛剛趕到的麻美女士和美波連忙上前扶起了酒口。

　　麻美女士扶著酒口，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那早就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身影，她向著酒口問道，“衍山呢？”

　　酒口武雄顫抖著手指指著被熊熊火焰吞噬的大門，“他……他剛剛沖進(jìn)去了！”

　　麻美女士雙眼一翻，仿佛被雷擊中般，頭一暈，軟倒在地。

　　“姑姑！姑姑！”美波丟開了剛剛在路邊撿到的拖鞋，托住了麻美女士。

　　店里的熱浪，遠(yuǎn)比在店外所感受到的要強烈的多。

　　濃烈的黑煙在店里彌漫著，衍山看著被黑煙遮擋了大半的大堂，原本不算大的店面，在此刻竟顯得大了數(shù)倍。

　　根據(jù)麻美女士所提供的情報，王衍山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向員工休息室，刺鼻的氣味讓他不由地咳嗽了兩聲。

　　推開休息室的門，但里面卻空無一人。

　　難道老爹在察覺到著火之后就已經(jīng)跑出去了？王衍山下意識地想跑出火場，但內(nèi)心所傳遞過來的慌張感卻又讓他無法忽略。

　　情急之下，王衍山想到取巧的一招，他在系統(tǒng)面板打開了【廚之眼】的功能。

　　【川菜高級烹飪師】【中華料理高級烹飪師】的字樣穿過層層黑霧展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廚房的方向。

　　火，是從廚房著起來的，那里的火勢，也比衍山現(xiàn)在所在的員工休息室大得多。

　　但是，自己老爹就在那里。

　　衣柜在他身后被火勢吞噬，火舌擦過他的后背，帶來灼熱痛感的同時也給衍山提了個醒。

　　“不能再猶豫了！”大腦中尖銳的警報聲響起，王衍山咬緊牙關(guān)，朝著廚房的方向奔去。

　　此時的廚房已經(jīng)化為了一片火海，在黑與紅交織著的空間，王衍山一眼就看見了倒伏在地的王大永。

　　王衍山上前走了兩步，隨之而來的是腳掌上傳來的更加劇烈的疼痛感，廚房里瓷磚的材質(zhì)，在經(jīng)過烈火的炙烤后遠(yuǎn)比大堂處的瓷磚更為燙腳。

　　此時的王大永緊閉著雙眼，臉上沾染著火燎過后的塵土，嘴唇干裂，滿額大汗淋漓，似乎是昏了過去。

　　王衍山半跪在父親身邊，試探性地叫了他兩聲，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他伸手探了探王大永的鼻息，發(fā)現(xiàn)他仍有氣息，便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只要把老爹帶出去就行了。

　　王衍山將打濕的T恤緊緊纏繞在老爹的口鼻處，他抱住老爹的腰部，艱難地將他抬了起來，腳步踉蹌地向前邁出兩步。

　　火勢此時已經(jīng)猛烈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濃煙滾滾而來，讓人無法呼吸。失去了T恤的防護(hù)，王衍山不慎吸入了幾口濃煙，刺鼻的煙味讓他眼前一陣模糊，頭暈?zāi)垦！?p>　　一瞬間，衍山跪倒在地。

　　在這種火災(zāi)現(xiàn)場，需要匍匐前進(jìn)，王衍山想起了小學(xué)時在學(xué)校受到過的火災(zāi)教育。

　　他一手死死地抓著老爹的衣服，一手撐著地面，艱難地向著門口前進(jìn)著。

　　爬行的速度遠(yuǎn)沒有走路來得那么快，在前進(jìn)了許久之后，依舊如同原地踏步一般。

　　濃煙熏得王衍山頭痛欲裂，令他幾近崩潰，他只覺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到達(dá)極限。

　　從一開始的咬牙堅持，到后來的麻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出口’這兩字。

　　在他即將陷入昏迷前，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