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繪站在那里腳下像是生了根,沒法邁過去,看著眼前親人團聚的場景眼神很飄忽。
“千千!”帶著哽咽的呼喚聲從那邊傳來,她被一個女人沖過來抱個滿懷,“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印象里這個女人從來不在兒女面前流露半點脆弱,葉千繪外公去世時候她流淚也是沒聲音的,很鎮(zhèn)定從容操辦后事,這情緒外露的一面原主也沒看到過。
葉千繪沒動,垂著眼瞼,看不出情緒,任自己被緊緊抱著,那個婦人平復了下情緒,放開了她,但雙手把著她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爸媽不該留你們姐弟倆在家的?!彼f著又紅了眼眶,“還好你們平平安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爸,怎么活下去啊!”
“爸媽,別這么說,誰知道會有末世呢?,F(xiàn)在我們回來了啊?!比~千一也哭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隨即趕來的高大挺拔男人也紅了眼眶,靜靜站在那看著他們姐弟,嘴里不停重復著這個話。
葉千繪抬頭看著天花板,忽然覺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親情是血濃于水的羈絆,但有很多方式去詮釋。要說親情,她一直是很淡漠處理的。
但葉家人之間毫不掩飾的親昵,此刻卻讓她猝不及防,赤|裸裸揭開了葉千繪心底的那些瘡疤。
那時候的創(chuàng)傷,用最懵懂單純的眼睛攫取,心底漸漸筑起的就是冷漠和孤獨。
前世家里破事一堆堆的,因為是家族生意齷蹉少不了,她真真切切知道眾叛親離是什么滋味。本來7個人的家,某天只剩兩個人了。她,和她站窗口要自殺的爹。毫不夸張地講,出|軌在她家都不算個事兒!
總之,對二十年朝夕相處的人尚且如此,面對眼前這忽然冒出來的爹媽,換了芯子的葉千繪怎么可能敞開心扉去接受?
“別說了,先吃飯吧?!彼碌聥尦两谑Ф鴱偷玫南矏傊?,一時沒注意她的失神,遞給她和葉千一幾張東西,“去看看想吃什么,你媽還特地去廚房幫忙了,肯定有你們愛吃的。”
“這是……糧票?”她注意力被自己手上東西吸引,不禁問了出來。
“是啊,快去打飯吧,一家人吃個團圓飯?!彼龐寢屝Σ[瞇拍拍她的肩。
葉千繪乖巧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
好吧,人家一片好意,頂了別人女兒的皮,她就從善如流按照原主口味,換了糖醋肉塊、紅燒魚肉、紫菜蝦米湯以及一碗米回到了葉家的桌子。
她前世吃了好幾年素,就算現(xiàn)在蔬菜太奢侈不得不入鄉(xiāng)隨俗,但口味依然偏清淡,這飯菜自然不合口味了。但她不想節(jié)外生枝,這點小事就忍了。
葉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教養(yǎng),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講究這個的時候,加上葉父葉母有一肚子的話,就在飯桌聊了起來。
“千一,飯菜合不合胃口?”葉媽看著葉千一吃得狼吞虎咽,不禁問了出來。
葉千一咽下嘴里滾圓的獅子頭,“幾個月里最好的一頓。唉,老媽你也吃啊,看著我們就飽了么?”
葉父聽了眼睛一亮,欣慰笑了“兒子也會關(guān)心你啦,哈哈。這幾個月沒白吃苦!”
葉千繪聽著他們聊天,比照著記憶,對這一家也算有了直觀了解。
葉家有今天,少不了要從她爺爺葉更生將軍說起。
葉更生從小腦袋聰明讀書好,可惜家里窮初中畢業(yè)就當兵去了??姑涝瘧?zhàn)場上給長官擋了一槍,就在腋窩!差一點就進心臟或者整條手臂廢了。危機關(guān)頭更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zhì),結(jié)合這樣的運氣、膽量和頭腦,爬到了現(xiàn)在的位子,葉千繪也不奇怪。
葉培源是這個身體的父親,葉更生的二兒子。從小調(diào)皮搗蛋,不好好學習,被送去當兵了。憑借強悍的身體素質(zhì),自己考進了招收名額最少的傘兵。考軍校時候,雖然文化課不好,但他視力2.0啊,就這樣作弊進了北平防化學院,成了防化特種兵。那個軍校是三個軍種都有的,除了日常防化課程,他還得跳傘??拥氖且淮翁聛頉]跳到指定地點,掉樹上了,腰椎間盤突出,提前退伍了。
這身體母親叫王秋琳,生在三線城市,長在鐵路家屬院,小學到高中都在鐵道子弟學校,教育資源嚴重匱乏。但奈何不住學霸的光輝,硬是考進了北平外國語,學當時沒人懂的英文,第二外日文,畢業(yè)后分配到了黨校教書。
她老媽老爸倒是沒羅曼史,很規(guī)矩的相親。
葉培源長得一表人才,當年就差不到半厘米就能入選天|安|門國旗護衛(wèi)隊,家庭也算高干。但他從小心思都在打架犯渾上,對情事很不開竅,到了適婚年齡還沒對象。
王秋琳長得只是清秀,家里又窮,但好歹工作是個鐵飯碗,當年大學生又稀缺。葉更生覺得自己兒子太皮,要不是從小棍棒教育,又扔到軍隊那絕壁是要進勞改隊的苗子,所以這輩子都得人管著,好好引導。于是他就以戰(zhàn)略眼光相中了這個媳婦兒,兩人見了幾面就結(jié)婚了。
葉培源退伍后分配到了人民銀行總行,當年多少人羨慕的鐵飯碗。但他不老實啊,靠著家里背景,趕著下海浪潮,搞了個投資咨詢公司,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王秋琳是個很果斷的女人,嫁夫隨夫,兩個人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堪稱深厚的革|命感情,總之經(jīng)過幾十年打拼,公司發(fā)展得相當不錯。
別看兩人事業(yè)很忙,心里最在意的還是一雙兒女,平時他們家相處模式是父慈母嚴。
葉培源是個很隨意的人,對子女沒什么要求,全憑興趣發(fā)展。王秋琳憑借自己幾十年人生經(jīng)歷,總結(jié)出知識改變命運,對他們學習抓得很緊,家教也嚴。可惜葉家基因太強大,姐弟倆都有點老爸當年的桀驁,尤其是葉千繪從十二歲就進入叛逆期到死都還中二著。
去年年末,他們夫妻倆去申都參加年會了,可就在這時候末世來了,就此和兒女分別。
“怎么幾個月不見千千文靜了這么多。”葉母這時才注意到女兒一聲不響,慢嚼細咽的模樣,給她夾了塊紅燒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比~千繪趕忙把紅燒排骨送進嘴巴,笑了笑,“謝謝媽媽,很好吃?!?p> “閨女也長大了啊?!?p> 葉千繪是個淡漠的人,但這不代表她不懂得人情世故。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她心里明明白白,畢竟她付出太多代價才長大,那滋味不好受。
說穿了,她不稀罕葉家的光環(huán),甚至很排斥陌生人的親昵。但她不在乎不代表葉父葉母不在乎。頂了人家一張皮,如果可以,她不想讓葉父葉母知道真相。
“對了,柳家小孩呢?”王秋琳隨口問了句。
“咳咳……”葉千一嗆了口水。
葉千繪也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