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武備廢弛,軍力孱弱,只是偏科而已。
大宋的佃戶跟隋唐朝不同,隋唐是先賣身,再租種耕地,佃戶就是自己奴仆。
而大宋租種地主耕地,不用賣身,哪怕一個佃戶的子女,也可以科舉。
北宋科舉三年一次,每次錄取兩三百人,最多時候一科進士數(shù)量達到六百,根本不是隋唐一科一二十人可以比較的。
因而北宋出了很多名臣,皇帝也放手百官任事,不嗜殺,哪怕官員犯錯,也不外流放,遣回原籍,就沒有對官員執(zhí)行什么滿門抄斬。
街上風(fēng)貌也跟隋唐打不同,隋唐商販大多販運珍奇和少量生活必需品。
大宋的商販,已經(jīng)把生活必需品升格為大宗物資。
經(jīng)濟發(fā)達,文化燦爛的背后。
有著天下最忠誠的百姓。
不管宋江也好,方臘也罷,造反只是歷史進程的一朵浪花而已。
讀書人不會幫他們,世家更不會幫他們。
被遼金看做肥羊的弱宋,國運濃郁。
即便金國占領(lǐng)了國都汴京,掠走了兩個皇帝。
瘟疫橫行,地震頻繁,皇帝被追殺,中樞機構(gòu)被金人劫掠,地方失控,人禍加上天災(zāi),宋朝依然沒有斷滅國家氣運,依靠著宋人的忠誠,殘喘數(shù)代。
深處戰(zhàn)爭旋渦邊緣。
游走一番馬隊,廂軍從中,李敬感觸頗深。
沒糧食的消息,他沒有隱瞞。
山谷里非但沒有沮喪的絕望。
反而有一種濃濃的戰(zhàn)意。
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死的頂天立地。
燕趙多壯士,山東盡好漢。
也許是陳仁俊講述了邊關(guān)很多事情,也許是新來精壯說出家中凄涼。
再或者,黃燦在不停的動員。
不論來自何方,都在表態(tài),與其餓死,不如戰(zhàn)死,死戰(zhàn)不退,只剩下一張嘴巴,也要咬下金狗身上的一塊肉。
都希望李二郎帶領(lǐng)眾人,給金狗拼了。
都說將有必死心,士無偷生念。
到他這里反過來了。
李敬暗自感慨世界變化太大。
都特么什么眼神,以為老子貪生怕死。
你們要死,老子成全你們,反正你們都反對回齊州,與其餓死,不如戰(zhàn)死。
老子教你們什么叫做逢敵亮劍,什么叫做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賠上性命當(dāng)隨緣了。
說干就干才是李敬的風(fēng)格。
雖然硬弩,箭矢打造齊全了。
可是沒有打造防具,明知道鎧甲很重要,李敬也不習(xí)慣用防具,鎧甲那東西穿在身上,既不方便,也不舒服。
尤其在這煉鐵工坊的地方。
帶著一群光膀子漢子,升起山崖峭壁下的火爐,高溫熏烤,坩堝上下飛舞,鐵水四濺,一個下午,打造了三十六輛鐵皮,固鋼包裹的馬車。
連輪子和防止支撐的鐵腿都是鋼的。
里面可以安裝兩架床駑,容納十幾個弟兄在車?yán)飸?zhàn)斗。
四面還有容納虎尊炮的伸縮抽屜。
重若泰山,收起鐵腿,兩匹駿馬并行方可拉動戰(zhàn)車奔馳,放下鐵腿,二十匹馬都拉不動,光試行覺得這鐵車?yán)喂蹋凑E馬都是繳獲的。
折損了大不了再去搶。
搶他狗日的金兵,騎著這么好的馬匹,馬掌都不釘一個。
當(dāng)所有人被陳仁俊,黃燦,組織在一起,圍坐在篝火邊的時候。
李敬站在了圓圈中間。
“你等可是都愿意殺敵報國!”
“愿意!”
“我聽不見……”
“愿意?”
“哪怕犧牲,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喏!”
“我聽不見……”
“喏!”
幾天時間,新來的精壯在馬幫,廂軍帶領(lǐng)下,習(xí)慣了李敬激勵士氣的方式,幾個聽不見,引發(fā)了山谷眾人的怒吼。
北宋軍職,五人一伍,五伍一隊,五隊首領(lǐng)叫都頭,約五百人為一營。
營是宋軍最基本的作戰(zhàn)單位。
陳仁俊,吳談兩人對李敬最為崇敬,將李敬的話視作軍令,執(zhí)行一絲不茍,自然手下各自掌管新新編成的一營兵馬,五百人。
大宋管制包括三大梯次:將校,節(jié)級,長行。
伍長,押正,都屬于節(jié)級一下的基層官兵。
只有統(tǒng)領(lǐng)一營的兵馬以上,才能跨越將校的級別。
手里有了兵,有了李敬這樣愛惜士兵性命的睿智將領(lǐng),身邊有了黃燦這樣的從五品官員主動記功,如果身兼軍職的宗澤大人念及磁州軍功再提攜。
回齊州以后,前途無量。
兩人求戰(zhàn)欲望強烈,身邊的人也很羨慕他們。
如今在馬幫,廂軍頭目帶頭的嘶吼下,山谷里的精壯們吼的熱血沸騰。
“我三生有幸,結(jié)識山谷里諸位弟兄,今日,對天盟誓,男兒鑄箭出峰關(guān),不破金寇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人生何處不青山!”
“人生何處不青山!”
雄壯的吼聲,在山谷回蕩,嚇了黃燦一大跳。
好不容易等著李敬講完,統(tǒng)一了兩營兵馬的思想。
準(zhǔn)備召集押正以上頭目商議。
就迫不及待的開口。
“二郎,可有破敵之策了?”
“大丈夫行事當(dāng)謀定而后動,周密完全,切勿魯莽!”
小老頭看見李敬沒有理他,他又有些后悔連日激將李敬。
李敬的年齡和謀略極不相稱。
行事宛如宦海沉浮的老油子。
可終究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本官不是怕死,望你把我編入軍中,縱使做一小卒,也要跟二郎同生共死!”
李敬還是沒有理他。
等所有對正以上的頭目到齊,攤開繪制的磁州附近地形圖,指著城邊的一塊高地,才娓娓敘述各自的任務(wù)。
別說黃燦驚呆了,就連陳仁俊,吳談兩個李敬的鐵忠,也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金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一千烏合之眾的步軍沖陣七八萬精銳鐵騎,還說是百煉成軍,你是想要嚇?biāo)览戏?,然后繼承老夫遺產(chǎn)?
“二郎,萬一磁州兵馬不出城救援,你等豈不是死定!”
“怕了,黃大人!”
“我怕個球,你豪氣凌云,一千新編義軍沖陣金國近十萬精銳,老夫恨不得年輕三十,跟隨你并肩殺敵!”
陳仁俊,吳談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
很想殺敵立功。
可是眼下這個鋪排,也讓他們心驚肉跳。
八百壯士在高地上猛攻金狗,吸引城內(nèi)出兵夾擊。
一旦被包圍。
至少要堅持一個完整白天,身后的救援兵馬,只有吳談,黃燦留在山內(nèi)的部分百姓和一百五十人。
這行嗎?
弟兄們是渴望打仗,可是這種硬仗,要死人的。
耳邊傳來李敬不容質(zhì)疑的命令。
堅定了陳仁俊和吳談的信心。
想起他帶著所有人創(chuàng)造的奇跡,眾人將肅穆的表情凝結(jié)在臉上,默默無語的下去鋪排任務(wù)。
時間緊,任務(wù)重。
繳獲的所有馬匹,要拉著三十六兩鐵駕車,在今夜拖到指定位置。
同時還要滅殺警戒哨。
挖掘戰(zhàn)壕,連山里山外收攏的百姓,也要拉來幫忙,給他們提供干糧。
李敬說的非常有道理。
明日的征戰(zhàn),九死一生,今夜準(zhǔn)備的越充分,明天的勝算越大。
同時,這群烏合之眾要有置之死地的勇氣。
只有硬仗,才能把他們緊緊凝聚在一起。
也只有一兩場硬仗,或許才能解開磁州之圍,從而決定馬隊的何去何從。
既然大家都愿意為大宋,為天下黎民征戰(zhàn),就應(yīng)該在惡戰(zhàn)中千錘百煉,打出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宋軍。
金狗不可怕,以李敬制造的火炮,手雷,強弩為核心,馬隊已經(jīng)連續(xù)大勝了兩仗。
勝的信心百倍,勝的理所當(dāng)然。
眼下糧食沒有了,所有人陷入困局,當(dāng)背水一戰(zhàn)。
李二郎說的好,縱然是敵眾我寡,縱然是身陷重圍,但是我等敢于亮劍,敢于戰(zhàn)斗至最后一個人,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
人死鳥朝天,怕個球。
馬隊也好,廂軍也好,欲救大宋,就要百煉成軍,如同鍋中石灰,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