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新生活

　　午飯間，每次顏母想要提起小時候的事情，或是讓顏奕搬回來一起住的話題時，顏麟總會不動聲色地接過話題，然后努力地把話題放在自己的事業(yè)和顏奕在國外的生活上。

　　顏父自從生了病之后，情緒變得比較低沉，也不太愛多講話。

　　所以一頓飯下來基本都是顏母和顏麟兩個人在講話。

　　飯后，顏麟讓顏奕回自己的房間去看看。

　　有些欲言又止，看得出來他是想要支開自己。

　　顏母還在打著安排工作的電話，聽到她要回自己的房間，匆匆跟電話那頭結束了話語。

　　“還是原來的房間，小奕，我?guī)闵先??！?p>　　她放下手機，正想跟顏奕上樓，卻被顏麟拉住了。

　　“媽，讓小奕自己先看看，你忙你自己的事情?！?p>　　顏奕沒有停留，“那我先上去?！?p>　　顏母扯開顏麟的手，“我忙完了，小奕太久沒回來，我陪她一起看看。”說著又要上樓。

　　“媽！”顏麟拉住她，“昨天不是說好了嗎？給小奕多一些自己的空間，別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了。”

　　“不是，她才剛回來，我?guī)ヒ郧暗姆块g看看怎么就不是給她空間了？”

　　“昨天就跟你說了，別一見面就提什么讓她搬回來住的事情，她現(xiàn)在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了?！?p>　　“怎么照顧自己？你以為我不知道她還是跟那個沈徹在牽扯不清，要不是他，小奕根本就不會不聲不響地去國外?！?p>　　面對固執(zhí)己見的顏母，顏麟頗為無語地仰起頭。

　　她是用自以為的方式愛自己的孩子。

　　身為她的孩子，重話說不得，但是好言好語相勸，她又聽不進去。

　　“媽，你就沒想過，為什么我也寧愿住在外面的公寓嗎？”

　　“不就是你自己愛玩？我不讓你交亂七八糟的朋友，你就說我管著你，我要是不管，你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嗎？”

　　“小奕當年一聲不響地消失，我真的心都要碎了，你爸爸還那么無所謂的說讓她自己去闖一闖也好。她一個女孩子啊，家里把所有的條件都創(chuàng)造好了，只要她好好念書，好好拉琴就行了，需要她去闖什么？啊？”

　　說著說著顏母又掉下眼淚來，“一走就是八年吶，就是一只鳥也得每年飛回來看看，她倒好，什么消息都沒有！我現(xiàn)在只是想要讓她搬回家住，你就說我是不給她空間？我跟你爸爸這些年這么拼死拼活不都是為了你們兩個人嗎？結果一個兩個都是這么沒有良心的...”

　　顏奕在二樓的樓梯口，沉默地聽完這些話，這才轉(zhuǎn)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人的性格是最如磐石，最不容易改變的，不應該報什么期望的。

　　房間內(nèi)的設施一本沒有變化，一如當初離開時的那樣，甚至連灰塵都沒有沾染上。

　　一看就是經(jīng)常有人在打掃。

　　房間角落里還放著四把小提琴。

　　有三把是當年顏奕離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的，有初學時買的，有獲獎時作為禮物收到的，還有一把是十歲生日時，顏母特意從國外定制的，上面還刻有顏奕的名字。

　　這么多年沒用，弦都鈍了。

　　還有最后一把，顏奕離開之前沒見過。

　　“那是你媽媽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買的?！鄙砗髠鱽硪粋€音調(diào)略為偏高的聲音。

　　“爸。”

　　顏父走了進來，這八年里，變化最大的應該就是這位曾經(jīng)為這個小家撐起一片天地的男人了。

　　原本挺拔的身姿不在，昂揚的斗志被磨滅了不少，眼里的光彩也暗淡了許多。

　　“這些年，你和你媽媽都吃了不少苦?！?p>　　顏奕拿起那把新的小提琴，試了幾個音，細膩透亮，是把好琴，被閑置多年，有些可惜。

　　“我記得你小時候，每天放學之后都要去練琴，手被磨破皮了，也不哭也不鬧，休息一天接著又練?！?p>　　顏父似乎也沉浸到了以前的時光中，“我還記得有一次，是你八歲還是九歲生日的時候，你媽媽原本答應你那天不用練琴，可以出去玩一天，你還不愿意，一定要去琴行練琴。你媽媽那時候可真是驕傲，覺得自己的女兒這么刻苦、勤奮，以后啊，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小提琴家。她那時候就經(jīng)常在我耳邊念叨，自己小時候沒條件實現(xiàn)的夢想，終有一天，她的女兒能幫她實現(xiàn)了?！?p>　　顏奕只是安靜地聽著。

　　這些話她小時候也經(jīng)常能聽顏母說起。

　　那次生日的事情，顏奕已經(jīng)聽她對周圍朋友、鄰居說過很多遍了。

　　但顏奕中的記憶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手磨破皮了，她不是不哭不鬧，也哭過一次，被顏母嚴厲地批評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些苦都是成就將來的鋪路磚?！?p>　　生日的時候，她想要出去找沈徹玩，讓顏母送她去琴行與小伙伴們集合，但是顏母說既然去了琴行，那就干脆上了課再出去玩。

　　顏父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瞼，沒有了剛才回憶時的那份神采。

　　“原先我的想法就是為了你們努力去創(chuàng)造好的生活條件，至少可以不像你媽媽小時候那樣，明明有自己的夢想，卻迫于現(xiàn)實生活的不允許而放棄，但現(xiàn)在想來，好像都是錯的?！?p>　　以前，顏父確實為了做生意，時常不著家，經(jīng)常會出差，所以父女倆之間關系好像并沒有別人說的前世情人那般親昵。

　　現(xiàn)在，中間隔了八年，似乎更加生疏了。

　　“爸，您沒錯，每個人存在于世界上的自我價值觀是不一樣的，您覺得為家庭付出，是實現(xiàn)了您自我的價值，我覺得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實現(xiàn)了我的價值，沒有對錯之分的?！?p>　　顏父側(cè)著耳朵靠近顏奕，認真傾聽她的話。

　　而后沉默良久，喃喃自語般重復了一句：“自我價值？”

　　也許在他們那一個年代，大多數(shù)人都是把努力生活，活得更好作為人生全部的目標，除此之外沒有什么空暇的時間考慮什么自我價值觀的問題。

　　顏父抬頭看向顏奕，這位曾經(jīng)也叱咤過商業(yè)風云，而今因為身體上的病痛有些遲暮的老人，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女兒確實是在不知不覺之間長大了。

　　她有自己完整的價值觀念，有自己的信仰追求，不該再妄想將她圈回父母的羽翼之下。

　　顏奕沒有再停留很久，告訴他們節(jié)目還有事情便離開了。

　　他們的有自己的觀念和欲望，這不是顏奕或顏麟能改變的，但是掌握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相處方式的主動權，終有一天會從父母的手中交到子女的手中。

　　沈徹已經(jīng)在別墅區(qū)門口等著她。

　　那大概會是她新生活中占據(jù)重要位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