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瀟仔細觀察著灰狐貍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揣測它的意思。
在意識到這東西可能就是那位狐神以后,他連稱呼都用上了敬語。從心嘛,不丟人,既然灰狐貍暫時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威脅,那他也沒必要硬是給自己制造出一個強敵。
至于這東西為什么會讓白川神社用活人來祭祀……這方面可以再想辦法慢慢調查,而當面質問,無疑是比較蠢的一種方法,尤其是在許瀟還沒有把握打贏這只神出鬼沒的狐貍的情況下。
當然,如果灰狐貍也像白川龍馬一樣,執(zhí)意要把這場祭祀進行下去,要求他殺死白川櫻,那就另當別論了。
短暫的安靜。
灰狐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用兩只前爪比劃了一下碗碟的形狀。
“……你的意思是,可以在碗碟中把這種符箓化成符水?”
“我明白了。那,這場祭祀還需要繼續(xù)進行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許瀟已經提起心里的警惕,做好了隨時釋放陽炎防護層的準備。
而這一次,灰狐貍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一些,烏溜溜的眼睛往白川櫻那邊看了好幾眼,才緩緩搖了搖頭。
“那就好……”
許瀟稍微松了口氣。
等他回過頭來,準備看看白川龍馬的表態(tài)時,就感覺到旁邊的白川櫻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有點怯生生地小聲問道:“姐姐,你……在和誰說話?”
“?”
“不是,你沒有看到站在我肩膀上的狐貍……神大人嗎?”
“沒有,感覺好像有一團影子,但是看不清……”
聽到白川櫻的回答,許瀟微微睜大眼睛,又看了一眼站在庭院中,似乎也同樣有點莫名其妙的白川龍馬,心里浮出一個猜測:“難道,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見灰狐貍的存在?”
這個猜測很快就證實了。
不僅是通過白川龍馬等人的反應,在許瀟自己心里做出這種猜測以后,再仔細觀察灰狐貍的時候,也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東西的存在的確有些古怪,從踩在他肩膀上以后,就似乎一點重量都沒有,并且也完全看不到呼吸的動作。
考慮到這家伙可能是個“神”,所以這些現(xiàn)象,也不算奇怪。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
許瀟的確變成了唯一一名能夠擁有“聆聽神諭”能力的所謂神明的使者。
當下,許瀟整理了一下措辭,然后把“狐神的旨意”向白川龍馬等人宣讀了一遍。
出于穩(wěn)妥起見,他并沒有直接把白川櫻帶下去,而是自己從房頂跳下,叫兩個人去廚房取了碗碟回來,將灰狐貍交予的符箓扣在碗中,也沒念誦什么咒語,就看到符紙悄然化作流光溶化,前后僅僅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化為淡青色的符水出現(xiàn)在碗底。
那幾個被抓傷的村民,連同白川龍馬本人,都喝下了符水,然后身上被抓傷的傷口就停止了惡化,開始以相當緩慢的速度愈合起來。
“這些符水里面……不會有什么能夠操控他們的成分吧?”
許瀟這么想著。
雖然灰狐貍暫時站在了他的隊友這一方,但是許瀟卻絕不敢對它完全放下戒心,并且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它的目的。先大膽假設,再小心求證。
在本身力量還不足以橫推整個副本的情況下,再怎么小心也是不為過的。
許瀟已經展現(xiàn)了“神跡”,這下子,在場的村民們對他“狐神使者”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了。
所以,許瀟一開口說出中止祭祀的要求,村民們就毫不猶豫地付諸實施。
等到神社內的各種擺設都被歸攏起來以后、用來獻祭的那座石臺也被挪開以后,許瀟就跳回房頂,把白川櫻抱在懷里帶下來,然后跟著白川龍馬回往內室。
——順帶一提,這種異乎尋常的跳躍能力,也被村民們看作是神明的恩賜,畢竟狐貍作為犬科動物,彈跳力也是很出色的。
幾分鐘后。
白川神社的內室。
許瀟帶著白川櫻,和白川龍馬相對而坐。
短暫的沉默。
最后,還是由許瀟率先開口:“現(xiàn)在,您可以跟我和小櫻說說,那只人形惡鬼是怎么回事了吧,父親大人?”
“……”
白川龍馬沉默了一會兒,就緩緩開口講述了起來:“那些東西的存在,要追溯到百年以前,早在那個時候,它們其實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人類,都是曾經在白溪鄉(xiāng)內生活過的人類?!?p> “?”
許瀟微微蹙起眉頭。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沒頭沒腦,但仔細想想,卻似乎蘊含很大的信息量。在簡單思忖了一下后,許瀟腦海中隱約浮出了一些猜測,但并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等待著白川龍馬繼續(xù)往下說。
“根據我白川家代代相傳的典籍記載,在距今一百二十年前的時候,曾經有一頭相當強大的鬼,出現(xiàn)在了白溪鄉(xiāng),侵襲附近的村民們,幾乎導致整個白溪鄉(xiāng)覆滅。最后由當時掌管神社的神主白川隼人大人出面,在狐神的幫助下,拼力殺死了那只鬼。
在那一戰(zhàn)中,隼人大人也耗盡了心力,回到神社不久就撒手人寰,另外狐神大人也遭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損傷,此后多年都沉睡不醒?!?p> “原來是這樣……”
許瀟若有所思。
這段故事的源頭,倒是比他原本預想的情況要更加久遠一些。
東瀛志怪故事中的“鬼”,和華夏的“鬼”并不是同義詞,不是指那種人死后的幽靈,而是特指一種身軀高大強壯、頭上長角的怪物,而且,這類怪物的實力普遍也都很強大,其中最有名的代表大概就要屬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了。
這么看來……
他大概已經猜到,當年那位白水隼人、還有狐神,與那只鬼爆發(fā)戰(zhàn)斗的地點是在哪里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正是他之前沿著小樹林深入時看到的那片沼澤!
可,沼澤外圍的那些墳包、還有彌漫在林地深處的重重瘴氣,又是怎么回事,難道這些,也都是從那一戰(zhàn)中遺留下來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