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休學
當天深夜，程家夫妻風塵仆仆趕到醫(yī)院。
程子軒首先對他們說的話就是。
“我要休學?！?p> 程家夫妻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程子軒窩回被窩里，明明并沒有很想睡，卻還是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這一睡又睡了十幾個小時，等程子軒醒來已經(jīng)下午了。
這一覺無疑加劇了他休學的進程。
不管是程家夫妻還是校方，兩者都希望程子軒能盡快休學回家。
手續(xù)辦理得異常順利，程家夫妻一個辦手續(xù)，一個收拾東西，兩天后就準備帶著程子軒出院。
因為東西都收拾好了，也沒有回宿舍的必要。
程子軒就在醫(yī)院里，和相處了兩年的舍友們告別，然后幾人一起走出醫(yī)院。
來到醫(yī)院大門口，他看著外面嘩啦個不停的大雨，突然想到了什么，問方靖：“這雨是那天之后就沒停過嗎？”
他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睡覺，沒注意過天氣。
今天出門看到下雨，才突然想到。
“是啊?！狈骄更c頭，一臉的郁悶，“就是那天我們一起回宿舍的時候開始下雨，然后就一直下到了現(xiàn)在?！?p> 程子軒直覺這雨不太對勁，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也只能沉默。
揮手告別，程家一家人坐車離去。
出了醫(yī)院，一行人直奔火車站而去。
程子軒全程只盯著爸媽，不去看外面光怪陸離的世界。
直到坐上火車，聽到報站的聲音，他才猛地察覺不對。
低頭看了下火車票，上面的目的地并不是他家的方向，那個地方是……
“我們?nèi)ネ馄偶?？?p> 程子軒問坐在他身邊的程父。
程父點頭。
程子軒外婆家在m省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他小時候，放暑假或過年時都會去，長大后就沒怎么去了。
對外婆家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偏，好遠，好繞。
而外婆前年就已經(jīng)去世，外公更是已經(jīng)去世多年，怎么會突然去外婆家呢？
還是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
程子軒心頭有許多的困惑與不解，可程父與程母都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也只能沉默了。
沒有理出個頭緒來，程子軒又不敢到處看。
以他這幾天的經(jīng)歷來看，越是人多的地方，那種東西也就越多。
火車這種地方，想也知道，絕對少不了的。
他就目不斜視地拿出手機來。
漫無目的地刷了會B站，他不經(jīng)意間一個抬眼，看到了窗外密集的雨滴，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退出了B站，點開微博，搜索起天氣。
這場莫名其妙且連綿不絕的雨，已經(jīng)引起了一些專業(yè)人員的注意。
那些專業(yè)術(shù)語他看不懂，高中學的那點地理知識，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他只知道，這場雨，不正常。
如此大規(guī)模、長時間的降雨，不可能先前沒有絲毫征兆，可它就是這么下了。
短時間的局部降雨無法預測很正常，人類目前的水平?jīng)]辦法精確預測。
但是這雨突然下來也就算了，它還下不停了。
已經(jīng)整整五天了。
幸好雨勢并不算大，目前還未造成什么大的災害，但再這么下去，事情可就大了。
可問題是，現(xiàn)在沒人能預測這雨什么時候會停。
因為依照各種條件來看，現(xiàn)在這里壓根就不應該下雨的啊。
不過，雖然這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引起了一部分人關(guān)注，但也只是在關(guān)注氣象的小圈子里，并沒有引發(fā)大范圍的討論。
程子軒在微博上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看到太多的信息。
關(guān)注這事的人還是太少了。
而這其中，最讓他在意的是，有人做的一張圖。
這場雨是從這個月的14號傍晚開始下的，一直下到了今天，18號。
這張圖展示的是，從14號到18號這幾天，每天晚上8點，降雨的分布范圍。
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降雨范圍在一步步擴大，而且擴大的速率也在增大。
簡直就像是癌細胞在飛速增殖一般。
程子軒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忙放下手機。
他心頭一陣發(fā)慌，抬頭看了看爸媽。
坐在他身邊的程父，與坐他對面的程母，兩人都閉著眼在休息。
程子軒張了張嘴，沒有叫他們，又低下頭。
一低頭，便對上了一雙眼珠子。
是真正的一雙眼珠子。
它們就像是兩顆毫不起眼的玻璃珠，被某個頑皮的小孩不小心遺落在火車上。
在程子軒低頭的一瞬間，它們受驚了般，咕嚕嚕滾到一起，發(fā)出了輕微的“啪嘰”的一聲。
然后，眼珠子對上了程子軒的視線。
程子軒僵住了。
剛才后背流了許多冷汗，現(xiàn)在衣服濕濕的貼在身上，讓他覺得渾身都冷冰冰的。
他動作有些僵硬地移開視線，拿手機點開B站，隨意點開了一個視頻，裝作認真的看起來。
等那個不到5分鐘的視頻結(jié)束，程子軒小心地瞄了眼地面。
光亮整潔的地面，并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東西。
很好。
程子軒松了口氣，而后又悲從心來。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之后的路途，程子軒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他跟著爸媽下火車，坐公交，上小巴士，最終來到了某個陌生又熟悉的小村子。
已經(jīng)傍晚了，夕陽垂掛在山頂上，擠出最后幾縷血一般的光。
程家人低調(diào)地進了村，走到一座房子前。
這是一座三層的房子，當?shù)睾艹Ｒ姷难b修風格，整體看起來就像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房子外層是灰色的水泥，樓頂搭了個傘狀的棚子。
房子前面與左右都圍了院子，里面長滿了雜草，看樣子是許久沒有人休整過了。
程子軒有些出神地看了房子一會，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站在前面的，爸媽不知道什么時候落到他身后了。
他正想回頭說話，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下接了。
“喂。”
“你好，是程子軒，程先生嗎？”
“是的，你是？”
“你好，這里是x市警局，有個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訴您。昨日xx縣邊際發(fā)生了一起車禍，您父母于這場車禍中罹難……”
后面的話，程子軒已經(jīng)聽不見了。
他身子僵住，手用力握緊手機，幾乎要將手機捏碎。
許久后，他無視了手機那邊有些著急的聲音，慢慢轉(zhuǎn)過身。
程父與程母在原地安靜地站著。
夕陽最后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好像化作一只大手，捏住了他們的頭，將他們向天空拉扯。
他們的腳依舊牢牢地粘著地面，就仿佛兩棵聳立的老樹，身體則被越拉越長，一直長到與旁邊的房子齊高才停住。
兩個細長的身影靜靜看了程子軒一會，同時轉(zhuǎn)身，邁開長竹竿一般的腿，一步步朝左側(cè)深山的方向走去。
程子軒張大嘴看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數(shù)日來的一切荒誕、離奇、驚悚與震撼，于這一刻，如同被撥動的水面上的倒影，瞬間全部支離破碎。
他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