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帶進了一個暗昏昏的屋子。這里裝飾華麗,卻死氣沉沉,里面云霧繚繞,全是大煙的味道。
我往里走,看見層層疊疊的輕紗后面有一個女人,她正倚在軟榻上吞云吐霧。
“就是你打了齊老爺?”
“是我。”
那女人朝我招招手,“來,到我跟前來?!?p> 輕紗煙云里,恍惚間,我好像見到了一只粉骷髏。
我掀開紗簾,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好看嗎?”
“?。俊蔽也乓庾R到自己一直盯著她的臉看。
“小子,跟女人睡過覺嗎?”
“沒…沒有。”
“呵。”,她輕笑一聲?!澳悴粫詾槲乙闼X吧?男人都一樣,壞的很?!?p> “我才沒有,是你想得壞?!?p> 她緩緩吐出一口煙,“抽過這個嗎?”
“沒有。”
“這個是毒藥,會讓人上癮的,還會要人命,你可千萬別碰。”
“我知道,再說我也沒有錢買大煙?!?p> 她抬起一條光光的腿,將腳尖踏在我心口上。
“把衣裳褪了?!?p> 女人也如毒藥一般,甚至比毒藥還要毒,嘗都不用嘗,只見一眼就能上癮。
晚來春的東家叫周念兒,她年長我十二歲,比我娘小不了多少。她雖然吸大煙吸得厲害,但看起來卻不像那些憔悴的大煙鬼,也許是因為她皮相好吧。
一番巫山云雨后,我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做了件荒唐事。
周念兒靠在我身上,又拿起桌上的煙管抽起來。
“你去上海吧,跟著我弟弟做生意?!?p> 此后,周念兒一直讓我陪著她,
我明里暗里問過她鴛兒的事,她卻說只要我聽她的話,她就把鴛兒供起來養(yǎng)。
總之,我再沒見過鴛兒。
一個月以后,上海那邊來人接我,晚來春里只有春秀一個人來火車站送我。
我一身洋人行頭,穿西裝,戴手表,洋里洋氣的。
春秀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你如今也是人模狗樣嘛?!?p> “什么呀,我都要走了,你卻連一句好話都不肯送給我。”
“什么好話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這些盤纏你收著,上?;ㄤN大著呢?!?p> 春秀把一個小布包塞到我手里。周念兒已經(jīng)給了我很多錢,但我還是接下了春秀的錢。
因為春秀很要臉面,我要是不收,她怕是要恨死我了。
我上了火車,透過窗戶,我看見春秀一直站在原地望著我,直到火車遠遠地開走,我才看不見她的身影。
火車到了上海,周念兒的弟弟讓親隨王萬升來接我。
王萬升對我很熱情,一見我就跟我稱兄道弟,叫我子真哥,雖然年齡上他還比我大幾歲。
“子真哥是哪里人啊?”
“南京人?!?p> “噢,南京好啊,那里的女人長得好看?!?p> “也有不好看的?!?p> “哈哈哈?!?p> 周念兒的弟弟叫周權,他在上海的租界里開賭場和舞廳,暗地里走私槍火和大煙。他有不少兄弟,在上海也頗有聲望。
王萬升把我?guī)У搅速€場里,周權正在和一群人談話。他見我來,熱情地朝我笑,跟人們介紹說我是他南京的表弟。
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曾站起來。我知道,因為我卑賤。
周權讓我坐在他身邊,一一給我介紹那群人。他們都是上海有名的權貴。
他們講了好多我聽不懂的話,大都是生意上的事。
結束以后,周權攬著我的肩膀,說要帶我去逛逛上海灘。
他先是帶我看了賭場,然后又開車載我去了歌舞廳,之后是大劇院,電影院,最后他帶我去了一家西餐廳。
這里面的侍者全是洋人,連菜單也全是外文,他點了很多菜,我見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