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絕腳下踩實,輕吁一口氣,扯掉覆眼布條。
“絕爺?!焙翁锾飵子麩釡I盈眶,送上擁抱。
“白無絕!”墨連野則扶住快要不成人形的墨連海,咬著后槽牙磨出這個令人生恨的名字。
何田田松開白無絕,沖到墨連海身前,“啪”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小丫頭能有多少力氣?只不過墨連海腦袋本就腫了一圈,整個火辣辣的疼,再挨這一耳光,直疼的他嗷嗚一聲。
“何田田,你自重!”墨連野沉道。
“呸!你們兄弟自重才對吧?卑鄙,無恥,混蛋!給本公主等著,看本公主請了爺爺和爹爹來,不把你們府邸砸的跟痕王府一樣破爛,本公主跟你們姓!”何田田氣呼呼地叉腰罵道。
真相一大白,何家無論如何都要向墨連海討公道的。
墨清淮恐她在此鬧翻天:“消消氣,太傅給你的任務(wù)還管不管了?”
一說這個,何田田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她扭臉望向白無絕,道:“絕爺,少邦哥哥叫我?guī)阋黄鸹厝ァ!?p> “太傅陡然垂青,定有深意,有事不妨當(dāng)面說個清楚?!蹦寤疵骼薯右嗫窗谉o絕,微笑言道。
白無絕點頭:“好?!?p> 她從墨連野兄弟身前走過,幽深眼神盯著墨連野,殺機并不掩飾。
但也只是盯了幾眼,走過去便不再回頭。
如果可以,她真想放手泄憤,但她肩上擔(dān)著族規(guī),不得殺人。
身為一宗門之家主,若犯了規(guī)矩,必將罪加一等,她跨界來此已明知故犯預(yù)訂了某人性命,回去領(lǐng)罰少不得賠上自己的命,哪還有余力承擔(dān)更多罪責(zé)?
滿則溢,偏要逞強只會連累家人和宗族。
“王妃姐姐,等等本王啊!”墨千痕顛顛地追她。
嗯,這個小子,才是她注定以命相賠的人啊。
白無絕將墨連野和墨連海從心里剔除,有意無意放慢了步子。
“二殿,恭喜恭喜!”
不知哪個調(diào)皮鬼劃開了沉寂。
“恭祝二殿與王妃盟結(jié)良緣、瓜瓞綿綿!”
無數(shù)道喜之聲夾道相迎。
墨千痕不禁眸中盛滿笑意,拱手謝過諸位。
前面到了岔路口,白無絕隨墨清淮、何田田而去,墨千痕躊躇了一小會兒,也決定不回自個王府了。
“那誰,你能幫本王一個忙么?”他隨手點了一個人。
“瞧您說的,您的王妃是將位,多么強大尊貴啊,有事您吩咐,草民愿意效勞?!蹦侨讼喈?dāng)給面子。
“多謝,多謝,你去本王府邸,跟老管事徐闊說一聲,就說本王跟王妃姐姐住太傅府了,小住,小住幾日?!蹦Ш鄣馈?p> “好來,二殿您且安心去痕王妃‘娘家’蜜月小住,草民定把您的話原字不差地帶到。”那人打趣道。
喜慶之日說喜慶的話,一個“娘家”,頓時將墨千痕方才那點小躊躇打消了,腳步輕快地追媳婦去也。
不知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人們對他的稱呼從“痕王”變成了“二殿”。
“皇兄……”墨連海像個被人欺負(fù)的生無可戀的孩子。
“莫怕,這樣也好?!蹦B野道。
“好?”墨連??蘖?,他感覺很不好。
“最起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那日’,遮住了今日天作之禮里的事,皇子相殘是大罪,害一個婢女失去清白算什么?!蹦B野道。
“可我剛剛說,想害的是何田田啊?!?p> “何田田又如何?你且如此……”墨連野附耳叮嚀。
墨連海閃動淚眼:“父皇會信嗎?”
“這不重要,莫說失貞的并非何田田,就算真是她,父皇也不會對你如何,難道我們母族是擺設(shè)嗎?不過……”墨連野摸了摸兄弟腫脹的額頭,“懲罰免不了了,老四,讓你受委屈了?!?p> “沒事,皇兄……其實都怪我,當(dāng)初擄錯了人?!币灰姼绺缱载?zé),墨連海反去安慰他。
“不怪你,要怪就怪白無絕破了我們的局。”墨連野扶他從另一側(cè)走下玄武神柱的蓮臺,“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還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隕心香和轉(zhuǎn)元秘丹……”
“虱子多了不怕癢,我全認(rèn)下便是?!蹦B海道。
“好弟弟,其實太傅慧眼如炬,已知是我所為了。”墨連野想起左少邦那一眼,仍心有余悸。
“兄乃皇長子,他的軍需庫,將來也是你的,區(qū)區(qū)幾顆藥算什么?!?p> “童言無忌!你若認(rèn)下,太傅即便心知肚明,也不會跟為兄計較了……”
太傅府在西城,與御則司相隔不遠(yuǎn)。
何田田孩子心性,始終惦記要墨連海好看,故意嚎啕了幾聲,直把遠(yuǎn)遠(yuǎn)瞧見半空血擂,正聽手下稟告原委的她爺爺和爹爹全都招了來。
左少邦看了前半段,對后半段結(jié)局早有預(yù)料,是以并不好奇,坐于茶桌后面,悠閑品茗。
他差一年就長何田田一倍的歲數(shù),眉梢眼角自是無限穩(wěn)重和成熟。
如此“高齡”才成家,可見他根本無心情愛,渾身上下也不帶半分兒女情長的溫柔。
何田田在他面前很拘謹(jǐn),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
但總歸她依命把白無絕帶回來了,心想著大抵討了點少邦哥哥的歡心吧,而且爺爺和爹爹過府,給她壯了些勇氣,她便將血擂后半段直說的口沫橫飛,外加灑了幾把淚。
她心道:絕爺受的那些污言穢語,不能白受了,一定得讓大家?guī)兔Τ鰵獠判小?p> 可惜了她這番努力,左少邦連眼皮子都沒抬上一抬,只在聽到白無絕沒有擊殺墨連海時,稍微揚了一下眉峰。
“什么?原來是四殿!”倒是她爺爺何壽,祖父輩的年歲,老當(dāng)益壯拍案而起,氣的花白須發(fā)都要豎起來。
“簡直欺人太甚!就算皇子,我們何家也要向他討回個公道!”將軍何邑也怒不可遏,把一柄長劍晃得鐺鐺響。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嗯嗯,爺爺,爹爹,我們這就去四殿府,把他家拆了,鍋砸了,床掀了,讓他流落街頭,無家可歸,夜里被妖族抓去,剝皮抽筋,開腸破肚!”何田田鼓火道。
何壽:“……”
何邑:“……”
他們其實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乖孫哎、女兒哎,不能搞到你說的那種地步啊。
還有,你那些詞兒,從哪兒學(xué)的?真是越來越野!
左少邦斟茶的手微微一抖。
“不可胡來!”墨清淮拿扇子敲了敲何田田腦袋,“堂堂皇子,如何處置,自有父皇定奪,你若敢拆了他家,讓他流落街頭,信不信父皇也把你扔大街上去?”
“我不管!我不管嘛!”何田田嬌嗔跺腳。
“乖,他是皇子,已經(jīng)被白無絕打成那樣了,腦袋禿了,兩只手也斷了,最重要的是認(rèn)輸立誓了,這些還不夠嗎?你至于……”墨清淮苦口婆心。
“至于!至于!他壞死了,我就不要他好過!”何田田千嬌萬寵地長大,骨子里的嬌蠻任性并不少。
墨清淮無奈地望向白無絕。
今日之前,這種場合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個侍婢插嘴。
但她展露的階位,以及她此刻痕王妃的身份,又事關(guān)于她,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相應(yīng)著轉(zhuǎn)到她身上,默允了她有資格開口說話。
頂著許多大人物的目光,平常侍婢早該心生膽怯,不敢抬頭了。
然而,出乎意料,白無絕始終落落大方,毫無半點小家子氣,通身竟有一種非凡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