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來了。雷劍和林沐驚喜過后,就是松了一口大氣。
“你剛剛……叫我三叔?”易叔珩則喜的是另一樁。
“看在您雪中送炭的份上?!卑谉o絕略微發(fā)窘道。
“休想占左某便宜。”左少邦則不愿隨著師兄矮人一輩,瞪了易叔珩一眼,“若不想左某治你假傳軍令之罪,就別長在輩上?!?p> “好說,好說?!币资彗窠o白無絕打個眼色,意思是“私下里叫”。
白無絕只得輕輕點個頭,轉(zhuǎn)向林沐:“當(dāng)巽說,他來請你去救我,你卻只叫他獨自回去,我便知你另有抉擇?!?p> “未顧及二小姐安危,戰(zhàn)后任由處置?!绷帚灏胂ヂ涞?。
“起來,你做的對,不然就算神仙降世,亦無轉(zhuǎn)圜之機(jī)。”白無絕雙手扶起她,看看她傷勢,“你先去療傷,發(fā)號施令有師兄,陣前拼殺有我白無絕,且安心?!?p> “有蕩北公鼓舞人心,本少門主終于也可以上陣拼殺了,這幾日可把我憋壞了,早就想殺上幾個小妖泄火了!”雷劍躍躍欲試道。
“那么這最后一戰(zhàn),就殺他個痛快吧?!蹦Ш垡宦飞蟻恚吹絺麊T無數(shù),說不得心里也憋了一口氣。
“本座武力低微,公爺,還請將大后方交給本座,定保醫(yī)藥充足?!币资彗竦?。
“您不逃了?”白無絕問。
“逃?”易叔珩噎了噎,“這個字不好聽,但也算切實,本座不跟你計較……”說著打出一個“給司座大人點面子”的眼神。
左少邦都在這里了,且無怪罪,自然用不著逃。
而此危急時刻,肯不畏生死來到戰(zhàn)場的,不管上陣拼殺,還是后方勤務(wù),都是忠勇之人,左少邦敬佩不及,豈會怪罪?
對面城主府里尚不知局勢扭轉(zhuǎn),禍征妖帝耐心盡失,綁了所有人到陣前,祭旗攻城!
馮治、馮淥父子首當(dāng)其沖,被綁在最前面,身后是一排手無縛雞之力的醫(yī)師大夫。
這些醫(yī)者曾經(jīng)為了給城主會診而來,本著一顆醫(yī)者父母之心,卻慘遭此等迫害,也使得平獄城戰(zhàn)傷無醫(yī),他們羞憤交加,并不畏死。
只有馮治、馮淥涕淚橫流,極不甘心。
禍征俊朗威武,插著腰立于眾妖之前,隨手一揮,負(fù)責(zé)砍人的小妖就揚起了兩把大刀。
卻見一抹流光突現(xiàn)。
馮治、馮淥還以為得救了,哪知,那流光閃了閃,竟迅疾無比地從兩人喉間掠了過去。
直到鮮血噴射而出,父子兩人都不及眨眼。
“左少邦?這不可能!”禍征登時慌亂,運力于目,朝對面城頭望去。
一襲紫衣迎風(fēng)招展,左少邦唯恐別人看不見他,站于最高一點,就像隨時飄身而下一般。
“即便是叛徒,也由不得妖族斬殺,禍征,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事?”左少邦的聲音猶如氣貫山河。
“你還活著!還解開了封禁!還罵我?”禍征不敢置信。
“上次本帝把你殺的屁滾尿流,以為你會長個記性,見了本帝永遠(yuǎn)繞道而行,沒想到啊,你居然冥頑不靈,上門送死?”左少邦喝道。
他特地將元力灌注聲音之中,諷刺意味濃重,直聽得平獄城這邊熱血翻滾,而妖軍那邊憤憤噴氣。
“該死!就說人類詭計多端,女人更是成事不足!”還沒開打,禍征就有點兒后悔大軍壓境了。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左少邦道。
“老妖,你有什么資格歧視人類女子?莫非忘了城西樹林吃我一掌的教訓(xùn)?”白無絕在師兄話落之時,玄衣翻飛,躍在刑妖場上。
提起那一掌,禍征眸子驟縮:“是你?!”
“本帝白無絕,領(lǐng)命打頭陣,禍征老妖,有種戰(zhàn)否?”白無絕聲音不比師兄低,轟轟響徹云霄。
白無絕……這個名字,就連妖族也不陌生。
而本帝這個自稱,著實石破天驚。
又一名帝位!
“你頂多是王位才對啊……”以禍征的了解,還停留在永福山小兒子托陽被人所殺那一段,彼時疾浪就在北骨境內(nèi),先去查兇,報回來一些情資。
壞了,壞了,北骨除了左少邦,白無絕也是帝位,那墨清淮為何沒跟他報備,好叫他有所防范?
這不是坑他嗎?
“禍征,又見面了。”墨千痕也飄身落在白無絕身邊,俊臉晃著慢條斯理的笑,元力卻狠狠一蕩。
我去!
禍征驚呼:“帝位!”
“四年前被你害的有些狼狽,今日是不是該本帝揚眉吐氣,一雪前恥了?”墨千痕展開十六骨聚頭扇,把自己的身份亮的更加鮮明。
“你是后來撿回一命的痕王!”禍征就算不認(rèn)得這個已經(jīng)長大的男子臉龐,也認(rèn)出了那把曾經(jīng)驚鴻一瞥的武器。
“對不住啊,我這撿回來的命,至今還好好活著?!蹦Ш圩旖青咝?,目中快要盛不住滿滿恨意。
不止好好活著,還成了帝。
“這一戰(zhàn)是我的?!卑谉o絕將墨千痕往后推了一步,先下手為強(qiáng),身若流光,就這么直眉楞眼地沖殺進(jìn)敵方陣營。
“哎姐姐!”墨千痕想了好多說辭能將那妖帝激上來單打獨斗,這下好了,胎死腹中。
“我殺禍征,你救人。”白無絕拋過來一句話。
也只能這么著了。
墨千痕無奈,扇子橫掃,掀出一股颶風(fēng),身子隨風(fēng)而起,落往那一排就要被祭旗的文弱醫(yī)者們。
隨著兩人一動,妖族可不跟他們講什么兵對兵將對將,霎時如海水灌穴一般,四面八方將兩人包了起來。
但見一灰一黑兩股元力銀瓶乍破般爆開,小妖們何堪相抗,無數(shù)黑煙擰成團(tuán),又被攪殘,刑妖場上很快伸手不見五指。
“狂妄!本帝叫你們嘗嘗孤勇的下場!”禍征再不出手,他的部下只會死的更多。
兵對兵將對將是一種武德,不講的話,后果自負(fù)。
禍征好歹是眾妖之首,自有英武不凡的氣概,這一戰(zhàn),全力以赴或有一線生機(jī),但若漏了怯,死局即定。
是以,他元力提凝,迎向白無絕。
一見他出手,眾妖士氣大漲。
這些都是跟隨他的老部將,非一朝一夕的默契,他牽制住敵方主將,墨千痕也深陷混戰(zhàn),那么就無人阻攔大軍了,好機(jī)會,攻城!
左少邦高立城頭,不為所動。
其實他傷勢未愈元力虛浮,大動筋骨就會露餡,而且碧粼刀也不在身上,所以這一戰(zhàn)頭陣才交給了白無絕和墨千痕,而其余妖軍,則交給了烏陽門和亡旗,以及鐵面軍。
雷劍和林沐,一個將位,一個王位,一個少門主,一個少旗主,一個招式正宗,一個路數(shù)刁鉆,配合起來,倒也互補(bǔ)長短,所向披靡。
鐵面軍在徐凈帶領(lǐng)下,更是驍勇善戰(zhàn),他們盤踞連碧森林,一直跟妖族打交道,剛在獵宮殺了不少被迫成為妖傀的同胞,心中對妖族愈加惱恨,此番殺起來,似比妖族還兇殘。
“白無絕,白無絕,談?wù)勅绾??”禍征突然道?p> “哼?!卑谉o絕只給他一個音節(jié)。
帝位級別決勝負(fù),犯不著一招一式,尤其這種場合,禍征怕打來打去容易誤傷,白無絕怕妖族肉體強(qiáng)悍占了上風(fēng),所以兩人直接干脆地出掌對峙,遙拼元力。
中間三丈距離,罡氣滾動,宛若湯沸,沒有人不要命地敢往這邊靠。
“墨清淮捏在本帝手里,你要不要救他的命?”見白無絕油鹽不進(jìn),禍征拋出籌碼。
“什么叫捏在你手里?”白無絕不得不問。
這一問,禍征知道,自己押中了,既然白無絕能在城西樹林為了墨清淮出手,那么定然是有些情誼的。
人類,便此弱點,動不動就感情用事。
“拜你上次給墨清淮壯威所賜,本帝與他的合作也算公正,本帝出兵助他執(zhí)掌江山,他交出左少邦的尸首,且讓本帝在武極宮玩兩日??倸w本帝要先勞心勞力,為了合作順利,他已經(jīng)誠意十足地服了本帝的寶血?!钡溦鞯?。
“混賬!你這是想控制他!”白無絕一聽大怒。
“本帝承諾于他,血,管夠,絕不會傷他性命一分一毫。但現(xiàn)在看來,左少邦的尸首他是交不出來了,然他毀約,本帝卻一言九鼎,照樣出兵助他,也照樣血管夠,只要你……”
“想叫我如何?”
“投效本帝?!?p> “呵。”
“笑什么?”
白無絕頓了頓,哼道:“笑你大言不慚,癡心妄想!”
禍征羞怒:“這是談不攏了?且不說你能否殺了本帝,本帝若亡,墨清淮必死無疑!”
“老妖,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為了表達(dá)我的謝意,這就給你一個痛快。”白無絕話落,另一手“叭”地彈向,額心玄水印紋凜現(xiàn)。
四周驀地寒風(fēng)刺骨。
“原位水靈!”禍征立時有感。
本命靈源之力合于元力,磅礴涌向敵手。
禍征只好妖化、狂化,竭力迎擊。
“砰——”
地動城搖。
那三丈空間更是短暫地出現(xiàn)了坍陷,白無絕掌中紫瑩一閃,空間皺縮幾下便修復(fù)了,只是地面,深壑?jǐn)?shù)道,慘不忍睹。
這一招,旗鼓相當(dāng),禍征正欲松口氣。
豈料,驟然一股寒意。
眼前恍惚一花,白無絕不知怎么已近在咫尺,她的手,快要抵在他印堂。
緊要關(guān)頭,禍征不假思索咬破舌尖,嘬嘴噴出三道血箭來。
此乃蝠類妖族另一天賦,凝血為器,危時保命。
這三道血箭射出,代表著禍征再無后繼之力,要么成功殺死對手,要么被對手所殺。
他自然是有信心殺死對手的,畢竟距離太近了。
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白無絕也只能憑著本能,偏了偏頭,躲過上面一道血箭,而胸口那兩道,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身體劇痛,她才暗道:大意了,竟忘了蝠類妖族還有這么一招。
自疾浪使過這一招,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且不管是托陽,還是斷山,他們都沒使出這一招就魂飛魄散了,慢慢地竟讓白無絕把這一招都給遺忘了。
“破!”
饒是如此,不能白死,白無絕銀牙一咬,也使出自己最后且最致命的一招。
“你敢……”
不等禍征叫嚷,“嘭”地身化黑煙。
敢不敢的,做都做了。白無絕嘴角輕蔑微挑,殺神破擊碎其魂核,卻保留一絲元力將其妖丹包裹完好,渡了出來。
“噗——”
說時遲,那時快,在血箭入體之時,白無絕就“破”字出口了,然后吐血倒地。
“姐姐!”墨千痕亦在戰(zhàn)場,剛剛將醫(yī)者大夫們救下,聽到巨響,轉(zhuǎn)頭便看見這叫他心臟驟停的一幕。
“小絕!”左少邦也再站不住,顧不得壓陣,飛身而下。
被墨千痕那撕心裂肺的一聲嚇到,林沐和雷劍陣腳大亂,身上登時掛了不少彩。
妖軍密密麻麻,如蟻如蝗,妖帝一亡,意味著他們也死定了,這反而激出了他們的求生意志,戰(zhàn)力飆升,個個狂化,兇悍無比。
“滾開!”墨千痕揮動十六骨聚頭扇,殺往白無絕身邊。
左少邦也從城門那處往這邊殺來。
兩人過處,宛若辟出黑煙滾滾的通道。
白無絕仰面倒下,左手持剛剛撫定空間的鑰璽,右手握以元力包裹的妖丹,只覺得四周方才還嘈雜討厭的殺戮聲突然就清凈了,這種感覺,很寧靜,她很喜歡。
這方空間沒了強(qiáng)者元力暴虐,便被妖軍倒灌過來,很快把白無絕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