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默現(xiàn)在才懂,原來忘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永遠記得。
喬默想不通季末然是怎么下得去手這么對她。
她準備好了為他擋子彈,她叮囑他千萬別再受傷,她因為他手臂上為別的女人受的傷心疼得要死,她差點不惜斷腿也要回來見他,她那么相信他,她那么愛他,他到底為什么那么對她?
醫(yī)生都走了。
喬默也閉上了眼睛。
季靜再走進來的時候,只聽到喬默只提了一個要求:“我要我的手機?!?p> 季靜從她那天的常服里找到手機遞給她,猶豫著,還是說:“他在外面,一直沒走……”
喬默臉色蒼白,“你別說了,姑姑,我們都是女人,請讓我留一點尊嚴吧。你別說了,我怕我會舍不得。你知道的,也或許,只有你知道,我那么愛他……”
她咬牙切齒,卻再也沒了去愛的力量了。
喬默艱難地操控著手機,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按下去:“我不能看見他,我也不想看見他,我絕對不會給他說服我的機會,我絕對不允許自己心軟,成為那種無論被怎么傷害都要愛下去的蠢女人……我要走了,我要報復他?!?p> 季靜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喬待定突然接到了喬默的電話。
接通以后,喬默報了地點:“哥,我要離開季末然,帶我走?!?p> 喬待定聞言起身就往外走:“等著?!?p> 喬默松開手,任由手機滑落丟在床上。
季靜:“對不起,我還是要在你哥哥來之前告訴季末然。”起身出門。
守在門外的季末然,看見季靜臉色凝重,匆匆而來,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季靜說了個壞消息。
季末然沉默片刻,朝病房走去。
反手關上門,季末然在喬默的注視下,走近她說:“李中背后的人,是你哥?!?p> 喬默淡淡回:“我聽見那些人喊我大小姐了?!?p> “你還跟他走?”
“嗯?!?p> 季末然拿出槍對準自己心口,黑色的眼睛看著喬默:“這是我欠你的,你不討回來嗎?”
喬默握緊拳頭,紅著眼睛,唇顫了顫:“季末然,如果你開了這一槍,我和你就真的完了?!?p> 季末然松開手,低頭:“不能不走嗎?”
喬默感到自己很可笑,還是見不得他受傷,但他卻能對她開槍。
她的樣子愈發(fā)冷漠了:“季末然,你欠我的,怎么還,該聽我的?!?p> 季末然把槍留了下來:“帶著它走吧,你記得,傷你的人還在這里,別忘了他?!?p> 季末然沒再離開病房,而是拉開椅子坐下來,陪著她,不管她樂不樂意。
喬待定來了,帶她走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見到她……
“傷我……是試探我哥吧?你早就懷疑我哥了?!眴棠瑖@息一聲,一雙哭過的眼幽暗無光。
“懷疑過,得到答案,確實也沒有太意外,但我不會用你的命去確認。”季末然望著她,“……你現(xiàn)在是半點都不相信我了是嗎?”
喬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閉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了。
夜晚時分,喬待定推開門出現(xiàn)了。
季末然聽到動靜,看都沒看喬待定,他起身離開了病房。
喬待定也懶得搭理季末然,快步趕向喬默,看見她虛弱成這個鬼樣子,難以置信:“怎么回事?”
喬默伸出手,目光掃過喬待定背后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離開這兒再說吧,我一時一刻也不想在這里了?!?p> 喬待定指了指床頭柜上的槍:“這是他的?”
喬默看也不想看,心鬼痛起來:“嗯,走吧?!?p> 季末然停在門外,回身望著喬待定抱著喬默出來,從他面前離開。
喬默低著頭,閉著眼,拋下了季末然。
季靜焦急的聲音傳進三個人的耳里:“末然,你快去追!”
季末然頹廢地靠在墻上,吐出三個字:“不配了?!?p> 喬默真的走了,走那么快,甚至沒有給他照顧兩天的機會。
回到喬待定家里,扛不過喬待定老是追問,喬默就在第三天說了真相。
喬待定氣得在客廳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兒說要弄死季末然,一會兒說要弄死手底下那些廢物,他說了很久,氣了很久,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
可再看喬默,她卻每天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身體一天一天好起來,卻始終不見有個笑臉。
就這樣,轉(zhuǎn)眼過去了三個月。
喬默穿著睡裙,面無表情坐在落地窗那兒,拿著口紅,輕輕抿唇,對著鏡子,她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冷笑了一下:“漂亮有什么用啊?!?p> 扔掉了口紅,她看向窗外的藍天,正好有幾只麻雀從眼前飛過,皺了皺眉,似乎嫌麻雀阻礙了她的視線:“這地方不好……”
喬待定從樓上走下來剛好聽到他妹妹說這句話,問:“哪兒不好了?”
喬默丟出三個字:“出國吧。”
喬待定嘆:“你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等我安排一下?!?p> 喬默閉上眼睛,要離得再遠一些,更遠一些……
隔天,季末然從派出去的人那里收到消息,他親自開著車,趕到了機場,卻只停在機場外面,不吃不喝待了一天。
她走了,還嫌走得不夠遠似的,選了遙遠的國度去待著……
到了新家,喬待定催促喬默,需不需要他幫她走走后門去把她這個婚姻關系給解除掉?
喬默拿著杯子,紅酒入喉,想了想,搖頭。
“他是我的?!?p> 聽見這四個字,喬待定翻了個白眼。
“你搞清楚,到底是他是你的,還是你是他的,差點死在他手里的人是你,不是他差點死在你手里??!”
喬默堅持不離婚:“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他這輩子都休想擺脫我!”
拋下話,喬默狠狠地砸下了杯子,紅著眼,喬待定不散再惹她了,她雖然雄赳赳氣昂昂的,但是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掉下淚來的感覺……
可是離開是離開了,喬默卻更睡不好了。
她每天心情都很煩躁,因為睡眠不足更是總發(fā)脾氣,她能感覺到,家里的傭人一見他出現(xiàn)就低著頭,避之不及的樣子……只有她哥,只是無奈地看著她,從不責怪。
往后的兩年那么多個夜晚喬默罕有幾天睡得好,總在做著一個噩夢,一個他面無表情拿槍對著她射出子彈的噩夢。
她還是沒能想通,他是怎么下得去手。
夜夜換著人當枕頭靠著,她卻想著他豁然驚醒,心臟發(fā)痛。洗澡的時候,她總是會看著那道疤痕很久很久,最后面無表情地拿衣服蓋上藏好。
她學會了喝各種酒,學會了抽煙,可以與男人跳著最熱情的探戈,可以戲看那些說可以為她去死的男人,做著世俗判定的惡女。
她的消息被她有意放了出去。
他會知道,她夜夜都有人陪。
他會知道,他根本不算什么。
但就算他覺得他已經(jīng)戴了上百頂綠帽子,他都不能和她離婚。
她就是要讓他承受凡是個男人都避之不及的屬于男人的痛苦。
她就是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卻不能管。
在開春的第三年,喬默不再把人換來換去,選了一個律師做固定的陪床。
也許是因為春困秋乏,最近她忽然厭倦了待著的地方。
她想回去了。
自己還是已婚人士呢對不對?
季末然那個男人,哦,不應該用“那個男人”來形容,他是她丈夫。
她的丈夫憑什么可以活得那么清靜啊?
而已經(jīng)對她不爽了好幾年的喬待定聽她說要回去了卻一點不意外,“遲早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你和他也該了斷了?!?p> 喬默就此帶著一位律師回了國。
一輛車緩緩停在靜園門口,喬默降下車窗,她知道自從季靜死后,季末然就搬進了這里。
在他的心里,或許只有季靜才是唯一重要的人吧……
喬默讓司機開進靜園,降下的車窗,門衛(wèi)看見她側(cè)臉,沒一個敢攔。
夫人回來了,還帶著一個男人!
這個消息很快由家里的人發(fā)出去,被季末然收到了。
季末然第一個想法就是:他要被離婚了。
他沒回去。
喬默等到半夜也沒等到人,只好拉著律師在客廳喝酒。
“齊安,他不想見我?!眴棠皖^看著杯中的紅酒。
齊安晃了晃杯子:“難道你找不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