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幽林小筑
姜言候了一陣，才往前幾步，繞過樹林，石屋子前面已然站著一位八九歲的小姑娘。
那姑娘膚色極淡，面容極夢幻，表情也極素，似一朵空谷幽蘭，立在道旁，黃鶯婉轉(zhuǎn)而道：
“此地是碧秀心與石青璇棲身之所，請問少俠何來？”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dú)。”姜言贊了一聲，正色道：“魯妙子之徒姜言，奉師父之命，前來拜見碧秀心前輩。”
“原來是魯叔父的弟子。璇兒，請姜少俠進(jìn)來?！笔蓍T口現(xiàn)出一個(gè)人影，看著比梵清惠年紀(jì)要大一些，卻顯得更有煙火氣，清清瘦瘦，如弱柳一般，似乎一陣風(fēng)都能刮倒。
這個(gè)稱呼，讓姜言臉上一抽，輕咳一聲。若按照年級(jí)來算，魯妙子年逾古稀，而碧秀心不過五十多歲，一代人的差距，叫聲叔叔，并不為過。
石青璇往邊上一讓，微微皺了下鼻子，道：“青璇見過姜師兄，這邊請！”
“師兄”的稱呼讓姜言啞然失笑，碧秀心也是微微搖頭，并不糾正，將他讓到屋內(nèi)。
里面石桌石凳，并無多少陳設(shè)；兩個(gè)大窗子透入光來，亮堂堂的，纖塵不染。
落座之后，石青璇端來幾杯熱茶，放一杯在姜言面前，坐在一旁，也不做聲。
“山間野陋，無有佳物，只一杯竹茶，姜少俠莫要嫌棄。”碧秀心等對方喝了一口，淺笑著說道：“不知魯老師現(xiàn)今身體如何？”
“師父近來尋到了一門神功，能夠克制體內(nèi)的天魔氣，雖不能立時(shí)奏效，不過只要肯多花費(fèi)點(diǎn)功夫，說不得就可徹底解決傷勢?！?p> 姜言說道：“正是如此，他才要我過來同碧前輩說一聲，不必為他擔(dān)憂。同時(shí)，他有些擔(dān)憂前輩……”
“如此我便更加放心?！北绦阈拈_口將他言語打斷，臉上笑容更甚，偏過頭去，溫柔的看了石青璇一眼，才又轉(zhuǎn)過話頭道：
“姜少俠是什么時(shí)候拜在魯老師門下的？”
姜言粗粗的將拜師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不多提自身遭遇及身份，也并未講滇南取寶之事。
碧秀心不細(xì)問，只平靜的問道：“魯老師所得那本神功，是你家傳秘籍吧？”不等他否認(rèn)，先道：
“我與祝玉妍分為靜齋和陰癸派上代傳人，斗了三十多年，對天魔大法可算是非常了解，天下間若說有武功能夠克制，我早就尋到了手。”
姜言抬頭，細(xì)細(xì)打量過去，想不到這位看著面相溫婉的女子，一說起正事來，性情可完全不像表面那么柔。
“我并未有要隱瞞前輩的意思?！彼\懇的說道：“只是事關(guān)重大，不得不謹(jǐn)慎。”
“倒是直接。你來時(shí)身體微微緊繃，雖看起來灑脫不羈，實(shí)則還是有些戒備。”碧秀心微笑著，說道：
“可不要拿石之軒來搪塞，你并不像怕他模樣，反倒是對我有所疑慮？”
“石之軒到來之事，碧秀心竟然知道？”姜言心里有些震動(dòng)，偏頭看了看石青璇，對方臉上毫無波瀾，雙手捧著石杯，小口啜飲，是對被石之軒監(jiān)控之事見慣不怪。
依照這些日子來，對魯妙子的了解，他師父雖是性情中人，時(shí)常感情用事，可眼光頗準(zhǔn)，對碧秀心的一副夸贊，說明對方值得信任。
他見瞞不過，便實(shí)實(shí)在在的說道：“我家傳寶藏，埋在滇南蒙樂山。歸來之時(shí)，在洱海偶遇梵齋主與其徒弟師妃暄?！?p> “清惠師妹雖然對我一番作為極不贊成，可也不至于在背后說我壞話。”碧秀心臉色笑容依舊，可說話并不留余地：
“你要么是從其他人那里聽過我一些事跡，要么是對靜齋有壞印象?！?p> “厲害！”姜言萬萬想不到，在大唐原著中只存在眾人回憶中、似乎十分溫婉的碧秀心，竟然是如此心思縝密。
這顯得有些強(qiáng)勢的性格，還能博得石之軒、霸刀岳山、唐國公李淵等人傾心，甚至魯妙子這等聰明絕頂?shù)娜?，也是極有好感，定有十分過人之處。
他立刻打定主意，不可讓對方牽著鼻子走，挺了挺身子，開口道：“我家也算綿延許久，雖不是嫡支，可一些個(gè)秘密也同樣流傳下來?！?p> 姜言將“邪帝”謝眺與地尼戀情，以及兩家的鎮(zhèn)派秘籍由來說出，果然碧秀心身為前慈航靜齋傳人，這些秘密并不能帶給她驚訝。
他想了想，又決定冒險(xiǎn)一試，說道：“當(dāng)然這些事情在前輩面前算不得秘密，那么魔門‘有欲無情’，靜齋‘有情無欲’的道理，想必也不用我多說?！?p> 碧秀心輕咦一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若你不是蒙出來的，那便是你家傳承真有不少東西，起碼對道心種魔大法與慈航劍典，都有很深的了解?！?p> 姜言心中更為震動(dòng)，想不到他信口胡謅的理論，竟然歪打正著，真的指向了魔門與靜齋的短處。
對于聰明人，他一向秉承說得越多，破綻越大的理念，由得對方去猜，又轉(zhuǎn)移話題道：
“那想必向雨田已經(jīng)靠著邪帝舍利，破碎虛空而去的事，前輩也是知道?！?p> “嗯？”碧秀心臉上的笑意頓時(shí)消失，剩下全是嚴(yán)肅，沉聲道：“消息可是真的？”
不等姜言回答，感嘆一句道：“你家中能傳下邪極宗與靜齋的根底，想必這等問題上也不會(huì)弄錯(cuò)。
這位前輩與寧道奇真人同時(shí)成名，卻能有這般成就，真?zhèn)€是天資縱橫啊。可惜不能見其風(fēng)采?！?p> 姜言心中滿是疑惑，明明向雨田是東晉時(shí)候的人，怎地就成了與當(dāng)世第一人的“散真人”寧道奇同時(shí)成名？
他暗暗回憶，果然邊荒一書中，慈航靜齋只被人提及幾次，并無任何出場，完美符合魔門與靜齋，哪一方得勢，另一方就龜縮的事實(shí)。
在東晉之時(shí)，魔門高人輩出，前有蓋代魔師墨夷明，后有大活彌勒竺法慶、魔君慕清流、毒仙譙縱等人，各個(gè)厲害不下陰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軒，靜齋怕不是虛弱到了極點(diǎn)。
料想不過是靠著帝踏峰縹緲不知所在，才得留下元?dú)猓睦镞€敢派出傳人在江湖行走，對向雨田這等神秘的人物并無記載，也不稀奇。
姜言張了張嘴，又立刻頓住，覺得沒有必要將所知和盤托出，既然對方誤會(huì)了，事情又向著好的方向，任由得腦補(bǔ)便是。
“是極。如向雨田這等天資，真是古今少有。”他只隨口附和一句，又道：“不過，若無邪帝舍利相助，想必他也難成事。
此物之神異，是魔門至寶，不在和氏璧之下，難怪能令邪王念念不忘，說不定也同樣能夠補(bǔ)齊《不死印法》缺陷?！?p> “什么？”這次驚訝的是旁邊的石青璇，手上一抖，灑出半盞茶水來，急促的問道：“姜師兄此言可有依據(jù)？”
“青璇，你有些激動(dòng)了！”碧秀心語氣柔和，輕聲道：“想來姜小哥不過是個(gè)猜測，做不得數(shù)，不可生了妄心?！?p> “是娘要淡定些才是，你都未察覺方才的異樣?！笔噼D(zhuǎn)過頭來，臉上帶著些許哀傷，說道：“你那第二個(gè)人格，剛才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