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大師兄,我喜歡你,無論你是誰,我都喜歡你!世人恨你罵你摒棄你,是因為他們不知你,無論你在他們眼中是誰,在我心中永遠都只是我在入骨山上,見到的那個神仙?!嗨?p> ***
莫相思顫抖地看著那個一身白衣已經(jīng)被血腥染紅的人,此刻,竟從心底里涌出一股寒意,莫相思此生再難忘記那夢魘般的一幕,漫山大火染紅無星的夜空,云流宵滿身自己的和別人的血然就的鮮紅,他的手握住了魔嬰劍的劍刃,用自己的鮮血供養(yǎng)了那柄所謂的神劍,說著來自地獄的魔音:“以吾之血,鑄劍之魂?!?p> 那一刻,世人才知道,那個人用血喂養(yǎng)的魔劍即便是被毀成碎片,只要經(jīng)過千錘百煉再成一劍,依舊天下無敵,魔性只等待主人的喚醒;而那個人,即使斷筋挫骨,受盡酷刑,只要一息尚存,便依舊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殺神魔嬰!
那是莫相思見過的,第一次,來自地獄的屠戮。
云流宵身上煞氣滔天,橫劍所指,尸橫遍野。斷肢殘體飛濺,那一刻,莫相思再也不懷疑,一個人可以殺那么多人。她再也不懷疑,那把魔嬰劍的威力。那把劍在自己手中,人是一個個地倒下,而當那把喚醒了魔性的劍在云流宵手中,人是一片片地倒下。
那些剛剛還囂張豪邁的人,顫抖著囁嚅著“魔嬰”兩個字,再也無力為戰(zhàn),落荒而逃。
他的聲音帶著血染的嘶啞,帶著來自地獄的冰冷,帶著令人發(fā)指的煞氣:“魔嬰劍在魔嬰手中,想要就來找我肖流拿吧!”
他沒死!他回來了!那個來自地獄的魔鬼,那個冷血無情的殺神,那個令人心驚膽寒,聞風(fēng)喪膽的魔嬰肖流!
山火,在無盡地蔓延,映紅了半邊天,剛剛還熱鬧熙攘的相思山下,剎那間一眾人作鳥獸散。
而在那山火之中留下的,除了滿地狼藉的尸體,就只剩下莫相思等人。他們震驚地愣在原地,或坐或站,再也不敢亂動一步。他們始終無法相信,那個人,那個與他們朝夕相處了四年的人,竟然,竟然會是傳說中殺人如麻的殺神魔嬰。
云流宵的眸子中還帶著剛剛嗜血的殺意,他抬眸看向的卻只是剛剛一直站在樹影中冷眼旁觀的龍淵。龍淵還沒有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云流宵。那一刻,云流宵才明白,龍淵要的并不是殺了他,也不是魔嬰劍,他一路跟隨,真正提防的是怕自己毀了魔嬰劍。
龍淵要的,是魔嬰劍在魔嬰手中。龍淵要的,是殺神現(xiàn)世!
龍淵要的,是剛剛,眾人口中的那一句:殺神魔嬰回來了!
殺神回來了?
可莫相思卻明明看著眾人逃散之后云流宵的身體不堪重負地一顫,險些倒下,莫相思明明看到,云流宵背對著相思門的師兄弟,用手里的劍勉強支撐著他仿佛可以擎天滅地,又仿佛不堪一擊的殘破軀體。
殺神魔嬰,早已經(jīng)回不來了……
莫相思看著云流宵,那是她的大師兄,只是她的大師兄,什么殺神?什么魔嬰?那個傳說里人,故事里的人,是誰?她不認識!
她現(xiàn)在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神仙為什么一瞬間變成了天下第一大魔頭,她現(xiàn)在只想知道他的傷怎么樣了,只想知道他痛不痛。
“大師兄!”莫相思瘋了似的向他沖了過去……
“不要過來!”他的聲音還沒有恢復(fù)往日的清冽溫寧,還帶著一絲剛剛的冷清和肅殺,嚇得莫相思不禁停住了腳步,然后他說,“相思,我走之后,你就是相思門的大師姐,照顧好師弟師妹……幫我照顧好相離?!?p> 莫相思停住腳,回頭看著倒在血泊中傷殘的師弟們,他們的眼中還映著淚水和眼前相思山上的火光,他們無助的望著莫相思:“師姐……師姐……”
莫相思的腳步仿佛有千斤重:我應(yīng)該留下的,如果我再走了,他們怎么辦??墒牵摇墒谴髱熜?,我真的好想和你走,和你一起走……
當莫相思再轉(zhuǎn)回頭的時候,一片火光中,云流宵剛剛站過的地方,只剩血跡,沒有了白衣。
莫相思的大腦一下子空了。
就這么走了?
連分別也不說一聲地走了?
你最后囑咐我的話是照顧好師弟師妹,照顧好莫相離。
可是,誰來照顧我?誰,來照顧你呢?!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天下無敵,不會受傷不會痛嗎?
你以為你像我一樣沒心沒肺,不會痛不會受傷嗎?
你這個等了七年的傻瓜,愛了十年的傻瓜,比我,還傻!
滿山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云流宵卻隱在山火永遠也照不亮的黑暗里,靜靜的看著那漫山遍野的狼藉,看著那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女孩:相思,對不起,我要走了,不能再留在你身邊,不能再陪你了。我欠你的,終究要等來世再還了。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直到他察覺,自己身后出現(xiàn)的那個人。
云流宵瞇著眼睛,看著眼前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的龍淵,握緊了手里的魔嬰劍。
龍淵偏頭看了一眼他握緊了劍的手,唇邊的笑意更濃:“感覺怎么樣?這把劍用著還順手吧。”
云流宵眼眸微瞇,手里的劍已經(jīng)抬起指著龍淵。
龍淵手里的紫金扇輕搖,依舊淡笑著看著那把魔嬰劍和云流宵握劍的手:“看來用著還是蠻順手的,北辰子的鑄劍術(shù)果然登高造極。不過我很好奇,那天看著那個女人不要命了在決斗場里為你奪這把劍的時候,你感覺怎樣?”
看著龍淵深不見底的眸子,云流宵手里的劍一抖,差點掉落。
龍淵唇角依舊帶著笑,不過笑意漸濃:“世俗之人多盲目,在入骨山上救了區(qū)區(qū)幾條人命,殺神魔嬰也能被人奉作神佛,多可笑啊?!?p> 云流宵手里的劍緩緩地垂了下來。
龍淵卻笑著:“不,不對,是我說錯了,可笑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女人,竟然會舍生忘死地去給自己毀家滅門的仇人,奪回那柄殺了自己父親的兇器。”
云流宵踉蹌著退了兩步,終于五內(nèi)俱焚,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握著劍的手在抖,無論如何,他都逃不開當年的那些鮮血淋漓的惡債,他都不能忘了他是誰,無論他做什么,都不夠去贖罪。他明明就應(yīng)該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永遠都做不成好人。云流宵猛然抬頭,眼眸死死地盯著龍淵:“你到底想干什么?”
龍淵靜靜地看著那個痛不欲生的人,微微勾起了唇角:“我?閣下問錯人了,當初種種你難道不記得了嗎?”
云流宵看著龍淵,眸間是戒備和懷疑:“當初?種種?”
當初發(fā)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被我埋葬在了那永遠也不愿想起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