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之行過去了一年,這期間我又出差去過幾次廣州,我還是會去那個三星級酒店吃中式自助餐,但是都沒有遇見過沈玉。我依然住我之前住的那個四星級酒店,不同的是,在那里的每天我都會走一遍我和沈玉走過的那條路。有的時候是下午,有的時候是晚上。
第一次的時候是依然可以沉浸在一種甜蜜的回憶之中,第二次會有一點點的失落。之后,慢慢累積起來一絲憂傷,而憂傷隨著次數(shù)不斷增加。有的時候我甚至于會想到,可能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所有我在做的事情完全都失去了意義,在心靈感應徹底失去之后,這世界又會回歸到只有我一人的狀態(tài)。
不斷的內(nèi)心自我折磨,加上工作的壓力,我逐漸有抑郁癥的傾向。在一次從廣州回上海的飛機上,我一個人嚎啕大哭,把空姐和鄰座的人都嚇壞了。
我的健身教練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一些情緒變化,主動跟我聊天,幫我調(diào)整運動計劃,我每次出差,還會給我一份徒手訓練計劃。那段時間,我把心理依托慢慢轉(zhuǎn)移到教練身上,我和他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但我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沈玉。
七月的一天,我剛到健身房,在跑步機上走十分鐘熱身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這個鈴聲是我專門為沈玉設(shè)的,是《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我差不多能完整唱下這首歌。我走下跑步機,看著手機上“玉兒”兩字和她的電話號碼,我激動地想哭,我甚至都無法按下接聽的按鍵。教練走過來也看出我的異樣,他拍拍我的肩對我說,今天別練了,回去休息下。
我讓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那邊是我每天想念的聲音,這聲音我期待了整整一年。我等了很久才接電話其實是為了略微平復一下心情,我并不想太失態(tài),畢竟內(nèi)心里我還是當她是一個小女孩。
“大玉兒?”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聲音會那么冷漠,但是稱呼上我還是俏皮了一下,所以聽起來肯定沒有那么冷了。
“切,想我嗎?”依然是無邪的直率,那個“切”大概是不滿我又加了個“大”,其實我是覺得直接叫玉兒太肉麻了。
“你又怎么啦?”有的時候越是期待的事,反而會有種期待過頭了反而往外推的狀態(tài)。我依然保持了冷色調(diào)。
“我在上海?!蔽覀冸娫捔奶旄翘焐⒉搅奶煲粯?,總是會間隔很多的沉默。但是我很喜歡其中沉默的部分,像是一種默契,也是一種更多的情感的表達方式,甚至于也是一種語言。
我沒有回答。這時候我的腦子又開始凌亂起來了。我應該去見她,還是應該拒絕去見她,如果去見她會發(fā)生些什么?
“喂,人呢?我把地址發(fā)給你?!彼穆曇艉苄?,好像有點不自信我是不是會去,說完她就掛了。很快我收到了短信,是一個五星級酒店,不過離我所處的地方略微有點遠。我沒顧得上跟教練打聲招呼,到更衣室拿了我的背包就飛快跑下樓。
一路上我開得很快,但是這個時間上海的路依然很堵,好像我越急,這路就越是堵。
“喂,玉兒,路上有點堵,我可能會晚點。”
“好的,不急,你路上小心?!睆乃怨缘目跉夂偷统恋穆曇?,我有點預感可能會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一路上我不停猜測。
我在地庫停好車,上到酒店大堂,她在那里等我。
她站在大堂的中間,大概怕我找不到她。我一眼就認出了她,但是跟之前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變化。今天她穿著一條黑色拉絲的短袖連衣裙,裙長剛過膝蓋,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去參加一場晚宴,頭發(fā)比之前長了不少,看起來比之前要成熟很多。我確實被驚艷到了。
她勾住我的手臂朝大堂吧的位置指了指。我身上汗津津的,她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坐下的時候,我趕緊用衣服擦了擦她挽過的手臂,這個動作我沒有考慮太多,大概是感覺我身上的臭汗黏到她手臂上不好。結(jié)果她把沙發(fā)搬到我旁邊,又用手挽住我。
“我讓你再擦。”她理解成了我嫌棄她挽了我。
“你來上海干啥?”
“找你。”
“怎么啦?”她沒有接我的口,點了兩杯飲料。
她沉默了,收起了笑容。我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側(cè)過身,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做好聽最壞的消息的打算。我內(nèi)心想,至少此刻,你在我身邊,手在我的手里,此刻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我要去法國讀書,一年語言,三年本科。”我松了口氣,至少這個消息比我設(shè)想的所有的壞消息都要好些。
“很好啊,難道你不想去?”
“嗯,不想去?!蔽蚁胛耶敵跸肴ッ绹顣?,我爸就跟我說,可以給我買個去的機票,其他靠我自己,她可以去留學居然不想去。
“為什么不想去?”
“我怕,我怕見不到你?!蔽业哪X袋“嗡”地一下,那之前這一年都沒有聯(lián)系我是怎么回事呢?但我絕對不可能直接這樣問她。
“我不重要,學......”我還沒說完學習重要幾個字就被打斷了。
“很重要?!彼悬c生氣的表情有點讓人心疼,我低下頭思考怎樣回答她這個問題。
“那等你畢業(yè)了就來看我?!蔽覜]有說我可以去法國看她,潛意識里面應該是怕沒時間,其實事后我經(jīng)常想,即使放下工作也可以去找她。后來發(fā)生一系列的事情讓我非常后悔我不能放下一切跟她一起去法國。
“看來是我不重要?!彼樕蠋е唤z怒氣,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是另一種美麗的感覺,帶著一絲冷艷。我當時并不是太理解這句話,因為我內(nèi)心參雜著激動、興奮和一些憂傷,而且當局者迷,思維有點跟不上。
“你總要上一個大學,國內(nèi)或者去法國對你來說都一樣??赡苣惆职钟猩庠诜▏?,所以安排你去那里讀書吧?”我想給她反復重申下讀書的重要性。但是我理解的方向和她想要表達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她使勁捏了一下我的手,低下頭去,隨后我感覺她哭了。我有點慌,完全不知道怎樣應對才好。我拿了桌上的餐巾紙給她,結(jié)果她把頭伸過來全擦在我的黑色T恤上了。她今天略施粉黛,我的T恤上像繪了一幅畫。妝化開了,她索性手伸到我衣服里,把我的衣服當毛巾擦了把臉。現(xiàn)在我的臭汗有不少在她臉上了,但是好像她擦完了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生氣了。
她又握著我的手,頭靠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再說什么了,就這樣陪她坐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我的臭汗好像沒使她的臉變臭。她的頭發(fā)刺得我的脖子有點癢,但是我也沒敢撓。
“你好壯?!彼裾f夢話一樣突然說了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拿起飲料喝了一口。
我們又坐了一個多小時,她不時會把臉在我衣服上擦一下,我估計她又掉過幾次眼淚。
她終于站起來,給了我一個商務型的假笑,拉起我的雙手,用她的手包裹住我的手,靠近我。
“記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