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舒苒病愈罰了梅姨娘后,就沒在搭理那一院子的人,連同忠哥兒都不再理會。
往日里,看在姚老爺?shù)姆萆?,舒苒多少會做做樣子關心一二。
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瞧得真真兒的,忠哥兒是沒多大指望了。
太太若是還生個姐兒也就罷了,但凡是個帶把的,忠哥兒連宗譜只怕都上不了。
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忠哥兒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
自打老爺年前提出要給他上宗譜那會,他仿佛從地上爬到了天上。
可如今太太稍稍敲打一番,他又從天上跌回地上。
他年紀雖小卻也朦朧的懂點事兒,知道自己這上上下下不過是老爺太太一句話的事。
如今他只想打起十二萬分小心奉承起來,日后總得有個奔頭。
梅姨娘卻不這般想,她身上的傷極重,整日的悶在屋子里養(yǎng)著,雖太太也給請了大夫,可這傷也不是一兩日功夫就能好的。
她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如今已是這幅光景了,嘴上還是沒把門,整日罵罵咧咧的詛咒舒苒。
忠哥兒怎么勸解都不聽,連同他都罵了起來。
母子倆正在屋中打嘴仗,一不留神,就見隔壁的青姨娘慢悠悠的走進來了。
她將忠哥兒拉在懷里,對著梅姨娘嗔怪道:“姐姐真是糊涂,咱們忠哥兒又無錯,你何必跟他較勁?!?p> 梅姨娘咬牙切齒道:“你不知道,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還向著正院那位呢,也不看看他親娘如今有多慘?!?p> 青姨娘眼一橫,“那你也不該對著咱們忠哥兒撒氣啊,有氣也先憋著,等老爺回來咱們在想法子?!?p> 梅姨娘雖蠻橫,卻也不是沒腦子的,她不悅道:“如今正院那位揣著崽兒,只怕老爺也不會拿她如何。”
正室太太的地位不是輕易可以撼動的,以往她敢蹦跶也是因為只有她生了兒子,如今境況不明,她也不敢太過張揚。
青姨娘輕笑一聲,“瞧姐姐這點出息,先不說她能不能順利生下孩子,即便是生下來了,也不見得是兒子啊,咱們且有的瞧呢?!?p> 忠哥兒聞言也是一喜,隨即想到什么,眼神立刻暗淡下來。
梅姨娘眼珠一轉,拉著青姨娘道:“妹妹定是有妙計了,快與我說說?!?p> 青姨娘也不賣關子,附在她耳邊嘰嘰咕咕一番,忠哥兒湊近想要聽,卻被青姨娘推開了。
這二人越說越起勁,還不時的笑出聲,仿佛正室太太已被她們壓在腳下,好不得意。
舒苒卻是不知道這邊發(fā)生的事情的,在她看來,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她正盤算別的事呢,若不是馮二奶奶惦記她的酒樓,舒苒還真想不起這一茬,誰又會嫌錢多呢,若是那雅墨齋能在她手里成為聚寶盆,面對姚老爺她的腰桿子也會更硬一些。
舒苒向來是行動派,有了想法,必會立馬執(zhí)行。
只目前還不知道雅墨齋是何情況,她得先去查看一二。
漕河鎮(zhèn)雖只是個小鎮(zhèn),卻極其繁榮,原因就在于鎮(zhèn)上有個頗具規(guī)模的渡口,往來船只眾多河運發(fā)達。
鎮(zhèn)上的流動人口多,自然生意也就好做了,雅墨齋位于漕河鎮(zhèn)的東邊,此處不僅商鋪林立,還靠近宜蘭河,不管是河上還是岸上都很熱鬧。
舒苒雖到此處有段時間了,卻未曾出過府,今日出來一瞧,那生動的市井百態(tài)好似活的清明上河圖。
她也更加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回不去了,或許是懷了身孕的緣故,她的情緒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坐在馬車上,她慢慢調整自己的情緒。
今日出府王管家是跟著一起的,畢竟她懷著身孕,若是出了什么事,王管家也無法跟姚老爺交代。
舒苒倒是無所謂,只要不限制她的自由就好辦。
馬車又走了片刻,她按耐不住伸出頭往外瞧,遠遠的,雅墨齋四層高的建筑已經(jīng)印入眼簾,紫紅油漆在陽光的照射下,鮮亮的泛著光芒。
鍍金招牌更是在那一片紅光中閃著金光,不愧是漕河鎮(zhèn)排的上名號的酒樓。
不僅僅是外觀上隱忍矚目,更有便是從雅墨齋轉頭望去的那一片山水之色,宜蘭河緩緩流過,清澈的水面不時送去迎來各式的船舶扁舟。
河面上一片歡騰之色,打漁人高昂的歌聲在河面響起,引起了魚兒的磷光點點,河邊的一排排輕垂的柳條,淺淺的輕吻著河面,醉了詩人,迷了游河女子。
舒苒很是激動,這樣的酒樓她若是轉手賣了,那才是悔斷腸子呢。
馬車終于在雅墨齋前停了下來,隨行的丫頭掀開車簾,車夫趕忙拿來腳蹬,王管家上前攙扶著舒苒,她動作緩慢的走下馬車。
雅墨齋的裝修風格倒是很符合它的定位,舒苒邊往里走邊打量著。
她雖不常來店里,但店里面的掌柜的卻是認識她的,趕忙迎了上來。
“給太太請安,太太今兒怎么有空過來,可是府中煩悶,特意出來散心的?四樓臨窗的雅間還空著,您要上去坐坐嗎?”
掌柜的迎來送往的,一張嘴極會說話,舒苒不置可否,倒也沒有拂了他的臉面,跟著他往四樓雅間走去。
一路上客人并不多,酒樓的店小二跟酒保都有些懶洋洋的,舒苒皺了皺眉頭,卻并未開口說話。
等進了雅間,掌柜的將窗戶打開,一陣夾雜著河水濕氣的風吹了過來,無端的有種春天的氣息。
舒苒是喜歡這個地方的,她走到窗邊望去,河面上的熱鬧景象惹得她駐足良久。
“這會兒剛開春,河面上的水也不涼了,游船也多了起來,太太若是得閑了,可帶著姐兒們出來玩玩?!?p> 掌柜的笑著說道,舒苒贊同的點頭,這倒是個好提議。
雅墨齋一直都是何掌柜打理的,他本就是舒家的家仆,早年間還陪著舒舉人一起讀過書,也識得幾個字。
如今倒是成了舒苒的陪房,賣身契還捏在她手里的。
“何叔,先把咱們酒樓的招牌菜都給我送上來吧,如今生意不大景氣,我想來看看有沒有什么改進的法子。”
聽到舒苒這般說,何掌柜滿臉愧色,囁嚅道:“是小的經(jīng)營不善,勞累太太操心了?!?p> 舒苒對待老員工的包容心是很足的,她寬慰道:“這也不是何叔一個人的問題,您畢竟年紀也大了,我記得你家柱子不是常往酒樓跑嘛,我印象里他倒是個機靈活泛的,你不妨帶帶他,日后讓他接手掌柜的位置?!?p> 古代用人還是自己人用著放心,何掌柜確實能力有限,雅墨齋也該換新鮮血液了。
何掌柜聞言一喜,趕忙抱拳作揖,“多謝太太照應,我家那小子確實還算得用,明兒我就叫他過來?!?p> 舒苒點頭應允,“先去讓廚子做菜,端過來讓我嘗嘗吧?!?p> 正事要緊,她得看看問題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