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別碰我兒子!”
黎嫂子手里抓著板凳,猛地一頭撞了過來!
楚南天眼都沒眨一下,手掌輕拂,黎嫂子早一跤跌了開去。
他手指向后勾了勾,方才還一臉惶恐的碧池嬸嬸立刻變出了一種恭敬的神情,往后退了開去。
一個胖大的身軀從后頭轉(zhuǎn)了過來,卻是碧池嬸嬸那個面相兇惡的丈夫,一張毛發(fā)臟亂的臉上,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他手里捏著一把油膩膩的殺豬刀,慢悠悠地踱步過來,往黎江面前一戳,咧嘴一樂。
黎嫂子看見,尖叫了一聲:
“天殺的,你們,你們真是不給人活路??!”
那漢子嘿嘿道:
“財帛動人心,黎嫂子,不瞞你說,這院子里有半數(shù)的人,都已經(jīng)是這位爺?shù)氖窒铝耍銈兯厝绽镎f的什么話,做的什么事,自以為機密,其實早就一句不拉到了爺?shù)亩淅铩?p> 此時,平素熱鬧的大雜院安靜如雞,黎嫂子的哭罵聲傳出很遠,只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黎嫂子內(nèi)心一片冰涼,只是兀自不能死心:
“都怪那方家玉匠,都怪他!與我兒何干?!”
“閉嘴!他在詐你!”
黎江驀地大喝,整個屋子都是一靜!
滯了一會兒,楚南天才“呵呵”地笑了起來:
“喲,你還怪聰明的!可惜啊,晚了!方家玉匠是吧……”
碧池嬸嬸立刻又從她丈夫身后鉆了出來,舔著臉笑道:
“爺,就是那個方嫂子和方小湄……”
啪!一記耳光劈在碧池嬸嬸的臉上,她痛叫著向后飛出,跌坐在地。
“爺吩咐你們的事,還是爺自己來動問,才有了下文,怎么,還想表功不成?!”
楚南天整理著自己的袖口,慢慢地挽了起來,連眼皮都不向碧池嬸嬸撩一下。
她那個丈夫忙矮了一頭,向她斥責道:
“楚大人辦事,哪有你隨便插嘴的份!快回家奶孩子去!”
碧池嬸嬸痛得涕淚交流,又不敢造次,咬著牙往起支身子:
“是,爺……”
楚南天打發(fā)走了碧池嬸嬸,方慢慢抬眼瞧著黎江,神氣中滿是貓戲老鼠的從容、戲謔:
“別讓爺請你們了,走吧,帶爺去見那方家人吧!”
少年單薄的身體雖不挺拔,卻也并不瑟縮,他走到一旁,攙扶起自己的母親:
“娘,你還好吧?”
黎嫂子泣不成聲:
“兒啊,兒啊……都怪他們,都怪那方家人!”
黎江玉白的臉上帶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該來的總會來,父親早就教過我。”
他慢慢地將黎嫂子摟在懷里,安慰地輕拍著,抬頭看著楚南天,眼神平靜:
“方家已經(jīng)只剩下方嫂子和方小湄兩個弱女子,她們什么也不知道。至于我們,自打父親走了以后,也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我們也是不知情的?!?p> 楚南天放聲大笑,驀地一低頭,眼中已帶上了真怒:
“哈哈哈!你們母子倆真打量爺是傻子嗎?!你以為你護得住那兩個賤貨?!你不帶爺去,爺自然有人領(lǐng)著,可你,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黎江臉色清淡,瞳孔烏黑:
“正是這個話……這位爺,為何一定要先尋我們黎家,再尋方家?想來,必是有原因的吧!如果小人沒猜錯,想是家父手中握有取得那個要害物件的關(guān)鍵?”
屋子里頓時又是靜了一靜。
黎嫂子猛地一推黎江:
“沒有!我們黎家什么都沒有……可我們就家破人亡了啊啊??!”
她拍著地磚就要開始哭嚎,卻陡然覺得渾身一冷,卻是楚南天身上散發(fā)出了猶如實質(zhì)的殺氣!
“黎家也好,方家也罷,今日,若爺再拿不到那個物件,這個院子里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死!”
黎嫂子尖叫了一聲:
“不要!”
“由不得你!”
楚南天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驀地欺身上前,一掌印在黎江胸口!
噗!隨著輕響,黎江覺得有一只冰涼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心臟,心跳越來越急促,胸科也是越來越疼痛!
不知不覺間,他竟似看見了自己的父親,頭戴烏紗,衣著整潔,笑著向自己伸出手,再度出示了那塊非金非玉的物品……那個東西,是這群人在找的東西嗎?!
那個東西現(xiàn)在哪里,會在哪里呢?!
…………
“母親不必驚慌,因為,便是女兒猜到了裴公子他們的真正目的,卻也不知曉他們到底要找什么物件?!?p> 方沁湄看向驚慌失措的方嫂子,安慰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哼,瞧你方才智珠在握的模樣,還以為這世上沒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裴玉明冷冷地回道,不知為何,他心頭微松。
假如,她知道……那就……
他的視線隱晦地在方沁湄幼細的頸項處閃過。
方沁湄微凜,對這抹細微的殺意起了警惕。她快速地推演著自己所得到的信息:來自京城,匠人,手握重寶,為權(quán)貴階層所追蹤……程綠衣向自己顯擺的尚宮局的首飾……
她漸漸覺得,有一個真相正呼之欲出!
裴玉明盯著她變換的神色,忽然問道:
“想到什么了?”
方沁湄慢慢抬起頭來,瞧著裴玉明:
“是不是,家父曾是尚宮局的匠人?”
方嫂子短促地驚叫了一聲,捂住了嘴,再也不敢發(fā)言。
裴玉明的手掌緊了緊,又松開,視線則直直地盯進方沁湄眼睛最深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方沁湄的眼眸清亮如水,一瞬不瞬:
“假設(shè)家父來自尚宮局,那么有些事,小女子自是可以串起來了!”
裴玉明不動聲色地向方沁湄走近了一步,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
“哦,都是什么樣的事能讓你串起來呢?”
“尚宮局的匠人,自然是有機會與最貴重之人打交道,而與最貴重之人打交道,難免會觸及到國家秘辛……其余的事,小女子便想不到了?!?p> 裴玉明慢慢地繞著她踱步,輕輕錯了錯牙:
“是想不到,還是想到了,卻不說?”
方沁湄垂下眼簾,身子下蹲,擺出了萬福姿勢,端的是萬分恭敬:
“小女子不敢!”
“不敢?!哼,以本公子看,你哪是不敢,分明是在威脅本公子!”
裴玉明驀地垂頭到她耳側(cè),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垂,錯著牙慢慢說出這一句。
他的氣息噴在方沁湄耳畔,方沁湄覺得自己的心整個都提了起來——毫無疑問,裴玉明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