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湄聞言笑了笑，再度施禮：
“程大小姐果然聰慧過人，不愧為云城的第一名媛……”
這自然又是一頂高帽送了過去，程綠衣卻也坦然受之，輕搖團(tuán)扇，明眸善睞地斜覷著方沁湄，唇角微翹。方沁湄到底是受過銷售培訓(xùn)的，哪能不知道這其中的鼓勵之意？當(dāng)下便笑道：
“承蒙大小姐看得起，小女子自當(dāng)有一說一。小女子能見到大小姐金面，俱都因為程玉燕小姐的玉成，若說大小姐乃是云城的第一名媛，則玉燕小姐當(dāng)可稱之為小女子的第一貴人。怎奈是今日忽然聽聞玉燕小姐的父親程先生有難，故小女子斗膽，想以此件尚未有過的物件為禮，懇請大小姐出面斡旋一二?！?p> 程綠衣眼中的光芒微斂，以團(tuán)扇遮面，徐徐說道：
“你這女子倒也真是一張巧嘴……方才進(jìn)來的時候才說了，這件物件兒乃是給本小姐的謝禮，這會子怎的又要以此物當(dāng)作求人時的用具了？再者，你這物件兒無非是構(gòu)思精巧了些，物品本身著實價值有限，怎的你就如此篤定，本小姐會愿意為此物出手？”
方嫂子在一旁屏息靜氣的聳耳聽著，聽到此節(jié)，不由得握了握帕子，有些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女兒。方沁湄卻是笑得安然，語調(diào)也很輕快：
“大小姐果然蘭心蕙質(zhì)，這件物品，卻是小女子在乍聽此事發(fā)生之后讓朋友快速制作出來的，并非精心之作，大小姐若果幫了玉燕小姐，小女子再為大小姐量身定制一件珍品首飾頭面，您說可好不好呢？”
程綠衣眼波流轉(zhuǎn)，再度掃視了一番水晶樹，隨即便輕笑了一聲，口氣中卻有了鄙夷：
“你，這算是在利誘本小姐嗎？就憑你這樣粗淺鄙陋的東西？”
方嫂子聞言，手里的帕子不由再度捏緊了，卻見方沁湄眨眨眼，反問道：
“大小姐，您并不曾見過小女子的所有作品，又怎么斷定小女子就沒有精致的物件兒做出來呢？莫如，我們打個賭？您若是救了程先生，小女子就必定送您一件這世上尚未有過的精致頭面！”
這女子，還真是大膽！程綠衣微有驚詫，旋即卻笑了。方沁湄自然不知道，程棟的這件事，始作俑者便是程綠衣，而知府夫人劉氏已經(jīng)說明這件事的疙瘩需要解開，所以程綠衣不是不想插手，卻還在斟酌如何入手去解開這個結(jié)罷了。
這會子看起來，孝女為父求情，少女匠人義氣相伴閨中密友，自己出面已不勉強(qiáng)，且此事解決之后還能得到些彩頭，倒也不差……
程綠衣想到此節(jié)，便自柔柔笑道：
“罷了，你真當(dāng)本小姐是那等沒見識的？再有什么好物件兒，難道好得過內(nèi)造監(jiān)制的頭面不成？此等激將法，你卻是不必使用了。左右你也是為了朋友間的一股義氣，本小姐何必部成全你呢？”
說著，她頗為自得地抬手撫摸了一下頭上的鳳釵，方沁湄瞧在眼里，立刻乖覺地起身向程綠衣下拜：
“如此，多謝大小姐了，容小女子日后攜玉燕小姐一同前來感謝您的恩德！不過……”
她笑著瞧了瞧那支鳳釵，續(xù)道：
“內(nèi)造之物雖好，只設(shè)色與樣式實在委屈了大小姐的花樣年華！”
程綠衣當(dāng)下手指微微一頓，詫異的挑眉看了方沁湄一眼。的確這只鳳釵乃是尚宮局內(nèi)造之物，也是她的心愛之物，卻正如方沁湄所言，此物的年齡感頗強(qiáng)，常讓她微有遺憾，方沁湄恰恰說中。
想她區(qū)區(qū)一介平民女子，有機(jī)會瞧見這樣的珍品，只怕早已看呆了去，誰想這小女子竟還擁有這樣的評估眼光，倒也是個異數(shù)……或者，她真能給自己一個驚喜？對了，一個月后，可不正有一個大日子嗎？嗯，就這么辦！
思忖已定，程綠衣當(dāng)下笑道：
“甚好，方姑娘既是這樣有心，本小姐倒也卻之不恭了，這樣吧……一月后的今日，你若得了好物件兒，就只管給本小姐送來吧！若果真如你自言，是前所未見的珍品，本小姐是不會虧待于你的！”
方沁湄大喜，脆聲應(yīng)了。當(dāng)下計較已定，程綠衣乃衣裙款款，搖著團(tuán)扇向前行去：
“本小姐這就去求父親大人前往宗祠走一趟，你們只管去宗祠等著吧！”
…………
秋日將至，天氣逐日寒涼，時間一過正午，驀地過了一陣涼風(fēng)，便有幾滴雨水灑下來了。等在程家宗祠門外瞧熱鬧的眾多閑人們等了許久，總不見今日之事的終局，再加這氣候一變，不免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也不知道那個婦人撞進(jìn)去之后里頭是個什么情景？”
“左右是抱著自家老爺哭呢吧？”
“哈哈……這會子哭也無益，若是宗祠長老們定下來要治程秀才的罪，那才是要哭的時候！”
眾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些閑篇兒，就聽驀地一陣馬蹄響，卻是一個衙役模樣的男子，腰間還懸了官刀，一臉肅然地直奔程家宗祠的烏頭大門。眾閑人們頓時精神一振，齊齊交頭接耳，猜想此人的來意。只見這衙役片刻功夫已經(jīng)被迎候了進(jìn)去，再等了一盞茶時間，那緊閉的烏頭大門“吱嘎嘎”一陣響便全然大敞了開來。
門內(nèi)，只見那位灰頭土臉，狼狽十分的程秀才此時已然穿上了整齊的衣服，唯臉色還有些灰白困頓，在寧曉嬋與程玉燕的左右攙扶下緩緩行了出來。而在這幾個人的后方，方才進(jìn)門的那位衙役高聲呼喝：
“眾位父老鄉(xiāng)親聽好了，程棟程先生乃是有德之人，此次情狀卻是被人陷害的，還請大家莫要胡言亂語，污毀程先生清名，官府可是要治罪的！另，知府大人已經(jīng)發(fā)下號令，嚴(yán)令捉拿那位陷害程先生的歹人，凡有消息者可通報官府，定有賞銀……”
看熱鬧的閑人堆中，方沁湄與方嫂子靜靜而立，聞聲終于輕輕舒了口氣，知道此事已解。
方嫂子目光有些復(fù)雜地看向方沁湄，見她目光清湛淡然，只覺得自己的女兒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又有一份淡淡的驕傲自心間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