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飛狐嶺
“駕!駕!駕……,吼……吼……吼……”,不遠處傳來一片嘚嘚馬蹄聲,連同著口哨聲和打馬聲,像極了大漠里的使者,郎劍支撐著身體,護住陳少廷,準備隨時赴死,他知道:“這個聲音多半是漠北草原上的高車族,那是一個野蠻無人性的族種,遇見必是屠殺,嗜血是這個族人的名號?!?p> 郎劍臥在陳少廷的尸體上,任憑風(fēng)吹雨打,任憑東南西北,意識漸漸模糊。
“快救人!”一個女人清脆的聲音傳來,郎劍意識略微清醒:“難道是觀音菩薩下凡了嗎?不管了,總之是有救了!”
…………飛狐嶺,莫護族的地盤
古老神秘的峽谷叢林,溪瀑縱橫的奇山峻嶺,夢寐以歸的人間仙境,搭配著深秋的姜黃色胡楊林,似仙似幻,如夢如影。
清晨,潺潺水聲和雁鳴聲川流不息,一聲聲長鞭甩響,震徹山谷;一位異域美人身著一襲白色狐裘大氅,頭綰利落公主發(fā)髻,舞動手中長鞭,英氣逼人、身姿爽辣,真真一副:“學(xué)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里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毕氡剡@就是莫護族的公主,當(dāng)年公主出生之際,有一道士途徑此地,邊走邊念:“一切輾轉(zhuǎn),皆起慈心”老王爺遂給公主起名:慈
公主莫護慈停下甩鞭,一位看起來非常稚嫩的女子匆匆跑來,遞上去一碗漱口水,莫護慈一邊掩面漱口,一邊問
“念芙,他醒了嗎?”
“公主,北老爺子天還沒亮就跑過來啦,他說公子身中什么什么瘡毒的,要想活命,得換皮”。
莫護慈放下手中的銀質(zhì)雕花碗,向遠處的天空望著,清澈的眸子微微一閉,唇角微動清晰的咬出一個字:“換”。
念芙點點頭,向后退出三步,揚長而去。
莫護慈稍微抻動胳膊、扭扭頭,也轉(zhuǎn)身步下。
在這萬分美景之后,便是紀律嚴明、軍容抖擻的演武場,莫護慈獨自走過校場,穿過一片胡楊林,徑直來到后院。此時,一位身著短打服,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正和院里的狗互相打斗。
莫護慈一句:“師傅……”,老頭便嘟嘟嘴角,負氣一般坐了下來,嘴里不住的嘟囔著什么,莫護慈的眸子收斂了英氣,換成了柔光,也扶壁而坐說:
“師傅,每個人都不是完人,我知道,您一生氣,準是碰倒了醫(yī)術(shù)上的難題了,那你和我念叨念叨,也許我也能出一些不錯的建議呢!”
老前輩聽完莫護慈的話,深吸了一口氣,故意讓自己的臉呈現(xiàn)出笑容,稍微頓了一下說:
“這個年輕小后生身中一種已消失快20年的奇毒,名叫“洋瘡”,此毒之所以奇詭,是因為中毒者前3個時辰毫無察覺,與常人無異,之后5個時辰開始雙腿受累不能行,再2時辰雙手受累不能動,又一天后舌根受累不能言語,接下來的一天便是全身奇癢無比,到了中期,全身潰爛出瘡,此時只能臥于床榻哀嘆人生,留戀凡塵、無能為力,等膚表瘡毒結(jié)痂后,整個人開始出現(xiàn)幻覺、欲仙欲死、猶如升天,這個時間約持續(xù)五六個時辰;到了晚期,瘡毒滲入五臟,劇痛如抽筋扒皮,此時至死亡只需三五個時辰。也就是說此后生最多能活7天?!?p> 莫護慈聽師傅講完,已驚愕的睜大了瞳孔,她沒想到陳少廷竟是如此命運,更哀嘆自己還未嫁給他,便成了寡婦,一時間,腦中所有的景象都蹦了出來:
首先是她五歲那年,天下初定,父親莫胡彥因是皇族同宗,又護國有功被封為拜平王,駐守龍城要塞飛狐嶺;皇帝慕容皝見我小小年紀生得紅光滿面、神采奕奕,便有意留我在宮里玩耍,那時有位皇哥哥叫慕容昭,還有位哥哥叫廷兒,有位皇姐姐叫慕容媚……。
后來父親說皇帝為她指婚,未婚夫便是陳少廷,莫護慈雖兩年多未見他,但想到小時候總是保護她的廷兒哥哥,心里便不由得美滋滋的,臉上竟不自覺的泛起了紅暈。
北匣子老藥王講著奇毒的厲害之處,這公主竟紅著臉笑,搞得他又氣又無可奈何,生生的繞著莫護慈轉(zhuǎn)圈圈,半晌兒,莫護慈才被狗吠聲擾亂思緒回過神兒來。
“師傅,您是江湖人稱的“北匣子藥王”擁有絕高的醫(yī)術(shù),肯定能救得了他,對嗎?”莫護慈急切的問老頭兒。
老頭看著莫護慈,抿了抿嘴角,“哼”了一聲說:“這會兒,你倒夸起我來了!”。但嚴肅的表情又立了出來,沉默了片刻說:“要想解此毒,必經(jīng)削皮挫骨之痛,前期藥能控制他的毒侵入五臟,要在他發(fā)病中期等待全身潰爛時,才能施針解毒,一刻鐘也馬虎不得。解毒后他也許會性情大變,變好變壞就未可知了!”
莫護慈想都沒想便堅定的點了點頭!
2、見未婚妻
時光如梭、歲月如鴻,胡楊林繼續(xù)綻放他的壯美雄渾,校場上繼續(xù)擂鼓點將,莫護慈的身影在這幾天中不斷的穿梭于校場和后院。
這天清晨,仆人們格外忙碌,箭傷剛好的郎劍也急切的在后庭院中張望,因為陳少廷熬到了第五天時,身體終于出瘡了,老藥王異常嚴肅,不允許任何人近前觀看,以免影響了他的心智。
“莫護郡主,這老頭靠得住嗎?少將軍不會有事吧?”
郎劍急的語無倫次的問莫護慈(注:因拜平王據(jù)守飛狐嶺,在政權(quán)經(jīng)濟上都是獨立的,所以當(dāng)?shù)厝朔Q莫護慈為公主,而大燕朝廷的人則稱莫護慈為郡主。)
莫護慈傲然轉(zhuǎn)動雪亮的眸子說:“難道你希望少將軍有事嗎?”
“不不不,那絕不!”郎劍急忙解釋道。
“那就閉上烏鴉嘴,面向偉大蒼天,給你們少將軍祈禱吧!”
郎劍被莫護慈噎的半天吭不出聲,心想:“嗬!這倆人性格真是如出一轍,都冰冷的像臭凍魚,又臭又硬。”
香爐里的高香一刻不停的燃著,屋里的生命在和死神賽跑,屋外莫護慈淡定的負手而立,郎劍像兔子一樣站站停停。
老藥王一會兒下針,一會兒運氣,一會兒用牛角刮身,豆大的汗珠順著他蒼老的臉頰吧嗒吧嗒的流著。所有人都蹦緊了神經(jīng),生怕稍有放松,黑白無常便抓走了這個貴重的生命。
“報——”
一聲長聲探報突然劃破緊張空氣,莫護慈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并做兩步來到院外,見一小廝拱手垂頭跪于門廳階梯下:“公主,王爺來了”
“什么……,我爹來干什么!”
不由多想,莫護慈急忙走出中庭迎接老王爺,郎劍也緊隨其后。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會客廳,清晨的斜暉筆直的照進廳內(nèi)的壁龕上,只見老王爺負手而立,端正的面龐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著青年時的俊帥,體型也還保持的很好、胖瘦適中、矯健有力。此時他身著一套半舊青衣蟒袍,那是一身莫護族特有的異域服飾,雖簡約質(zhì)樸,卻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王氣。
莫護慈恭肅地上前拜倒:“女兒見過父親?!?p> “起來吧”,王爺抬了抬手,目光嚴厲但語氣平和地說:
“發(fā)生這么大事,怎么不通知我,還擅自做主!”
莫護慈剛要撒嬌解釋,突然想起郎劍還在一旁,便眼珠一咕嚕扭頭給郎劍使了個顏色,一邊對父親說:“父親,這是女兒新結(jié)識的朋友‘郎劍’”。
郎劍向前一步,拜倒行禮:“屬下見過拜平王!”
“起來說話”,王爺凜冽的氣場、低沉的語調(diào),都讓整個氣氛嚴肅起來。
“賜座”
“謝王爺”
兩個簡單粗暴的男人,對話也如此簡潔明了。莫護慈也深知父親要訓(xùn)話,便收起女兒家的嬌嗔,跟著父親落了座。
“說說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沒等郎劍坐穩(wěn),王爺此話一出,郎劍又站回原處答道:“請王爺搭救!”
他看看王爺?shù)哪樕晕㈩D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少將軍奉平南侯之命,率兩千精銳常青軍至小浪山平定契骨族的騷亂;臨出發(fā)前收到的情報是敵軍人困馬乏,被圍至小浪山已三天不吃不喝,可等我們到達小浪山卻慘遭敵軍圍擊,全軍覆沒,若不是郡主搭救,我等已命喪黃泉!”
老王爺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以非常平靜的語調(diào)回問:“就這些?”
郎劍低下眼瞼,略有沉思,又繼續(xù)說到:“因少將軍從小嬌生慣養(yǎng),從未上過戰(zhàn)場,平南侯有意讓他這次帶兵打仗、建功立業(yè),可可可……”沒等郎劍磕磕巴巴說完,老王爺便干脆利落的打斷他說:“看來,你們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郎劍一臉蒙,看看郡主又看看王爺,不知道還有什么事。
少傾,老王爺才緩緩開口說:“平南侯出事了!”
郎劍神色大驚,下意識的喊了句:“什么?出了什么事?”
老王爺眉毛微微一皺,抖了抖衣襟,從主榻上緩緩踱步下來,說:“龍城風(fēng)云突變,前幾日接到圣上八百里加急文書,命我莫護族嚴防西北口和南口,禁止遼軍和明軍來犯,而城中陳老弟因與叛軍勾結(jié),現(xiàn)在全家上下三百口已悉數(shù)入獄關(guān)押,只有陳少爺不知所蹤,正在滿城搜尋?!?p> 郎劍驚愕的站起來,又撲通一聲落了座,儼然一座冰雕。
莫護慈也驚慌失措:“怎么會這樣?”
氣氛沉靜到了極點,郎劍滿眼怒火又不知從何發(fā)起,只好都集中到了拳頭上,一拳便將整個楠木角桌打個粉碎,侍衛(wèi)欲上前制止,老王爺擺擺手,讓侍衛(wèi)都下去,任由郎劍怒火發(fā)泄。
莫護慈看了看老王爺,撲通跪倒在地言辭懇切地說:“請父親救救少將軍,他現(xiàn)在生死未卜,您當(dāng)年和平南侯都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陳少廷既是您的侄兒,也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慈兒,你先別著急,我也不能棄族人不顧,救了陳少廷,咱們整個飛狐嶺可就岌岌可危了!”
“那您不管他了嗎?父親您不會這么狠心吧?若是您不救他,那我莫護慈一個人也要救下廷哥哥……”
沒等莫護慈說完,老藥王已筋疲力盡的走進來,剛要拿起一只杯子喝水,莫護慈和郎劍便如箭一般飛身而起,竄出客廳門口。
老王爺剛出口一個“哎”字,也沒能攔住心不在此的女兒家。
“由她去吧!”老藥王脒瞇一笑說
“我這女兒都是你給慣壞了!”
“慈兒母親走的早,我權(quán)當(dāng)替她母親照顧她了!”
早在莫護慈8歲那年,拜平王妃就因病血枯而亡,北匣子對于救命恩人回天乏術(shù),一直心懷愧疚,所以從那以后一邊潛心鉆研醫(yī)學(xué)典籍,一邊照顧莫護慈寸步不離,直到現(xiàn)在,已過春秋十五載。
……………………陳少廷房間
此時內(nèi)間床榻上,只見陳少廷直挺挺的躺著,身上全被包裹住,宛如外邦之地的鮮活木乃伊。
莫護慈伏于榻前,關(guān)心的看著,卻又不好意思叫醒他,只有郎劍直直的硬邦邦的喊叫:“少將軍醒醒!”
突然,眼睛動了,陳少廷緩緩的睜開眼睛,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映著異域花紋的屋頂,映著墨綠色的碧紗櫥,映著雕花木伏幾,映著悠悠漾漾云紋的香爐,映著一位粉黛白面的俏佳人……
這是天堂嗎?這個女人是誰?她怎么如此的美麗迷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就像處了電的感覺,陳少廷的眼神和莫護慈的眼睛對視著,似乎有一種魔力,電的陳少廷再也舍不得離開她。
突然,郎劍粗聲粗氣的一句話:“少將軍,您終于醒了?”將陳少廷拉回現(xiàn)實。
他看了看郎劍:“你也陪我到天堂了嗎?”心里想著,嘴巴卻怎么也動不了,只是略微動了一下,莫護慈趕緊呼喚:“念芙,快拿水來”。
莫護慈手拿絹帕沾了水,親自給陳少廷潤潤毫無血色地唇,此時,老王爺也踏入屋內(nèi),郎劍后撤了幾步,給他讓路,王爺負手躬身察看陳少廷。
陳少廷看到拜平王才幡然醒悟,這哪里是天堂,這分明是拜平王,我未來的岳丈大人,就在兩年前,拜平王回城與皇帝參加春社祭祀活動時才見過。陳少廷恨自己不能起身參見,只好用眼神交流,老王爺趕緊安慰道:“你好好養(yǎng)著病,一切等病愈再說!”
陳少廷也眨眨眼回應(yīng)。
老王爺走了,陳少廷的目光正好與莫護慈的目光相對,一個激蕩著芳心,一個溫柔了歲月,兩個目光都溫暖如春,似甜、似夢、似驕陽,兩顆心雖無話語,卻都心照不宣。
“廷哥哥,你要快快好起來!”
“這就是我的未婚妻慈兒嗎?兩年未見,她如此美麗,如此英艷,又如此柔情,幾次游離在夢中,我的妻子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可是,聽別人說我的未婚妻是戰(zhàn)場上的母夜叉,怎么會是這般仙女樣貌呢?”
“等等,我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劇痛,還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難道我要死了嗎?陳少廷心里想著,目光又轉(zhuǎn)向郎劍?!?p> 郎劍心直口快:“少將軍,你身中奇毒,老藥王說是什么七八天的變來變?nèi)?,最后變成什么還不知道呢,你就……”
沒等郎劍說完,陳少廷焦躁的咳了起來!
“郎劍給我住口”,“放心吧,你會沒事的,我?guī)煾悼墒侨朔Q北匣子老藥王,他給你治療的,你絕對會好起來的?!?p> 陳少廷眼神發(fā)直,不知是身病還是心病,恰此時,老藥王踏進屋內(nèi),將悉數(shù)人等都趕了出去。
……………………………………………………………………………………………………………………………………
納藍清
第一本小說,第二章堅持更新完畢,目前本地區(qū)疫情肆虐,正居家隔離中…… 請大家多提寶貴意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