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
“sin的二倍角公式記不記得啦?!?p> 兩道題講了40分鐘,何容與不想聽數(shù)學老師繼續(xù)墨跡,心神飄到窗外。
“那天大抵也是晚晴如此吧?!?p> 何容與的心神不止飄蕩到窗外。
……
落日熔金,云蒸霞蔚,這氣象恢宏如此。李知許但覺暖意自丹田而生,游走周身經(jīng)脈。他竭盡全力克制自己,讓思緒飄在半空,凝神,不要往下看。
那場景終還是出現(xiàn)在他眼前。似能感覺到身邊長劍的冰冷。他臥在血泊里,粘稠的,黑色的血讓人作嘔。到處都是哭喊聲,男人的,女人的,嬰兒的,連牛羊也在悲鳴。
冰兒姐和那個他也叫不上名字的男人,背對著背。一劍一刀,上下翻飛,幻做兩團銀光,護住他們周身,那齊人一時間攻不進去,卻在外面結成一圈圈人墻。
他掙扎著想站起身,但他爬不起來。一道火墻猛地橫在了他和冰兒姐之間,熱浪里,他看不清冰兒姐的臉。
那個男人的臉他卻看清了的,恐怖至極,見了便永遠忘不了的沾滿了鮮血的臉。
他拼盡全力,他還想叫上那么一聲師姐。他的嗓子發(fā)不出聲音,濃煙遮住了他的視線。黑霧中,似有點點飛血濺出。
太陽也徹底落山,云中的火熄滅了,黑映襯著黑。
李知許覺得自己身在一個大火爐之中。他試圖穩(wěn)住心神,不斷告誡自己,這都是幻想,是假的。
黑暗消失在他力竭之前,他延佇在茫茫田野間,那是無所有之鄉(xiāng)。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他感覺時間在飛快的流走,天地間好像只剩他一人,太陽和月亮自頭他頭頂飛快的掠過,日月更替中,青絲化成白首。
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正凌于湖面之上。湖面映出的倒影,他已變作耄耋老翁。
燥熱的感覺消失了,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涼?;蛘哒f他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隱隱便是喪我之境。湖面的倒影也漸漸消失了。
到這地步,他便算勝了心魔,那天的情景沒有再次讓他崩潰,寄蜉蝣于天地,他卻贏得一片心安。
李知許一顆心落定。此一番,神功必成。
正此時,一張清秀絕倫的面孔突然浮現(xiàn)在湖面之上。發(fā)絲且流水飄搖,綽約不沾人間煙火氣。
李知許大驚,忽然間,胸腔真氣翻涌,口中鮮血狂噴,自隱仙巖上摔落下來,一頭長發(fā)霎時間白了。
李知許也從幻境中走了出來。他還想再看一看那姑娘的面孔。他只記住了姑娘的眼睛。
桃花上,凝了霜。
這是他第三次嘗試突破了,三次均已失敗告終。
李知許生在邊關一農(nóng)家,齊人入關后,他就成了孤兒。后被師父收養(yǎng),傳給他簡單拳腳,他不愛學,師父也不迫他。
朋友只有三個,葉冰兒師姐,后山的小鹿呦呦,狐貍嚶嚶。
不知道師父叫什么,問了,師父也不說。稀里糊涂的,李知許每天倒也過的快活。
再后來,師父走了,就剩下他和師姐,算上鹿和狐貍,一家四口依靠著過活。
然后,突然有一天,齊人進村掃蕩,那一天黃昏,他失去了他為數(shù)不多所擁有的。
他流浪至華山,水清道人收留了他,教他誦讀黃老。
十七歲那年,他走在桃花溪旁,云在溪水里,他也在溪水里,他行走在云端。
于是,他便悟出了神功。
很多事情也許不需要邏輯。
水清道人說他已然是一流高手。但他自知與絕頂還差著那么一層。
于是,兩年里,他專心修行,他要報仇,當他下山之時,他要殺盡天下齊兵。
可他神功未成,水清道人帶來消息,齊人敗了,宣威將軍杭天鵬鹿角一役大敗齊兵,齊國皇帝獨孤熙遠遁關外,陳天子正欲遷回舊都。
李知許自是不勝之喜,但忽然間沒了目標,空有一身功夫無處施展,整日無所事事,不免心下茫然。
每日里只有練武做消遣。今天突然心血來潮,便在隱仙巖盤膝打坐,欲圖突破屏障,成他神功,不想未成一簣,險些走火入魔。
“啊喲,知許,你怎么樣?頭發(fā)怎么全白了,啊,你又怎么吐了這么多血?!?p> “不礙事,最后一刻,莫名其妙出了差錯?!崩钪S笑道,見水清道長如此關懷,心中一陣暖意。
水清道人嘆口氣道:“又看見你師姐了?”
“不,我……我見到了一個女孩。卻不是冰兒姐”
“女孩?那是誰?”水清道人不解。
“不知道,從沒見過的?!崩钪S著生平所接觸的女子,只有他師姐葉冰兒一個,但他肯定那張臉絕不是師姐的,而是比師姐漂亮的多。
“那女子作何樣貌?”
李知許沉吟道“我只記得她眉眼,便如桃花凝成霜一般?!?p> 水清道人更是不解,桃花又怎么會凝成霜呢?
二人應相顧無言,就這般在山坡上坐了一陣。
水清道人忽道:“知許,你在華山呆的也太久了,也該出去走走了”
李知許道:“走?去哪兒?又能去哪兒?”
“武當?!?p> “武當?”
“你在那里,也許能找到辦法突破你那最后一層,另外……在那里也許能打探道你師父師姐的消息?!?p> 李知許豁然站起,眼望水清道人,道:“道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p> 水清道長搖搖頭,嘆道:“天道怕是要變了?!?p> 山似云綿綿,云似山欲傾。
舊青山掩不住新愁。
山口的柳樹倒了一棵,江湖上多了一位劍仙。
李知許下山了,他本也沒什么好收拾的,水清道人塞給他好多銀子,他趁水清沒留意,偷偷放回去了,于是,一人一劍,便入了江湖。
似與群山相顧一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
何容與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也許他不該給幻想中的自己起名字,不該給幻想中的自己一個完整的身世,不該給自己的幻想樹立起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他覺得幻想中的世界開始逐漸不受自己控制了。
自己白日夢中的自己突破能失敗就離譜,他也沒有什么受虐傾向,怎么連做夢都這樣小心翼翼的。
何容與有些好奇了。
不知李知許突破成功,神功大成那天,又會有什么事發(fā)生?
這是新的起點,感謝與你的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