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女性,葉悠身體僵硬了一下,回過神便沖下車,下意識地就想往里走,卻被王洛萌拉住,“別著急,先穿上勘驗服,等陸川他們勘驗完再進?!?p> “怎么?小慫包不害怕了?進步很快嘛?!苯绒揶淼馈?p> 葉悠沒有還嘴默默地穿上王洛萌遞給她的勘驗服。江奕詫異地看了臉色凝重的葉悠一眼。他詢問地捅了捅王洛萌,王洛萌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江奕也不在意,轉身去向派出所民警了解情況,王洛萌則開始幫助陸川進行了痕跡檢驗。
葉悠第一次覺得等待是如此難熬的事情,她蹲下身子,看著變高的垃圾筒,記憶中的一切撲面而來,那女子的臉和櫻花手帕清晰地出現在眼前,讓她險些控制不住自己。葉悠倔強地抿抿嘴,當她再站起來時,臉上已掛上了得體的平靜,如每個初次接觸這環(huán)境的人一樣,好奇又隱隱有些嫌棄和同情,分寸把握的極好。江奕暗中觀察著葉悠,心說若不是之前他發(fā)現她的異樣,跟本看不出來她情緒的起伏,這丫頭太能裝了。
葉悠換好勘驗服穿過破塑料布圍成的窩棚,直奔尸體而去,當她看到死者清秀卻有些臘黃的臉時微微松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死者30歲出頭,太年輕了不是她。直到這時葉悠才有心情觀察周圍,這里位于垃圾中轉站外北側的斜坡上,死者將破塑料布系在尚還矮小的樹上,勉強形成一個四四方方的遮風避雨場所,油黑反光的棉被破損了好幾處露出里面暗黃色的干硬棉花,時不時還有些尿騷味傳來。葉悠捏捏鼻子,看著腳下輔滿的各色塑料瓶在心里暗暗嘆口氣,以這里的情況恐怕兇手也難留下什么痕跡,再加上報案人是這周圍的流浪漢,他們顯然是進入了現場圍觀,即便有嫌疑人的線索也被他們破壞了。
王洛萌纖細的手微微抖著,“江奕,留意那三個流浪漢,不要讓他們離開,我馬上去驗尸?!彼穆曇魪暮韲瞪钐幇l(fā)出,里面帶著令人動容的憤怒和悲傷。
難道嫌疑人是那幾個流浪漢?葉悠有些不解。江奕卻更了解王洛萌,“好,我把他們帶回去詢問,順便查查他們的來歷,你不用著急。”
這次收隊比之前快了很多,現場被破壞得差不多了,實在沒有什么可以參考的價值。陸川有些喪氣地收拾好東西,一路沉默著。葉悠偷偷看了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棄了安慰他的想法,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談的人,這種活躍氣氛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
她將目光收回專心想著這兩起案件,都是流浪者被殺,而且都是頭部受傷死亡,這其中難道有什么聯系不成?但死者一男一女,一個在城郊外圍,一個在城區(qū)外圍,為什么是他們?動機又是什么呢?第一起案件死者沒有反抗,可能在睡夢中就被殺死了;剛剛這起案件,現場異?;靵y,固然有那幾個流浪漢破壞的原因,但會不會死者反抗了呢葉悠拍了拍腦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煩人的問題。江奕卻突然開口道:“死者反抗過?!?p> 陸川因為江奕的話來了些精神:“現場到處是空瓶子,兇手不可能在不驚動死者的情況下來到她身邊,所以死者有過短暫的抵抗,只不過因為體力懸殊還是被殺了。這起案件的兇手很可能是男性。”
江奕點點頭說:“這個女性死者的尸體被移動過,現場被破壞得很嚴重?!?p> “那是誰破壞的現場?難道是……他們?他們……還動過尸體?”葉悠有些驚訝地看向江奕。陸川向葉悠使了個眼色,葉悠反應過來發(fā)現王洛萌的臉色異常難看,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緊緊抿住嘴唇,她握住王洛萌微涼的手,無聲地安慰。王洛萌黑眸閃著水光,努力翹起嘴角想示意自己沒事兒,卻讓葉悠更加心疼,這個冷傲的女生今年也不過24歲就要承受這些。
晚上的碰頭會煙霧繚繞,葉悠忍不住低低地咳嗽,江奕打開窗戶,薄涼的夜色隨著晚風流入室內讓人精神一振?!拔蚁葏R報吧?!瘪R濤掐滅手中的煙,“第一起案件中的三輪車我們已經找到了,是被附近王各莊的村民顏樹兵騎走的。據他交待十一假期期間他幾次路過發(fā)現這輛三輪車一直放在這里,以為是無主物就騎回家打算修修當做代步工具。他不認識死者,而且在案發(fā)時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這點林碩調取的監(jiān)控視頻也能證明?!?p> 劉明接著說:“關于死者的身份,我已經聯系了所有可能的部門協助調查,均沒有符合此人情況的登記。由于技術所限,2001年之前戶籍材料都是紙質的,死者如果被銷戶基本就是無從查找了。況且我們也不能保證死者說的名字就是真名,這條線算是斷了?!?p> 至此死者來歷和三輪車的這兩條線索等于棄了,剩下的只有那個塑料袋,葉悠看向陳新和王洛萌。陳新先開口道:“現場的塑料袋是家家福超市的,這是一個連鎖超市,根據現場所留的包裝袋及空瓶,我走訪附近的幾個店,基本可以確定是這個人。9月29日下午14時35分他在市郊興業(yè)商場底商的家家福超市購買一袋##牌面包,##牌火腿腸,兩瓶##牌飲料?!闭f著他放大了截屏照片。
這是一個男人的背影,他身材高大,體形較瘦,光是站在那里就帥氣逼人,好眼熟啊,就在葉悠揉揉眼睛使勁想著的時候。江奕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手中的筆扎進了筆記本中都沒有發(fā)現。王洛萌嘆了口氣,補充道:“我在塑料袋上發(fā)現了死者和一個男子的指紋。”說到這里她頓了一頓。江奕回過神,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是韓黎”,他出聲接道?!皩?,是他”,王洛萌說完便沉默了下去。
葉悠懊惱地閉了閉眼,查自己的前同事怎么看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他目前是他們唯一的嫌疑人,男性,接觸過死者,身手矯健,反偵查能力強……,他每一條都符合,這事兒就不能想,越想越是他。
江奕皺著眉,眾人都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片刻之后他輕笑一聲,“既然有了嫌疑人是好事兒,林碩你馬上調取最大保存量至今的監(jiān)控,查找有沒有韓黎到現場的證據,哦,對了,他有一輛黑色##牌越野車,車號######。葉悠,散會后我們去詢問韓黎。洛萌,介紹一下第二起案件的情況吧?!?p> 不知是不是錯覺,葉悠覺得王洛萌的眼睛有點紅,待她想仔細探究時,王洛萌已經低下頭開始匯報,“死者,女性,30至35歲,尸長1.65米,體重46公斤,有過生育史且為剖宮產,死者DNA在庫中未比中符合人員。死亡時間為今日凌晨1時至2時,死亡原因系重物擊打所致的重度顱腦損傷。兇器為方形重物,長寬為5CM*4CM,傾向于錘子之類的物品。毒檢、藥檢均無異常,死者手部有抵抗傷,結合現場和傷檢情況推斷嫌疑人為男性。我們在死者被子的夾層中發(fā)現一張嬰兒照片和少量現金。另外死者的上衣被推至胸部以上,內褲被脫至膝蓋以下?!闭f到這里她停了一下,緩了緩神才繼續(xù)說,“死者曾遭受性侵,我們在她陰道內提取到精液,DNA比中兩個嫌疑人,均為現場附近居住的流浪漢。”
“生前還是死后?”江奕似乎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
王洛萌遲疑了一下說:“應該是瀕死狀態(tài)?!?p> 葉悠握緊拳頭,她終于明白王洛萌為什么氣憤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死前還遭受了輪奸。王龍將本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一會兒我來審這兩個畜生?!?p> 江奕卻依然很沉穩(wěn),“你和孟哥一組,馬濤和劉哥一組分別訊問嫌疑人,陳新和陸川詢問一下報警人,他應該知道一些情況。不過我提醒你們,這兩個人未必是殺人的人?!?p> “何以見得?”最先發(fā)問的竟是馬濤。
江奕翻開現場的照片,“兇手一擊致命,本意就沒打算留活口,他的目的不在于強奸,更不會有愧疚感,所以他殺人后一定不會給她蓋上被子,被子是有人后蓋上去的。那兩個流浪漢很可能是聽到動靜后到現場,臨時起意強奸,被子應該是他們蓋上去的?!?p> 王洛萌打開一張照片,“江奕說得對,被子確實是流浪漢蓋上去的,上面還留有他的指紋?!?p> 馬濤有些不高興地說:“這可不好說,誰規(guī)定兇手就不能給死者蓋被子了。再說這種流浪漢長年沒有女人,他們想強奸死者,若死者反抗失手打死她也不是沒有可能?!?p> 江奕并不生氣,他淡淡地說:“我只是提醒你們不要先入為主。若他們是兇手,兇器一定在附近,找到它把證據落實,就靠你們了?!闭f完他轉向林碩,“林碩你調取近一個月垃圾中轉站附近的視頻,重點留意死者都接觸過哪些人,還有案發(fā)當晚有哪些人出入過案發(fā)現場。案發(fā)現場這么偏僻,兇手如果是這里以外的人一定提前來過現場并且接觸過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