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栓？這種地方怎么會有消防栓？”最后趕到的左小林后知后覺地歪著頭問。
小狗大王則是異常興奮，不停地拽著繩子向消防栓靠近。為了阻止它靠近那個可疑的消防栓，左小林把繩子收得很短?？杉幢闳绱?，它還是拼命地站直了身體拽著左小林往前去。
“早知道不帶你來了?！弊笮×致裨沽艘痪?。說這話時，她手中的繩子一下子滑脫了，獲得了自由的小狗大王一下子朝消防栓飛奔過去，一邊圍著那根紅色的柱子“呼-呼-呼-”地聞來聞去，一邊興奮地把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咚-咚-”陌小婷彎下腰在那個可疑的消防栓上方敲了敲，清脆而又稍顯低沉的金屬聲從她的指關(guān)節(jié)下傳了出來。
“啪-啪-”她又用手掌在那東西上拍了兩下，發(fā)出來的聲音說是編鐘的聲音也無不可。
“坐下，不要鬧?！毙」反笸醯淖⒁饬芸鞆南浪ㄉ限D(zhuǎn)移到了陌小婷身上。大概是覺得這人居然和我愛好一致吧，它十分友好地朝陌小婷搖起了尾巴，最后干脆把兩只前腳搭到了陌小婷的身上。陌小婷彎腰去觀察消防栓的時候，它便仿佛渾身都在使勁似的，伸長了脖子去舔陌小婷的臉。
“喏，這個給你，坐下，不準(zhǔn)動?！蹦靶℃脧目诖锾统鍪裁礀|西來撕開包裝伸到了狗鼻子前面，小狗立刻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于是，說時遲那時快，它脖子上的項圈被一把抓住，幾秒鐘之后，他的牽引繩被交回了左小林的手里。我突然想起她曾說過牛肉干是交友利器之類的話，嘿嘿，豈止是交友利器，簡直是制服法寶嘛。
“喂！你們都傻站著干啥呀？鐵鍬拿過來，啊不，你來挖！”陌小婷儼然是我們一行人的領(lǐng)袖，她用大手電筒的光束代替指揮棒，朝我們發(fā)出指令。
原本站在我旁邊的羅小森原本一直拿鐵鍬當(dāng)拐杖一般拄著，聽到招呼便三兩步跨上前去，在陌小婷“這里！這里！”的指揮中挖了起來。
“聽聲音像是空心的啊……”左小林湊在我身邊，說話的聲音低低的。在稍顯寒冷的深秋的夜里，她呼在我耳邊的風(fēng)倒是熱乎乎的。
“嗯，消防栓這東西就是空心的，里面應(yīng)該有水的嘛。但是這個消防栓，總覺得怪怪的?！蔽覜]有回頭，眼睛仍注視著不遠(yuǎn)處的陌小婷和羅小森。
突然，陌小婷抬起一腳側(cè)踢在那個消防栓上，我頓時目瞪口呆了。用余光看向一旁的左小林，她也驚得合不攏嘴。
“動了動了！”羅小森似乎沒被這突然的一擊驚到，而是一邊用雙手晃動著消防栓，一邊大喊。
“你們倆也來幫忙！”陌小婷扭頭朝我們喊，然后又說：“算了，阿俊你過來，小林妹子你就站在那兒牽著狗吧！”
于是事情變成了那首兒歌《拔蘿卜》里面的樣子。不過，我們的情況要稍有分別，不是拔，而是撬。真是見鬼，這個晚上盡在撬東西，撬完這個，又撬那個。
陌小婷發(fā)現(xiàn)消防栓的下面連著水泥塊，于是設(shè)法找到了水泥塊的邊緣。眼下，我們正是把鐵鍬插進(jìn)了水泥塊與泥土分界的位置，在用力撬動水泥塊。以一塊撿來的小石頭作為支點(diǎn)，我和陌小婷、羅小森各占據(jù)了鐵鍬把手上的一段，陌小婷喊起了“1-2-3”的號子。
不知道是我們力氣大，還是杠桿原理牛氣，總之，我們撬開了那個沉重的水泥塊，一個直徑約30厘米的洞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
在黑漆漆的“曠野”上，秋夜的冷風(fēng)吹在臉上時，凝視著這樣一個洞，還真有點(diǎn)瘆人呢……
“所以呢？接下來要做什么？”羅小森一邊用手背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氣喘吁吁地發(fā)問。
“那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黑黑的一團(tuán)?！蹦靶℃檬亲钣赂业囊粋€，她把大手電筒的光完全灌注進(jìn)了那個黑洞里面，自己也趴在洞的邊緣，壓低身子伸長脖子往里看。
“啊，我想起來了。剛剛在下面的時候，我也注意到通風(fēng)口里面有什么東西了，是黑的不過從下面夠不到?！蔽亿s忙說。
“讓我看看?！绷_小森也把腦袋湊了過去。
“可以找個桿子來撈撈看。我去拿?！绷_小森這樣說著，站起身來。
“繩子給我，我把大王牽回去吧?！焙湍靶℃靡黄鸲自诙催呁锟吹臅r候，我聽到羅小森這樣說。
“你覺得那是什么？”陌小婷一動不動地發(fā)問。
“衣服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像紡織品。不過也不一樣，沒準(zhǔn)是個黑色的口袋?！蔽艺f出自己的猜想。
陌小婷不吭聲，而是移開了大手電筒，朝被搬到一旁的連著水泥塊的消防栓照了照，又往周圍的泥土地上照了照。
“看！那里有個洞?！蔽页浪ㄖ噶酥浮?p> 我所指的當(dāng)然不是消防栓下面那個圓柱體橫截面的進(jìn)出水用的洞，而是在它的側(cè)面。側(cè)面有一塊凹進(jìn)去的地方，上面多出來的部分像個小帽子，而我所指的洞便在那凹進(jìn)去的部分上面。
“哦，那大概就是通氣孔了?！蹦靶℃命c(diǎn)點(diǎn)頭。隨著她的點(diǎn)頭，手電筒的光柱在消防栓上輕輕晃動著?，F(xiàn)在我搞明白了，剛才一直覺得這個消防栓怪怪的，大概就是因?yàn)樗冃瘟恕?p> “別說，拿消防栓來當(dāng)出氣孔的人，還挺有才的?！蔽也唤袊@了一聲。
“只不過在這荒郊野外有個紅色消防栓，也太顯眼了?！蹦靶℃谜f。
“反正是荒郊野外嘛，也不會有人來?！?p> 說著這話的功夫，羅小森已經(jīng)帶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回來了。我注意到那是剛剛拴上了探照燈的那根，大概也是他們放在露臺上曬衣服用的竹竿，長度足足有7-8米，應(yīng)該夠了。
光有竹竿還不夠，羅小森還在上面拴了個叉子。那也是曬衣服時用的，只不過只取下了金屬的部分，還掉了個頭。叉子的一條腿被綁在了竹竿上，另外一條腿就成了個向上的鉤子。
“做得不錯?！蹦靶℃没瘟嘶沃窀蜕系牟孀?，也發(fā)出了贊賞。
“好了好了，勾住了，然后往上拉。”有了好用的工具，做起事情來便順利得多。很快我們便把那黑色的東西轉(zhuǎn)移到了地面上，如果它會說話，大概要感嘆一聲“啊！終于重見天日了！”
“什么嘛，真是一件平平無奇的舊衣服?！蹦靶℃糜眯渲Π抢抢莻€黑東西，以失望至極的語氣說。
“對哦，就是件衣服?！绷_小森也有點(diǎn)失落。
“那個，這地方還是要復(fù)原吧……要不然下雨時水會灌進(jìn)咱們家地基下面?！弊笮×质沁@里唯一一個似乎沒有情緒波動的人，保持著人間清醒。
“對，要蓋起來。咱們還是趕緊開干吧！”我趕緊站起身招呼失落的兩位，早干完早回家嘛，這一晚上，到底鬧騰了個啥？
“好吧好吧?！蹦靶℃脩醒笱蟮卣酒鹕?，大手電筒的光柱代替她的視線，看看被移開的消防栓，看看不遠(yuǎn)處的黑洞，看看挑在竹竿上的黑色衣服。
拿著“戰(zhàn)利品”往回走的任務(wù)落到了我的身上。陌小婷要拿手電筒開路，羅小森扛鐵鍬和竹竿，這種事情當(dāng)然不能指望左小林，所以只好我來。我雖然很想要個手套什么的，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便用兩根手指頭捏著那黑衣服，提著它走。
那是一件男裝套頭上衣，大致可以這么認(rèn)為。這種款式的衣服應(yīng)該叫衛(wèi)衣，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好像也挺喜歡穿的，現(xiàn)在才盡穿襯衫、polo衫這種“有領(lǐng)子，顯得正式”的衣服了。這件衣服上有很大的黃色的老虎頭花紋，不是在正面，而是在背面。這樣看來，它的主人應(yīng)該是個年輕人才是。
“刺啦-刺啦-”手中的衛(wèi)衣發(fā)出奇怪的聲音，鑒于剛剛拎起它時我已經(jīng)用力抖過了，里面不太可能會藏著蛇之類的動物才是。所以，大概是口袋里有什么東西吧？
回到光線明亮的二樓露臺上，我把衛(wèi)衣?lián)湓诹说厣?，口袋的位置果然有東西隆起。戴上一次性手套之后，我把手伸進(jìn)了衛(wèi)衣的口袋里。
“是什么？是什么？”他們都很期待地圍著我。
“好像是糖果紙?！蔽逸p輕摸索了一下，抓住了那兩個小東西?！安?，應(yīng)該是糖，糖還在糖果紙里面。”一不小心，便說出了一句繞口令。
“那個洞差不多夠一個瘦子上下的。”陌小婷最先從我手心中的兩顆水果糖上移開視線，她突然這樣說。
“對，洞的直徑接近30厘米，瘦點(diǎn)的成年人或是小孩子應(yīng)該都能通過。而且，越往下洞口會越寬?！?p> “所以，曾經(jīng)有人從外面潛入到我們家地下，這衣服大概就是那個人留下的?！弊笮×治孀×俗?，一臉驚恐的表情。
“我記得有段時間我在這里住了幾天，總是聽到奇怪的聲音?！彪m然很不想提起這件事，但是，現(xiàn)在無疑是非提不可的時刻了。
“嗯嗯，是有這么回事。我們找了一圈什么也沒找到，所以覺得是一樓鬧老鼠了?！绷_小森一邊點(diǎn)頭一邊說。
“你們說那聲音是這件衣服的主人弄出來的？”左小林仍捂著嘴巴，瞪大著眼睛發(fā)問。
“有這種可能性。”我這樣回答時，羅小森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陣?yán)⒕沃橛可闲念^，那時我對這對姐弟充滿猜疑，這猜疑在我和他們之間隔上了千山萬水。不知道現(xiàn)在想重新親近他們，還來不來得及。我又突然想起在工作室里，左小林同我鄭重其事的那個握手，仿佛道別儀式一般的握手。
這房子被人侵入了，就好像我住的地方以及陌小婷的家一樣。原來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只可惜之前我一直只對陌小婷抱有階級友人一般的好感，對左小林姐弟卻采取了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我想，我大概是錯了。
“一個調(diào)皮搗蛋的男孩子，他跑到那里去干嘛呢？玩地道戰(zhàn)嗎？他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個入口的呢？”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之后，陌小婷仿佛斷電了一般僵硬了。這僵硬維持了近5秒鐘時間，不過，除了我以外，那兩個人應(yīng)該沒有注意到。
“如果他是從那個通氣口離開的，為什么不帶走那件衣服呢？”重啟后的陌小婷繼續(xù)發(fā)問。
“我想，他應(yīng)該是從這棟房子的一樓離開的。離開之后，給地磚滴上了澆水。門的軸條也是被他弄壞的，弄壞之后就無法修復(fù)了?！绷_小森這樣接話。
陌小婷定定地看著她面前的這位年輕人，凝視著他的雙眸炯炯有神。她先是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微微晃了晃腦袋。
“有一個問題，從下面是怎么上來的呢？屋子里洞的深度有5米，如果繩子在上面，板磚也蓋著，恐怕上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況且，我記得那洞的側(cè)壁相當(dāng)光滑，對吧？阿俊?！蹦靶℃谜f著說著，突然叫我的名字。我連忙點(diǎn)頭，表示贊同。
“這確實(shí)是個問題。不過，沒有證據(jù)證明一開始板磚是蓋著的，繩子也被收起來了對不對？”羅小森突然變得有斗志起來，馬力全開地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diǎn)。
“當(dāng)然有這種可能性?！蹦靶℃迷俅吸c(diǎn)頭，是那種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頭。然后她轉(zhuǎn)頭向著左小林問道：“小林妹子，你之前有沒有進(jìn)去過一樓？”
“沒有，沒有?！彪m然她連聲否認(rèn)，但我還是從左小林的臉上注意到了為時約1秒鐘的遲疑。左小林大概剛剛在想別的事情吧，畢竟，在她這個年紀(jì)的美女，需要煩惱的事情大概很多。這么說來，這次見她似乎她一直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是工作方面出了什么問題嗎？
“你簽合同租房子的時候沒有把整個屋子都看一遍？”陌小婷一臉不可思議地追問。
“對，因?yàn)槲抑蛔舛牵砸仓豢戳硕?。一樓一直都是用大鎖鎖著的?！弊笮×炙坪趸謴?fù)了一點(diǎn)精神，介紹道。
“那就沒辦法了。光憑這些，我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看不出來?！蹦靶℃门?，臉上是一副失望極了的表情。
“那阿俊咱們回去吧？還是你要留在這里？”陌小婷說的話像是在故意拿我開玩笑，不過我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我跟你一起走。”我趕忙去拾掇攤開在桌子上的東西，口哨和玻璃珠仍舊用衛(wèi)生紙包好，和糖果一起塞進(jìn)了好不容易撿來的黑色衛(wèi)衣的口袋里?？吹揭慌缘牡厣嫌袀€塑料袋，我便把它們都一股腦兒塞進(jìn)了塑料袋里。
“咋滴？這些你還要拿走？”
“嗯，是我辛苦撿來的嘛！”我故意露出牙齒微微一笑。
“好吧，好吧，走啦！”
“阿俊你其實(shí)有別的想法吧？”小黃車離開葫蘆村，開到了鎮(zhèn)上的時候，陌小婷終于打破了沉默。
“這一晚上，可真夠累人的?！蔽遗呐淖约荷砩系难澴樱m然已經(jīng)清理了好幾次了，但上面還有漏網(wǎng)的黃色泥土?！半m然很累人，但不是一無所獲。我有一些猜想，不過還需要驗(yàn)證。等我搞清楚情況了之后，再告訴你。”我賣了個關(guān)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