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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她的三次交易

第七十二節(jié) 救活了曾經(jīng)想殺死的人

我與她的三次交易 山水別院 4531 2022-05-25 20:00:00

  “姐!”羅小森的大聲喊叫傳進我的耳朵里。“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不要再掙扎了!”他的后一句話就像北極的冰山那樣,既寒冷又堅硬。我向前伸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左小林也瞪大了眼睛,一滴或者更多的淚水掛在了下睫毛上。

  “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做什么呢?我們做過的事情,就算別人不知道,難道我們能瞞得住自己嗎?姐姐你想殺掉那個圓寸男,說要監(jiān)禁他不過是委婉的說法,一個大活人你能藏他多久呢?而我,我心理扭曲,行為變態(tài),但這就是我啊。我難道不想沐浴著陽光、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姐姐!我們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做出對自己來說最合適的選擇啊!事到如今,我們還能說什么呢?我們已經(jīng)百口莫辯了!看看阿俊,看看這個你曾經(jīng)很喜歡的小哥哥,你要把他關(guān)進地下室嗎?你以為沒人知道他在我們這里嗎?”羅小森大聲喊出最后兩句話,然后扭頭看向我。他的眼眸深邃,瞳孔之中有我此前從未注意到的深淵。

  “難道我們真的完了嗎?”左小林將她手中的手機舉高,高到超過她的頭頂。從她嘴里說出來的這句話充滿宛如秋風落葉般的悲愴,但語氣中卻有著不卑不亢的堅強,更像“寧可枝頭抱香死”的秋菊在風中顫栗著。

  “那個,”我終于插上了嘴。不知何時我已站起來了,一開始還做著伸手討要手機的姿勢,現(xiàn)在卻慢慢將手掌反轉(zhuǎn)過來掌心朝下了。“坐下來,好好說。沒事的,你們的問題,其實不算嚴重的。”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說這些,我不懂法律,只知道“謀殺未遂”這種電影里常見的說法,像左小林的“囚禁未遂”和羅小森的“非請而入”到底算什么程度的罪行呢?

  “姐,放松點,坐下來。”羅小森朝左小林走過去。左小林一動不動地站著,仍由他拿走手機,然后她被羅小森重新安置回了沙發(fā)上。而我的手機,則被放回了我們面前的茶幾上。

  我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我想,鱷魚的事情應該跟你們沒有關(guān)系吧?”等大家都重新安定下來了,我想了想,還是發(fā)問了。

  “鱷魚的事?”羅小森瞪大著眼睛重復著我的話。左小林則是抬起紅紅的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現(xiàn)在是警察在調(diào)查,所以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蔽疫@樣“虛張聲勢”,實際上,具體的過程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弄清楚。

  “但是,有一個問題。羅小森你,曾經(jīng)在鎮(zhèn)上的醫(yī)院里打開過一輛小藍車的車門對吧?那輛小藍車的主人,應該就是我們說的圓寸男。你是被他欺騙了去幫他拿什么東西嗎?”

  聽我說完這些,羅小森一臉疑惑,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一拍大腿“啊”了一聲?!安?,不是的。我覺得那應該是巧合。那天我和大強露營回來,在路上遇到了那個圓寸男,他不是開著車,而是走在路邊。我認出了他,也發(fā)現(xiàn)他有點一瘸一拐的,好像不大對勁。我就叫大強停車,他那時已經(jīng)有些神志恍惚了,只是說自己被什么東西咬傷了,我們說要趕緊送他去醫(yī)院。因為他的情況看上去挺嚴重的,我們就就近找了一家醫(yī)院把他送過去。但是辦理手續(xù)的時候卻出了問題,他身上沒有帶著身份證件,所以我就留下大強陪他,自己騎上車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到他車里拿他的證件。本來大強說他開車去更快的,但是因為那時圓寸男已經(jīng)近乎昏厥了,我的力氣根本沒法搬動他,所以就成了我去拿東西了。本來我也可以開大強的車去的,但是那天中午我喝了點酒,雖然并沒有醉,但還是擔心會出問題,所以就從后備箱里拿出自行車來騎著去了。”羅小森又講了一個我以前從沒聽說過的故事。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陌小婷那時看到了羅小森也許真的是巧合。

  “你們當時見到那個圓寸男的位置在哪里?”

  “那個呀,好像在快到城里的地方了吧?我們是城里穿行而過的,剛出城就遇到了他。應該是這樣沒錯?!绷_小森一邊撓頭一邊皺著眉頭說。

  “那就是在比鎮(zhèn)上更遠的地方。圓寸男當時有解釋他為什么在那里嗎?他有沒有說自己是在哪里被什么咬傷的?”

  羅小森卻搖搖頭:“我覺得他那時已經(jīng)神志恍惚了。”

  “那個圓寸男當時傷得很嚴重嗎?”我謹慎地發(fā)問。

  “對,雖然我只看到了一點兒血。不過咬他的那個東西,可能是毒蛇。我感覺,如果不是在路上遇到了我們,放著他這樣在路邊不管,他一定會死的。”羅小森說到這里,瞥了一眼身旁的左小林。

  “就是因為這件事,你才更加信任他的,對嗎?”我想了想,這樣發(fā)問。在心理學上有這樣的結(jié)論,人對于自己曾經(jīng)幫助過的人比曾幫助過自己的人更有好感。在工作室時,慧姐也時常囑咐我要冷不丁地要求顧客幫個小忙什么的。

  “也許是這樣。”羅小森點點頭。

  “這樣大概就能解釋得通了?!蔽乙颤c點頭,然后繼續(xù)說:“之后你們在家辦party,那天你是和圓寸男一起第一次潛入陌小婷的家,對吧?”

  “對,”羅小森說:“那家伙恢復得挺快的,雖然第一次行動那天他還有點一瘸一拐的,不過他還是跟了過來。老實說,當時我還覺得挺感動的,覺得他挺仗義的?!?p>  “挺仗義地陪著你偷雞摸狗嗎?”左小林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但是她這句吐槽被我們一致無視了。

  “有沒有可能,你的開鎖方法被圓寸男學了去?那時他一直在你身邊的,對吧?”

  “嗯,”羅小森考慮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后腦勺?!暗挂膊皇峭耆豢赡堋V悄苕i只是制作指紋簽比較費事,一旦做好了,就很容易打開。我那時為了以防萬一做了一大堆,就算是從中直接拿走一個兩個,我也發(fā)現(xiàn)不了。”

  “原來是這樣?!甭牭竭@里,我終于理解了,陌小婷在自己家里時感受到的瘆人氣息由何而來。她雖然有一扇很高級的防盜門,但是,又幾乎相當于完全沒有門。

  “曾有一次,我和陌小婷被‘調(diào)虎離山’了,我們?nèi)プ沸∷{車,結(jié)果追到了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同一輛車。這件事,你也沒有摻和對吧?”我決定坦誠以待。到目前為止,我?guī)缀跻呀?jīng)相信左小林羅小森姐弟是清白的了。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揭穿,他們也許做過不該做的事情,但是,讓陌小婷最喜愛的鱷巴淪喪的,應該不是他們。

  “什么‘調(diào)虎離山’?”羅小森一臉不解。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痹S久不說話,一直氣鼓鼓地坐著的左小林突然也插嘴了?!版面媒阏f她給小藍車裝上了追蹤器,說如果小藍車靠近我這里她就會提醒我,甚至來救我。但是,有好幾次,我從窗簾后面看到小藍車就停在我家門外,但是婷婷姐并沒有向我發(fā)出預警。我那時以為,一定是婷婷姐太忙了,沒顧得上盯著追蹤器的位置信息。現(xiàn)在看來,也許那個圓寸男一早就發(fā)現(xiàn)追蹤器了。沒準,一直是他牽著我們的鼻子在走呢……”左小林說完,再度氣鼓鼓地嘟起了嘴,然后又咕噥了一聲:“這家伙也太狡猾了!這樣的人,你救他干嘛呢……”

  我和羅小森相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也曾經(jīng)有過好幾次和圓寸男的私下接觸,甚至有被他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經(jīng)歷??墒?,很奇怪,我不討厭他,甚至沒有從內(nèi)心里覺得他是個壞人。直到現(xiàn)在,想到那個人可能從一早就知道我們在他的車上貼了追蹤器,還將計就計地陪我們玩“貓和老鼠”的游戲,我竟然覺得有點幻滅。那個人,如果不是頂級的演員,那大概就是“精神分裂癥患者”吧!我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xiàn)出了愛德華·諾頓在《一級恐懼》中的精彩表演。

  “確實狡猾!”羅小森附和著:“明知道我是你弟弟,還來接近我。明知道車被追蹤了,還將計就計!”

  “如果真是這樣,那所有的事情只好都再重新盤點一遍了?!蔽疫@樣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記事本。那是我來這里之前做的準備之一,上面寫著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的時間線。

  “我第一次見圓寸男是在和你一起去動物園拍照那天,算是第一個周末,這也是他這段時間第一次出現(xiàn)在你面前對吧?”我朝著左小林問。

  “對,雖然在那之前他給我打過電話也發(fā)過短信?!?p>  “那天我們電暈了他,把他和小藍車一起扔進山里,還給小藍車貼上了追蹤器。直到幾天之后,我在路邊看到圓寸男靠近你,大喊嚇跑了他。然后就是圓寸男出現(xiàn)在了我家,而那天小森也到你這里來了,算是第二個周末。”

  “什么?”那兩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我這才想起來,圓寸男曾持刀威脅過我這件事,我并沒有告訴他們——因為我一直對他們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心。

  “對,那家伙進了我家好幾次,不過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家的鎖完全比不上陌小婷家的門鎖,是那家伙也能輕松打開的?!蔽疫@樣說著,朝羅小森眨了眨眼睛,姑且算是緩和氣氛。只是,效果大概不好,因為那兩個人依然繃著臉。

  “到了第三個周末,就是,住在那邊的那戶人家辦喪事和發(fā)生火災那天,小森你在路邊救下了圓寸男,還幫他從車里拿了證件?!?p>  我面前的姐弟倆都以嚴肅的表情點點頭,動作倒是整齊劃一。

  “到了第四個周末,曾經(jīng)掉進你們家地下室的果老死了,身上穿的大概是圓寸男的衣服。然后你借在家辦party,和圓寸男一起第一次潛入了陌小婷的家?!?p>  “到了第五周,我和陌小婷中了調(diào)虎離山計,然后馬上弄了個引蛇出洞的計謀,結(jié)果還是被那家伙跑了。”大概左小林羅小森對我口中的“調(diào)虎離山”和“引蛇出洞”都很莫名其妙,他們都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你記得陌小婷曾邀請你去參加過一個狗狗比賽還什么的嗎?就是那天,我們布好了局,結(jié)果圓寸男真的來了?!蔽野言捳f的很含糊,不過我想我的意思還是傳達到了。

  “那大概是因為這個?!绷_小森說著站起身來。等他回到沙發(fā)旁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像耳機一樣的東西,黑色的?!昂芾鲜降母`聽器,我在姐姐房間找到的?!?p>  “什么?”左小林的樣子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做花容失色,她的身子向后倒去,仿佛她弟弟手上拿著的,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無機物的復雜構(gòu)造,而是一條正在吐著信子的蛇。

  “沒關(guān)系,已經(jīng)拆掉了?!绷_小森把被剪斷的切口展示給我們看。然而,左小林還是坐得遠遠的,好像那東西是個小小的輻射源似的。

  “我想,那家伙應該是偷聽了姐姐講電話之類的,知道那個時間婷婷姐不在家的事情的。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了?!?p>  “好吧,這樣一來,這件事就同你們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你們也只是被利用了。”不知不覺間,我用羅小森的語氣說起話來。這也算是一種職業(yè)習慣吧,慧姐總是說,人們對于與自己有相似口頭禪的人會更有好感。

  “那么,我還有個問題。你們是否認識一個開白色轎車的人呢?那輛白色轎車的前面掛著一個黃色的布老虎掛飾,應該不是那么常見的東西?!?p>  “黃色布老虎?”羅小森低聲重復我的話。

  “不是那個嗎?黑色的衣服上面?!”左小林抬高音量說,她依舊坐的離我們遠遠的,像是縮在沙發(fā)的角落里的一只貓。

  “對,跟那個差不多,不過,也完全不同。黃色的,有點中國古代手工藝的感覺吧,那種布掛件,就像是現(xiàn)在許多景區(qū)的民俗店會賣的東西?!蔽医忉屩?,雖然說得這么詳細,但其實只是我自己的感覺。這輛車曾經(jīng)撞過我,這件事他們應該還不知道。

  “那個,我們那天截停下來的那輛白車不就掛著這么個東西嗎?”羅小森仿佛突然開了竅,這樣說,倒是一點也沒錯。

  “對,就是那輛車,在那之前你們見過它嗎?”

  兩個人都搖頭,眉頭緊鎖的樣子。

  “那么,羅小森,我記得你那天看到圓寸男時應該說了句‘是你啊’之類的話,對吧?因為你已經(jīng)認識圓寸男很久了嘛。那么,當時那輛車的駕駛員,也就是坐在圓寸男旁邊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羅小森眉頭緊鎖,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

  “老實說,我連那個人的長相都記不起來了。警察來了之后,那兩個人不是很快就被帶走了嘛。從那以后,我就再沒見過這兩個人了。其實,我當時相當吃驚,因為你們叫我追車時說那個人曾經(jīng)傷害過我姐姐,對吧?然后看到了圓寸男,我的腦袋里就成了一團亂麻。”

  我瞥見左小林的睫毛振幅很大地抖動了一下,不過她并沒有發(fā)出聲音。

  “沒關(guān)系,不記得也沒關(guān)系,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我朝茶幾上的手機伸出手,對并不存在的第四個人說:“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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