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水渠通水了！你們快去看看吧。我們的新房子可以用了。”自從劉宅差不多建好以來，劉滿每天的晨練都往自由山上跑，去看看工程的進展。盡管劉遙在梅宅旁邊搭建了一個不那么可怕的廁所，還能就近用門前小河的水沖洗，但是新宅里面那用現(xiàn)在的眼光看十分簡陋的衛(wèi)生間依舊是她最大的渴盼。
姚英看上去一點也不興奮：“才不要去看?！备概藢ν谎郏硎就耆荒芾斫?。就聽到姚英接著再說了一句：“我們收拾東西，今天晚上就睡過去。”虛無縹緲地看一眼算啥？執(zhí)行力要強，直接搬過去！
劉滿的情緒經(jīng)歷了跌宕起伏之后，又再次恢復(fù)到興奮，立即去收拾東西，才注意到家里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床上堆滿了大包小包，抗議了起來：“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都不告訴我！”
“連我們都知道了！”梅夫人帶著梅香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手里端著食物和一些祭拜用的東西。門口響起馬鈴鐺的聲音，是高管家牽著馬車來幫著搬家。姚英看劉滿一副“怎么只有我不知道”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說道：“你自己天天去看工地，也天天待在這個家里，怎么會對那邊可以住了這邊收拾東西要搬了這么明顯的事情一點概念都沒有呢？”
劉滿也很奇怪自己的視而不見，聳聳肩，跑去搬東西。劉遙幫著說了一句：“不過我們家是要建立一個什么事情都說出來的習慣，不要搞心照不宣。萬一沒有靈犀呢，豈不是要誤事？就像日本人都說一句“我要開動了”一樣，要有程序化和儀式化的概念。”
“那是為了讓食物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被吃的時候嚇一跳?！眲M扛著個包袱卷笑嘻嘻地應(yīng)了一句跑開了。
自由山上的景觀有了很大變化。一片紅磚別墅圍著相對而立的兩幢長條形兩層小樓，一個街區(qū)已經(jīng)基本建設(shè)完畢。街區(qū)北面就是劉家的新宅子，之間隔著一塊500米左右寬的空地，那是預(yù)留作為學(xué)校、圖書館之類公共建筑和廣場的空間。
劉滿一路飛奔到了自由山上，扛著行李就往自己家跑去，健步如飛。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每個人的體力都有增長，可是看到在那個世界從來沒有干過體力活的女兒現(xiàn)在可以當全勞力用了，劉遙兩口子還是有點悲喜交集?？戳丝匆或T絕塵的女兒，夫婦二人沒有跟上，轉(zhuǎn)身走向街區(qū)中間的兩排小樓。
兩排小樓本來是準備給沒成家的單身漢和小孩準備的，可是所有人都喜歡那些有廚房的住宅。劉遙也不勉強，安排了幾所住宅作為單身漢和小孩的住所，單身漢大家分攤租金，小孩就免費提供住處。那兩排小樓，一排做了軍隊的駐地，一排就做了醫(yī)院。
劉遙抱著兒子走到小樓跟前，兩個中年漢子正在掛“劉氏傷科診所”的牌子。兩口子商量了很久，覺得不命名為醫(yī)院，對外宣布只治外傷，避免醫(yī)治其它必須依靠藥劑的病患。對面的小樓兩頭，分別掛著“自由山軍事學(xué)堂”和“自由山文化學(xué)堂”兩塊招牌。姚英在這兩塊招牌前面也站了好久，才轉(zhuǎn)身走進診所。
小樓的一半被診所占據(jù)，有十來個房間。第一個房間是候診室，房間正中放著幾排會議室一樣的座椅，靠墻則有幾張竹床?；颊吆图覍僭诮邮苤委熤翱梢栽谶@里等候。房間里擺放了水桶、茶杯和垃圾桶，盡頭則是廁所，也有水渠提供清潔的河水。
“我特別要求不許放痰盂。那個東西太臟了。所有人都得去衛(wèi)生間。”姚英強調(diào)著。候診室由賀家派來的丫頭管理，她也負責詢問病情和初步的清理。這丫頭瘦小而沉默，但是無論多少病患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個時空的病人往往得不到很好的照顧，基本都是比較嚴重了才來看病，醫(yī)治不好輕則殘疾，重則喪命。好在病人多是外科癥狀，就靠著簡單的手術(shù)技術(shù)和嚴格的消毒，良好的衛(wèi)生習慣，以及能夠跟上的營養(yǎng)，診所竟然創(chuàng)下很高的治愈率。對于無法診斷和不能治療的疾病，診所也直接說明，婉拒病人。
聲名遠揚之后，來看病的病人一直在穩(wěn)步增加，好在穩(wěn)婆和梅家、賀家送來的兩個丫環(huán)也都參與進來，三個女人吃住在診所，再加上抵充治療費的兩個漢子，診所的人力資源勉強可以應(yīng)付目前的需要。當需要更多人手的時候，劉滿帶著的一個班就會頂上。王帶喜孫巧巧都接受過基本的醫(yī)療培訓(xùn)，只是水平參差不齊，尤其孫巧巧，換藥出了名的疼。
診所有了充足的病人，也就逐漸興旺起來，接診室，換藥和簡單治療的操作間，手術(shù)室，備品間，倉庫，住院病人宿舍、員工宿舍……幾個女生班的孩子在各個房間忙進忙出。今后，她們都將成為高水平的醫(yī)生。
在原來的世界里行醫(yī)就會被送進監(jiān)獄的兩個人，是這個時空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醫(yī)生。想著這個，兩人走近了候診室，迎面的墻上寫著兩行大字：
治愈或期半數(shù)，助益可望八九，心懷十足慈善。
小病一兩起。大病十兩起。留診每日一錢。湯藥另計。
“咱這個收費標準，沒嚇到人吧？”劉遙滿意地看著墻上自相矛盾的兩排大字，回頭問姚英。
“人是沒嚇到。招牌一掛，什么病人都來了。每天都忙個不停?！币τ⒈г拐f：“可是小梅聽說有人在說你手黑，一點都不慈善。你不覺得這兩排大字不應(yīng)該掛在一起嗎？”
“咱這個半數(shù)八九十成，來源是一個美國醫(yī)生的名言。我大概記得是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之類。照抄原話沒人看得懂，只能這么寫。至于慈善，大家不會理解成不要錢吧？”對于診費，劉遙從頭就沒有打算便宜。病人若是付不出費用，就要干最少半年活來抵充診費。
“那倒沒有。我問過了，在疾病流行的時候，這個時空的方式是有錢的人出錢買藥，醫(yī)家平價賣藥。慈善的主體不是醫(yī)院，是有錢人。”
“那就對了。醫(yī)院就管提供服務(wù)。服務(wù)提供者不收取足夠的費用怎么保證服務(wù)質(zhì)量？你問問剛才掛招牌的兩個人，他們愿意現(xiàn)在這樣干活抵債還是愿意掛掉？醫(yī)療從來就不該是便宜的，否則哪里會有好的治水平？”
“是啊，來的時候一個是傷口深度感染，小腿都快要爛斷掉了。一個是背上的瘡，人都燒昏迷了。兩個人都又臟又臭?！毙M放下包袱又回來了，在一邊插嘴道，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幸好他遇到我們，否則真的就沒命了。但是你們?yōu)榱诉@個病人，付出了多少精力？所以說醫(yī)學(xué)治療，從來都是昂貴的人對人的服務(wù)。如果不是因為治療，讓我們投入那么多人力去照顧一個人，我們要收多少錢才愿意？”
姚英也認同這點，而且很開明的說，今后行醫(yī)的人多了，市場機制也許能夠讓醫(yī)療的費用下降。
“不見得。學(xué)習醫(yī)術(shù)的時間很長久，而且發(fā)放行醫(yī)執(zhí)照的機構(gòu)很容易形成事實上的壟斷和定價權(quán)。所以行醫(yī)在幾乎任何社會里都是昂貴的。這其實是正常的。老百姓唯一的機會在于政府是不是愿意把一部分稅收轉(zhuǎn)移到醫(yī)療行業(yè)中去。”劉遙并不認為將來醫(yī)療費用會下降。
“咱們還是不聊這個了吧，看看醫(yī)院還要做些什么。”劉滿制止了兩人無休止的討論。
“缺人。就這幾個人，只能做個診所。醫(yī)院要發(fā)展，還得增加很多人。”姚英直截了當?shù)恼f出現(xiàn)狀。
“我們要么這樣吧，抓緊搞孩子們的職業(yè)生涯規(guī)劃。凡是有可能成為醫(yī)生的，都來診所干活。現(xiàn)在算學(xué)習期，我們管飯。滿兩年，給工資?！眲⑦b對姚英說。
正說著，一個頭上纏著白布的病人走了過來，夫婦二人仔細一看，正是被姚英打傷的王權(quán)。姚英是這個診所的院長兼主治醫(yī)師，負責外傷和接生，也就是這個診所的全部醫(yī)療范圍。她已經(jīng)是享有盛譽的醫(yī)林圣手，但是卻有一個病人不會去治，那就是正在走來的王權(quán)。
姚英左右看看，遺憾地說：“哎呀孫巧巧不在?！眲M嘻嘻一笑，說道：“據(jù)我所知，第二粗手笨腳的，就是梅家那個丫頭了。來，讓我來安排。”
王權(quán)看到迎面走來的劉滿，臉上一陣畏懼的神色，遠遠站著，開口問道：“小劉老師，能否請你幫我問一個事情。”
“可以呀，什么事呢？”劉滿和藹可親地說道。
王權(quán)眼里的懼意更深，小聲問道：“我能不能不換藥了？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好了。”
“那怎么行呢？你又不是醫(yī)生，醫(yī)生說你好了，你才是真的好了。來，我安排我們這里第二……第二細心的護士幫你換藥。記得換好藥不能沾水，明天還要來喲?！?p> 一家人忍著笑離開了診所，朝著自己的新家走去。到家門口還能隱約聽到王權(quán)的慘叫。劉遙聳聳肩說：“麻醉藥是真的需要開發(fā)出來，可惜我們在很遙遠的將來都沒法做出來?！?p> 兩位女士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注那個可憐的人，跟在收拾的梅夫人和高管家打個招呼，直接沖進衛(wèi)生間拔下水管的塞子。清涼的河水嘩嘩流出，兩位女士衣服也不脫，直接就沖起涼來。劉則看得開心，也跑了進去，一邊玩水一邊喊：“爸爸快來，爸爸快來?！眲M伸手一扯，把爸爸拉到水龍頭下面，一家人都穿著衣服玩起了水。
聽到笑鬧聲音走過來的梅夫人站在門口奇怪地問道：“這個洗澡對你們有那么重要嗎？”
劉遙走出來，抹一把臉上的水，開心地回答：“重要的。一個人保持清潔，既是健康的需要，也是自尊的表現(xiàn)。這一個水龍頭，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夠方便地實現(xiàn)健康和自尊?！?p> “聽說那姓劉的，花了很大的代價，又是填河又是筑壩的，壘起一道架空的水渠，就是為了把水引到屋子里洗個澡?！敝芪臅脒吰ü勺谝巫由希蹩h令聊著天。
縣衙的后院就是縣令的居所。王縣令剝著花生，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聽老賀說，這個姓劉的說了也要給我建一個這個什么洗澡的東西？”
縣令老婆在一旁燒水煮茶，聽到這里也插話說：“我也聽說了，是老賀家那個二房說的。說是一拔塞子就有水來，而且大小便拉到一個瓷器里，水一沖一點都不臭?！?p>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他在梅家村可以那么搞，在我縣衙門里怎么搞？他哪里有那么高處的水來架渠？”王縣令不屑地斥責老婆，想了想又說：“那他這么信口開河，就不怕我應(yīng)承下來？”
“說的也是。不過老賀親口跟我說過，不像是隨便說說的?！敝芪臅聊ブf。
“那我就答應(yīng)他，來給本官裝一個。裝不出，就治他個欺騙朝廷命官之罪！不過呢，我現(xiàn)在還不想收拾他?！?p> “是啊，本來聽大人您說今年就要動他的。他百來畝田地種著，不信榨不出銀子來。怎么現(xiàn)在不動手了？”周文書奇怪地問道。
“你也跟個婦道人家一樣不會多想想？”王縣令嚼著花生，指指周文書的腦門罵道，接著又說：“他百來畝田才種了一季，如今又是造房子又是修水渠的，手里還有幾個錢？他前幾日不是還報來文書說要筑河堤想圍田？”
“正是。文書說是可圍田二千余畝。他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千畝田。”周文書訕笑著回答道。
“好，我就等他把這千畝田種出來之后，再去找他。遲早都是我的嘛?！蓖蹩h令呵呵一笑，滿意地往后一靠，隨即又皺著眉頭說：“他哪里來那么多錢雇人開荒？這些人難道都不要工錢的么？”
“小的聽說了，他是向人借的錢糧來做這事。干活的人家無余糧的，每天可領(lǐng)糧食度日。若是家有余糧的，不僅領(lǐng)不到糧食，還要倒拿出來給那些沒有糧食的人吃呢?！?p> “如此一來，全村的人都變成替他干活了。再有一年，怕是制他不住了。不能讓他羽翼豐滿，要讓人去離間才行?！蓖蹩h令奇怪地自言自語，又道：“梅家村的人怎么這么相信他？”
“小的已經(jīng)安排了人手在梅家村……”周文書還沒說完，王縣令打斷說道：“就是那個姓張的木工？就他一個還不行，你還得多弄點人。”
“小的理會得。那個木工通訊息過來，再找?guī)讉€人去散布些訊息過去，讓梅家村的人跟他姓劉的猜疑起來，這事就好辦了?！?p> 王縣令仰頭靠在椅背上，輕拍著大腿小聲說道：“千畝田，千畝田，我看那是千兩銀啊?！?p> 周文書接道：“是兩千多兩?！闭f罷二人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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