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深淵頂端【下】
面前只有一道鐵門,腦袋上還有一個小燈泡。鐵門框架焊死了,根本踹不動。
孫昀覺得這和出口有關(guān)系,就讓張一在另一頭找找有沒有什么線索。
“只有一條路能出去?!?p> 孫宮維的聲音在白沐宇的腦海里久久回蕩,他克制自己不去想糟糕的結(jié)局,得找出路,他們要一起出去。
踱步了幾圈,孫昀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角落一塊地板明顯踩上去比其他地方松動。撬了撬,沒撬動,這個房間除了地板跟毛坯房沒兩樣,一時有點惱火,就跺了幾腳發(fā)泄。
這幾腳下去,張一那邊倒是有了動靜。
“誒誒誒,孫昀哥,我這邊門開了一點?!?p> 張一房間的門緩緩上升了一些,但當(dāng)孫昀移走腳時,又‘哐’的一聲掉下,再次封鎖了房間。與此同時,張一感覺有水珠低落在腦袋上,涼颼颼的。
白沐宇又踩在剛才的那塊地板上,這次張一看清了,天花板上的木板移動了,露出一個巨大的水箱,這個房間本就不大,這些水要是真倒下來,夠裝滿整間房子了。
張一按照指示找到了房間內(nèi)相同的機關(guān),仿照白沐宇踩住,得出來的結(jié)果相同。
“所以這是一個機關(guān),只要有人踩住,另一頭的門就會打開,同時踩著的這頭房間就會開始滲水。”
“而一旦中途停止,門就會迅速回位?!?p> 白沐宇想起了孫昀剛才發(fā)現(xiàn)的壁畫,阿努比斯的天平。
在死者之書中的心臟重量審判景象中,阿努比斯扮演著測量員的角色,是“天秤的守護(hù)者“,借由比較亡者心臟與瑪特孰重孰輕來決定亡者是否有進(jìn)入死后世界(陰間,又稱杜埃)的資格。
如果心臟比羽毛重,那么心臟就會被長著鱷魚頭、獅子的上身和河馬后腿的怪物阿米特所吞噬。
兩個房間分別對應(yīng)阿努比斯天平的左右兩端,房間內(nèi)設(shè)有的重力測量板相當(dāng)于托盤。
只要其中一邊托盤的重量大于另一邊,就會受到懲罰,頭頂上的水箱就會打開,灌滿房間,而另一頭的人就可以逃出生天。
“沐宇哥,你們想到出去的方法了嗎,咋出去嘞?”
“沒想到。”
白沐宇神情暗淡,這種做法,無論如何都是要有人留在這間屋子里。
孫昀也沒有說話,他理解白沐宇的心情,沒有人想帶著愧疚出去,如果出去的代價是踩在同伴的尸體上,那一切也都沒有了意義。
“沐宇哥,你教我寫點好話,我給我娘寫封信,要是出不去,你幫我?guī)С鋈??!?p> “說什么啊,怎么就出不去?趕緊呸呸呸?!?p> 白沐宇有點煩躁,他必須要盡快想出解決眼下困境的辦法。
察覺到了白沐宇的不高興,張一又主動提起了自己的故事。
“等回了老家,我就先安頓好屋里頭,然后在去孫昀哥的事務(wù)所打雜。你倆只要不嫌我笨,我就留著跟你們學(xué)東西?!?p> “我以前在老家,就出海就給游客賣特產(chǎn),經(jīng)商我也會嘞?!?p> “不過你倆別隨便給我丟了就成,我怕黑,城市我又不熟,一個人怪害怕的?!?p> “沐宇哥,你說你要教我認(rèn)字,那出去后就不帶反悔的,你得教我認(rèn)字,我才好幫你倆打下手?!?p> “學(xué)了字我就要寫封信給我老娘,她不認(rèn)字,我伯公認(rèn)字,叫他給她念念就成,在外頭也有個交代?!?p> “張一,你把身上有點重量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剛才的那塊板上?!?p> 白沐宇沉思了很久,放手一搏。
張一不懂白沐宇要干什么,但是他明白,白沐宇會帶他出去。
腳上的破布鞋,從老家?guī)н^來的幾個硬饅頭,還有白沐宇在辦公室找到的字典,讓他帶著認(rèn)字。
隨著東西一件一件擱置在上面,白沐宇閉上雙眼,他的推理能力在此刻顯得慘白無力。
他祈禱,希望聽見鐵門緩緩上升的摩擦聲。
如他所愿,他聽見了。
一縷風(fēng)從門縫里吹來,張一成功了。
等到鐵門上升至差不多的高度時,孫昀讓白沐宇先出去,自己留下來踩住踏板。
白沐宇在外頭等了半天,卻遲遲不見張一的蹤影。在孫昀踩上踏板的一刻,兩扇門忽然全都關(guān)死了。
“張一?”
“我在我在。”
踏板上必須至少有一個人的重量才能打開另一頭的門,如果兩邊都達(dá)到了重量,天平平衡,兩扇門都不會打開。這正是孫宮維精心布下的陷阱。
“你幫我先把字典帶出去就成,這玩意沾不得水,我怕等下濕了,影響我游出去?!?p> 強擠出一抹笑,零亂的頭發(fā)還是隨意的搭在腦袋上。
“……好”
白沐宇哽咽了,
張一手在褲子上擦了兩下,離開踏板,鐵門升起,雙手舉起懷里的字典遞給他。
“莫要緊的,就算這些水滿了屋子,我也能游出去的,我天天上碼頭,水性好的很?!?p> 張一再度踩上踏板,天平達(dá)到平衡,兩個房間的水箱同時打開,開始進(jìn)水。
到了最后的時刻了,
兩條人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白沐宇處在天平的中央,
左側(cè)的托盤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孫昀,
右側(cè)的托盤是剛認(rèn)識沒幾天的張一……
“快點走啊,等會水滿了你們還留著,我就不好走啦!”
張一有點著急了,開始催促起白沐宇,
白沐宇愣了一下,拉起孫昀朝著廊道盡頭跑。
回頭再顧翩翩少年郎,
眼中恰似來時的清澈。
白沐宇抓著孫昀的手,追著眼前的光奔跑。接近光源,他轉(zhuǎn)身,黑洞洞的廊道里,只剩下滾滾水聲。
跑了一路,看到上頭有個蓋子能頂開,白沐宇使出吃奶勁雙頭一撐,竟然鬼使神差的移開了上頭的蓋子,露出個腦袋,人來人往的商業(yè)區(qū),路過的行人都被這半個腦袋嚇了一跳。有熱心群眾打電話給總局,幾分鐘后,張隊帶人從別墅區(qū)趕到商業(yè)區(qū)。
“你們兩個去哪了?”
張隊看著臟兮兮的兩人,失蹤的這幾天,趙麟整天跟著警員下地下室找人,每次去也都不過是撲了個空。
白沐宇沒有過多回應(yīng),張隊看出他的心事,就讓他先回去修養(yǎng)修養(yǎng)。
孫昀則留下來敘述他們這幾天的經(jīng)歷,同時希望警方馬上派人去尋找還困在里面的張一。
夜深,路燈散亂的打在路面上,孫昀哈著白氣,一路小跑回安全屋。
尷尬的是,跑到門口了才想起來沒帶鑰匙。走到窗邊,看到白沐宇靠在窗邊發(fā)呆,沒有往外看的意思。
孫昀對著窗戶哈了口氣,在上面寫了開門兩個字,順帶著畫了個感嘆號,敲了敲窗戶。
白沐宇瞬間回過神來,給他開了門。
兩人站在門口,沉默的注視了對方一會,孫昀想起了張一的字典還在他那,是白沐宇出來前讓他先保管著的。
接過字典,白沐宇發(fā)現(xiàn)中間的扉頁好像夾了什么東西。
輕輕拽出,是一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畫了兩個字
正是孫昀在辦公室教會張一的“平安”。
這份以少年鮮血撰寫的祝福,也將伴隨著他永遠(yuǎn)埋葬在水底,毫無波瀾,如他短暫艱苦的一生一般。
“沐宇哥,你也要‘平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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