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安城到山上的路，就只有那一條。葉崇明防著孟呈煒搗鬼，早就派人跟山腳路邊的茶寮一家子打過招呼了。
開茶寮的王老頭兒一家子在山上也有茶園，只是家里人口多，茶園少，腦子也活絡(luò)，這才開了個茶寮，供來往茶商和采茶的幫工喝茶歇腳。王老頭兒跟葉崇明也是認(rèn)識的，還頗有交情。
孟呈煒并不放心孟良辦事，還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劉啟林到山里來。
劉啟林也知道這些村人跟葉家相熟，自己一個陌生人，進(jìn)到村里去說葉家的壞話，非得被人用大棒子打出來不可。
他便打算從茶寮著手。
茶寮也好，茶館茶樓也罷，都是散布八卦的地方。葉家的事茶寮里的人知道了，就等于山上所有的園戶都知道了。
于是他身穿綢緞，打扮得跟個富人似的，帶著兩個隨從到了茶寮。此時另一個裝扮成茶商的管事早就到了。
兩人裝作都是從京城來卻不認(rèn)識的人，聊起了閑天，最后講到了臨安城最新的消息。
“城里都傳遍了，葉家茶銀被劫，前段時間還做了一筆虧本的買賣，虧了一大筆錢。所以拿不出錢來預(yù)訂茶葉?！?p> 他們不敢把葉家私茶說出來，也是因為丁建被抓。這件事鬧大了追查起來，孟呈煒自己也跑不了。
所以劉啟林兩人并不敢說這事。
說到這里，劉啟林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王老頭兒的兒子王有財?shù)溃骸皩α?，你們這里哪些園戶的茶是預(yù)訂給了葉家的？葉家現(xiàn)在出事了，你們的茶，還沒預(yù)訂給他家，跟他家簽契約吧？”
王有財跟他媳婦汪氏對視了一眼，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對劉啟林道：“真的？可、可……可我們已經(jīng)跟他家簽了契約了呀?！?p> 說著露出一副十分焦急的樣子，對媳婦道：“怎么辦？”
汪氏給他出主意道：“要不派大力下山一趟，去打聽打聽消息？如果這事是真的，咱們也得通知一下其他人，好早作打算?！?p> “好好好。”王有財扔下手中的抹布，對劉啟林拱手作了一揖，“多謝客官提醒?！?p> 說著，他大聲叫道：“大力，大力。”
一個二十來歲的壯小子跑了進(jìn)來，嗡聲嗡氣地道：“爹，啥事？”
“你下山一趟，打聽一下葉家的事情?！蓖跤胸敽煤梅愿懒艘环?。
王大力答應(yīng)著，解了拴在旁邊的毛驢，騎著驢往山下跑去。
劉啟林跟同伴對視一眼，將手中的茶碗一放，對他道：“兄臺你慢慢歇息，我先走了?！?p> “我也歇好了?！蓖橐舱玖似饋恚瑑刹ㄈ笋R一起離開了茶寮。
他們倒不怕這茶寮的人去打聽。反正城里，孟良還算給力，雇了一群小混混四處傳播謠言。只要這店家進(jìn)城，就一定能聽到葉家敗落的消息。
那邊，王大力下了山，直奔集香茶樓，把事情跟葉崇明說了。
葉崇明笑問道：“你就不怕他說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王大力吃著伙計端上來的點心，大咧咧地道，“我爹說了，你們?nèi)~家財力雄厚著呢。不說你家茶銀沒被劫，那只是謠言，只說這臨安城的鋪子、京城的鋪子，隨便賣一個，就夠預(yù)付我們那整座山的園戶的茶銀了。你發(fā)那個茶幣，不過是幫寶豐錢莊一個忙罷了?！?p> 想是吃得干了，他端起旁邊的茶盞一飲而盡，一抹嘴道：“再說，錢莊的東家又不是傻的。如果您家真敗落了，他才不會跟您合伙發(fā)行什么‘茶幣’呢?！?p> 葉崇明不由好笑，伸手?jǐn)]了一下王大力的腦袋：“你小子腦瓜子倒是挺聰明。”
“是吧？我爹娘還成天罵我笨。”王大力抱怨道。
“那你愿意來我茶樓里做伙計嗎？”葉崇明問道。
這一次王家?guī)土怂竺?，他理所?yīng)該回報一二。
以前看王大力這小子憨憨的，可聽他說起話來還挺不錯，倒可以讓他來當(dāng)伙計歷練歷練。
臨安城茶樓里的伙計，薪水還是挺高的，起碼比王有財開那個茶寮的收益要強(qiáng)。最重要的是接觸到的人多，十分能鍛煉人。
況且那茶寮有王有財夫妻倆就夠了，根本用不著王大力。
年輕人總是向往繁華地方的，王大力一聽就兩眼發(fā)光：“我能行嗎？”
“我叫人多帶你一帶，你先試試?！比~崇明也不敢把話說滿。
在茶樓里當(dāng)伙計不光要體力好、手腳靈活，還得眼明心亮?xí)f話，否則燙著了人，或張嘴得罪了人，給東家惹出大禍都有可能，因此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等后日你跟爹娘商量好，叫你爹領(lǐng)著你來茶樓找我。”葉崇明道，“我出去一趟，你慢些吃，多著呢。一會兒回去時，給你爺你奶你爹娘都帶一些?！?p> “哎?！蓖醮罅侠蠈崒嵉貞?yīng)了，繼續(xù)吃點心。
葉崇明出了門，眸光便冷了下來。
“林掌柜，你去我家，叫上嘉興，跟他一起上一趟山，把事情跟大家解釋一遍，以免引起恐慌。你跟園戶們說，如果大家?guī)臀胰~家度過這次難關(guān)，不去錢莊兌現(xiàn)，一兩銀子的茶幣，明年春天兌換時我再加一百文的利息?！?p> “是?！绷终裆鷳?yīng)道。
“多叫一些鏢局的鏢師跟著。”葉崇明又叮囑。
林振生自是知道葉鴻昌和葉嘉興父子倆受傷的事，萬分小心，當(dāng)即先去鏢局請了鏢師，再去葉府叫了葉嘉興，一起往山上去。
……
孟呈煒放的謠言，也只針對茶樓里的客人。而這些客人都是有錢有閑的，就算他們往外傳閑話，這些閑話也輕易傳不到宋家那邊去。
為了埋個伏筆，葉雅茗讓夏嬤嬤又走了一趟，特意讓小香知道了這些閑話。
于是小香在買了醋后，急匆匆地跑回來，對正指導(dǎo)廚娘做中秋晚飯的余氏說了葉家被劫了茶銀，葉家大老爺受了重傷，葉家要破產(chǎn)的話告訴了余氏。
沒錯，謠言傳來傳去，就成了“葉家要破產(chǎn)了”。
余氏一聽高興得不行，拍著巴掌道：“哎呀，真是老天保佑，看他家還敢看不起人不。不行，我得給老爺上一柱香?！?p> 說著，她趕緊去了佛堂，給丈夫上了一柱香。
小香忍不住撇嘴。